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烈山:我向受暴雨重创的济南人民道歉

 

我的道歉是真心的,拿这种事来炒作自己是令人厌憎的。虽然天灾人祸在我们的国度一直以来都是炒作的好题材,已经形成了“领导爱民,亲临现场慰问;制度优越,政府拨款救济;一方有难,四面八方支援;抗灾抢险,英雄模范辈出”的经典模式,这种模式已像操办白喜事的传统民俗一样成为了国人习见的新传统。

我要道歉,当然没有资格像山西省长于幼军向黑砖窑受害人道歉那样代表一级政府。我要道歉,也不是因为自己是专家或承包商参与了济南市排水系统的设计、论证和施工。

事情是这样的。7月19日或20日,今年4月在济南认识的朋友、齐鲁电视台《开讲》节目组的编导小李,在MSN上对我说,18日济南遭受了一场大暴雨,情景好吓人,并且给我发来了水淹济南大街的照片(我可以确信这不是举报她散播谣言,不至于导致她被拘留吧?)。我心想,北方的小姑娘少见多怪,一场暴雨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心底顿时涌起年轻时乡村生活的甜蜜回忆,回答说:下大雨挺好玩的。我是在湖区长大的,见惯了年年发大水。她便回复道:哦?我们这边雨水少,我没见过这种阵势。

这些天我才知道,7月18日济南的特大暴雨,既不是苏东坡所谓的“喜雨”,不是杜甫所谓“稚子无忧走风雨”中的小雨,也不是我家乡江汉平原湖区曾经年年照例会有的洪汛,不是广州街头年年夏天免不了的导致短期积水没胫的台风雨,而是突如其来夺命毁家的一场大灾祸。据官方报道,截止到20日上报的统计数据,这次雨灾济南市已有34人死亡、6人失踪、171人受伤。

这些日子,我天天在电视里关心着韩国人质在阿富汗的安危,在心里谴责塔利班的暴虐,为善良的韩国义工们祈祷幸运,却无法关心雨中失踪的6名济南同胞(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的下落,无法从电视里看到伤亡人员及其家属的现况。我只有向济南人民道歉;首先是,为我以旁观者身份怀着过年一般的心情谈论暴雨,诚恳地向小李致歉!

我写此文时想过:有人会说,你站出来向济南人民道歉是别有用心,无非含沙射影攻击济南市当局或更高级别的官员没有站出来向济南人民道歉!如果有人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认为逼官员道歉,就像有人逼余秋雨忏悔一样没有意义。若非发自内心,官员的道歉极可能流于没心没肺的政治秀。事实是,我并不知道济南的党政负责人为雨灾向济南人民道歉了没有,也不知道济南有无官员(比如分管城建或防灾减灾的副市长、局长)为此引咎辞职。尽管如今传播技术很发达,有这种事往往会有消息传到外地,但毕竟暴雨成灾的地方不止一个济南,还有重庆等地,这种事也不像山西黑砖窑事件在海内外惹起的“民愤”极大,必须要让世人尽知有长官站出来给“说法”了。

对于济南雨灾这类事,首先,由谁出面道歉或让谁辞职就是一笔糊涂账。路人皆知,我们的党政要员都是调来调去的。山西黑砖窑、黑煤窑不是于幼军当省长后这几年才出现的,事发时洪洞县的公安局长据说到任才4个月,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替罪羊。济南暴雨成灾,现任官员对导致死伤惨重的灾害预警、救助和危房改造等方面或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追根溯源责任在于城建排水系统的“总设计师”,当年城建规划的构思者和拍板者可能已退休或高升,不是无官可辞,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次,有人道歉或被问责辞职,对平息众人的怨忿或许有一时的效用,对官员们的反思和采取补救措施或许不无小补,但对于从根本上改变现状、阻断恶性循环、防止灾难重演,却未必有什么实际作用。

有人拿德国人在青岛设计的租界排水系统相比,说人家的工程技术人员有远见、职业道德高尚。中外其实没有可比性。人家的工程技术人员不仅有专业精神,也有话语权。我们讲政治,是长官说了算,考虑问题(钱优先用在哪方面)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恰好今年春夏之交我到过济南和重庆,都是10多年后重游,也不禁为两地城市面貌的巨大变化而惊喜;尤其是重庆市,据说下辖县区尚有22个戴着“贫困”帽子,却不料市区建得比广州还现代还漂亮。重庆朋友自豪地说,若以20层计,上海是中国高楼最多的;若以25层计,重庆的高楼大厦数量中国第一!

