这里冒昧借用龙应台女士给胡锦涛的信作为题目。龙应台最爱中华文化,但她用这样一句话来敦促大陆实行民主政治,说明她认为华夏文明不能盲目自大,其中良莠混杂,而大陆目前的政治文明显然是落后于世界主流的。
“华夏文明的生命力”的作者认为,由于华夏文明的抗衡,西方文明才没能实现全球的政治统一(这里提到的政治统一,应当是指政治意识形态的统一,亦即普世价值的统一,而非领土的统一)。
普世价值已经是人类目前的最高发展(且不说有人预言普世价值已经是历史的终结了,如Fukuyama),断言华夏文明能够抗衡普世价值,难道华夏文明的政治部分与普世价值同样甚至更为优越更为先进,从而更具生命力吗?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华夏文明的政治部分是落后的,是一种专制政治(有人称为东方专制)的价值观念。
华夏文明的政治部分,主要包括统治思想中的民本主义(仁政,德化,人治等),以及官吏用人方面的任命制度(考试选拔委指派)等两个主要的方面,这些已经有着几千年的历史了,目前仍在大陆实行着。所谓民本主义,其实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统治方式,统治者可以非常仁慈的对待他的臣民,比如爱民如子,视民如伤,民贵君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中共目前的口号),但是,臣民绝不可以怀疑指责在上位者,绝不可以妄议国家大事,遑论自己决定自己和国家的命运了,所谓天下有道,庶民不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虽然比暴君统治稍微好一些,民本主义仁政仍然不过是在一种家天下而非公天下的体制下,由一个心慈的主人宽厚地统治着一群奴才罢了,自由意志和言论表达同样被剥夺,与现代民主毫无共同之处。更根本的是,一个不是人民选举出来政府,无论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做到真正为人民的,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常识(这也是林肯总统很自信地说,只有一个民选的政府,才能做到民有,民治,民享)。
考选任命制度,则是剥夺了人民的参政权,各级官吏都是在一个小圈子内产生,甚至由长官一人决定,暗中交易,私相授受,任人唯亲,论资排辈,人民毫无一点影响,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统治,遇到贪官污吏也是无能为力,惟有乞求清官出世明君再现,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阶层,有着自身的特殊利益,寄生在社会躯体之上,吸收民脂民膏,欺压凌辱百姓,并用一套君君臣父父子子,上智与下愚不移,刑不上大夫等理论强化维护这个官僚阶层。中国大陆现在就是这样一套官僚制度,虽然名义上不再是一家一姓的世袭天下,但是执政党权贵,官僚阶层和国有经济集团勾结在一起,盘根错节巧取豪夺,人民负担沉重甚至超过封建时代。
如果认为大陆目前这一套民本仁政统治和任命考选制度,因为能够带动大陆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就是最适中国国情,最为成功有效,最有生命力,最能代表中华古老文明,最能超越和抗衡普世价值,那就大错而特错了,且不说这种统治在理念上有悖于联合国普遍人权宣言和其它公认的国际准则,就是在实践中,压抑人性,贪污横行,民怨载道,贫富差大,经济起飞已经不能包治百病,社会矛盾有增无已,中国好像是在火药桶上,随时可以爆发,这哪里是理想和优越的体制,哪里能比得上深入全球的普世价值和民主体制。因此可以说,华夏文明中的政治部分是完全违背世界潮流和普世价值的,实际上是华夏文明中的糟粕。
人类世界同时存在着多样文明的确是多姿多彩,中华古老文明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关于人际关系,家庭婚姻,文化习俗,道德修养,社会和谐的内容,可以延续下去甚至发扬光大(台湾,日本,韩国等东亚民主政体保留了很多固有儒家传统文明,并且以此为自豪),大陆现在道德沦丧世风日下,也可设法通过恢复传统文化教育着力改进(比如提倡礼义廉耻等等),但是中华文明中的糟粕,特别是政治部分,已经明显落后于时代,阻碍社会发展,必须坚决摒弃,只有弃旧迎新,尽快接受普世价值,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
有人以文明不同为借口,打着捍卫固有文明对抗西方入侵的旗子,企图为大陆目前过时的封建式统治寻找历史的和文明的依据,编织正当性和合理性,用以对抗普世价值和民主政治,这是明显站在历史的错误一边,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其中尤其那些对于强调以中国文明特色对抗普世价值最为坚持的人,大都有着自己利益上的特色需要维护,这就更加令人怀疑他们理念的真诚。
顺便说一句,龙应台也说到,在家国认同和价值认同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这也可能是台湾多数居民的想法,足见普世价值的影响已经毋远弗届超越传统国家和文明,大陆领导人至今仍然看不到这一点,只是幻想通过经济收买来解决统一问题,这也同样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自注:韩家亮称其基本上赞成Fukuyama的看法,对此深有同感。
发表于2011 年07 月22 日
文章来源:作者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