瞧,不仅官员要通过看得见的城建景观显示政绩和形象,赢得民心(政治学者叫“合法性”),我等百姓不也要通过这种更重外表的城建来建立国家认同和地方自信吗?龙应台女士说从城市排水系统优劣就可以判断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此言不虚。可是,我们也注意到:衣服穿得最整齐的是跑街的穷推销员,他们需要装门面;真正有钱的人倒穿起了休闲服!

这是从官员和国民的心态来分析城建华而不实的深层原因。就政治生态而言,有官员辞职(而且是真辞真免,不是安抚舆论的演戏)又怎么样呢?接任的官员就一定比下台的好吗?人家的官职不是你给的,凭什么要对你负责?在一定范围内调选,选来选去就是那些人,既给组织添麻烦,实际效果也不如让有负疚感或失误教训的官员将功补过。虽说中国人才多的是,尤其不缺想当官的,但把现任的官员全换掉也不是好办法,对此美国总统布什推翻萨达姆政权后对旧军政人员的政策就有深刻的教训。一般来说,大多数人包括官员可以为恶,也可以为善,关键是要有一个只准他们行善,防止他们乱拍板为非的制度环境。怎样迫使市政官员对当地百姓负责,真心为地方造福,比让若干官员辞职更重要。

如果有人将我上面的话看做意在为济南的官员开脱责任,那是误解;看做我为当地官员对受害市民的冷漠而辩护,那是弱智。

对于34个不幸的遇难者(加上6名“失踪”者,就是40人),有网民提议在济南建碑纪念之,我估计这不现实,当地说了算的人可能不愿意人们总记住这次灾难。联想到美国人为33名校园枪击案的亡灵燃烛祷告、韩国人正在为陷身阿富汗当人质的同胞秉烛祈祷,我想,济南现在也许满城都有为那40个遇难者哀悼和祈祷的白烛、红烛吧?若有这种事,只能解读为人间真情的流露,另作解读那可能是别有心疾。

我在广州不能为济南雨灾的遇难者燃一支白烛,邻居虽不会以为我在借此抗议谁,但会以为我过错了“中元节”,我这代人也不习惯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此文也可算我给他们献祭的一瓣心香。

[七月期刊观察]意义过剩的创作与批评

 

20世纪80年代至今,当华语文学走过形式主义的狂欢之后,自觉迎来了意义对文学创作及批评的压抑,这是文学继政治失意之后,转而借助意义欲重回关注中心的重大举动,这种转变,仍然是对“文以载道”之古训的回应。

近年,批评界越来越看重文学的意义指向,对此,读者只需略微将各大文学颁奖礼的颁奖辞、各大批评家的长短文、各大作品研讨会的对话稿件扫描一下,就可以看到批评家对意义及思想的过分倚重。相应地,创作者也似乎在有意地迎合这一评价标准,似乎只有意义了,才有文学的承担,似乎只有把苦难挂在嘴里,才是体恤了底层,于是,作品的表白欲、说教味、苦难气、民族风接踵而来,评与写都沉浸在“意义”丰收的喜悦中,当代写作形势似乎一片大好。

但是,有多少人会想,文学由政治到意义的转换,文学由政治过剩到意义过剩,不过是由一个坑掉进另一个更坑人的坑!因为,文学毕竟是文学,它不是哲学不是思想更不是科学,它的第一要素是艺术趣味,它的“职业道德感”是感性、形象、想象、跳跃、迂回、晦暗、明晰、比拟、创造、克己等,文学的起止点是让语言和事物自己去说话。举个例子,沈从文写少女的眼神,不直接用纯朴二字,而是借小兽的动作形态去比拟少女的生怯动人,纯朴一词的价值判断过于强烈,而小兽的动作形态则为人打开了另一个想象的空间。再比如说卡森·麦卡勒斯在《心是孤独的猎手》里写两个哑巴之间的情感:发声的语言完全被净化,甚至哑巴的内心活动也尽量隐去,剩下的是手语、眼神、动作,但你能感受到那种动人魂魄的爱意、孤独、绝望、隔离。这就是伟大艺术的感染力,她的小说,没有一丝丝的政治习气、思想说教,但却处处充盈着人物与时间的生气,她的思想,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从语言的表情动作中慢慢渗出来的。

当下的作家,尽管在艺术趣味方面有所修炼,但对观点与意义的过分急切往往伤害了文学的艺术趣味。鲁敏的中篇小说《逝者的恩泽》(《小说选刊》,2007年第7期,原载《芳草》),就是一部被意义伤害的小说。《逝者的恩泽》意外连连:外出打工的陈寅冬死于“意外”,他在老家的妻女得到一大笔抚恤金,没多久,他在新疆的相好带上私生子找上门来,两个女人、两个孩子分享了陈寅冬留下的恩泽。出于对世俗善的信任,作者设计了陈寅冬的“意外”,他求死是为了身后两个女人两个孩子的幸福,这是叙事上的最大疑点,既然作者写的是现实,那么小说就应该经得起现实的细节追究,死与生是不等值的,死并不能换来生的理由,作者重视了一种善,却忘记了另一种恶。

我看重鲁敏的艺术把握力,你看她写陈寅冬的死,“一张电报把他的死全部概括进去了……(死并不具体)而是变成了一张汇款单”,这种描述比细致描写如何操办后事要有力得多。鲁敏之能,不在她对善恶的看法,而是她对艺术手法的独特领会,但如果她过于相信世俗的善而不是绝对的善,如果她无法摆脱意义的牵制,那么,她的写作将长久地流于经验的自足。汪政借用康德的语词,盛赞该作,“只要信,善就是真的”(《小说选刊》,2007年第7期),但汪政有些曲解康德了,在康德那里,善就是善,并不因为你信或不信而不善不真,善是绝对的善。

范稳的中篇小说《香格里拉客栈》(《十月》,2007年第4期),奔向意义的动作更激烈,作者对怀乡、信仰、得救等观点抱有过于急切的心态,说明性的自白文字直接取代了艺术性描述,所谓的得救不过是小说中的“我”的抒情结果,放弃艺术本体要素而直奔浮夸的意义,作品必然流于虚假做作。

但也有不受观念牵绊的作家。林白的《水冲的农事——1975年,在时事之外,片断》(《天涯》,2007年第4期),全篇不见“意义”,农事是第六感的农事。林白写水冲的禾田,说它没有脚,却又想出去见世面——写得就像人一样,身子笨拙却有心的灵动,棉花、花生、红薯、四季豆、蘑菇、烤烟、冬小麦、芋头、木薯、马铃薯、黄豆,每一种作物,都被作者附上了魂魄,在每一样农事里,都可以看得出历史中的生命悲欢、人与物之间的相濡以沫,这种效果,不是意义赋予给散文的,而是通感、比喻、拟人、戏谑等艺术手法赋予的,其文便有匠心,也是接近天然、真正有地气的匠心。

文学再难以像20世纪90年代以前那样,有众星捧月的盛况,观念大于艺术的写作者、批评者总是喜欢抱怨这个时代,但我一向认为,对于愿意忠于文学的文学来讲,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时代,因为,喧嚣的尺寸有多大,寂寞的尺寸也就有多大,就像卡森·麦卡勒斯笔下的辛格与安东尼帕罗斯,彼此之间,越是无声,越是有声,世界不过如此。 

[七月期刊观察]文学期刊

  
  时间的病菌

  《世界文学》,2007年第3期,双月刊  
  
  罗马尼亚作家诺·马尼亚善长心理分析、偏爱二战时期集中营的题材,对儿童视角的把握尤其到位。本期《世界文学》收入马尼亚两个短篇:《毛衣》和《普鲁斯特的茶》。《毛衣》取材于二战期间的集中营:爷爷奶奶、玛拉、“我”,先后都受困于毛衣——象征时间病菌的毛衣,最后只有“我”得以幸存,同时,毛衣还象征着人间的温暖,那些微的暖意缓解了内心的恐惧。  
  

  生死的过程

  《十月》,2007年第4期,双月刊  
  
  黄咏梅对那些正在下沉的都市人事相当敏感,中篇小说《暖死亡》,在一种暖色调里描写一种绝望的生活,相当成功:林求安拖着200公斤的身子,恍惚地走向想象中的死亡,几乎可以概括都市的整体人生。就阅读感受而言,黄咏梅的小说,一向偏爱阴郁的色调,而在《暖死亡》里,某些细节虽略夸张失度,但阴郁有所克制,也许,这是黄咏梅在写作上的轻微转变。  
  

  贫困的肉体

  《当代》,2007年第4期,双月刊  
  
  短篇小说《火车!火车!》(肖铁)写的虽是有关肉体压抑的人事,但却含自觉或不自觉的意识形态区分:留学某国的何大伟,毕业后继续逗留该国,勉强可以温饱,肉体焦虑却与日俱增,在去外地开会之前,他叫了火车应召女郎,黑暗里,他想起了家乡火车上一个感人的镜头(有点好莱坞了)。肖铁的基本笔法不错,但在处理意识形态成分上有些失控。  
  

  她们是红颜

  《散文海外版》,2007年第4期,双月刊  
  
  她们是画中的人、话中的人,她们的美貌,可入画;她们的遭遇,更可入话。朱宝霞是平剧名旦,38岁“死于心碎”;森茉莉,森鸥外的女儿,她每一部小说都醉心于中年男人与美少男的不伦之恋;梁实秋的女儿如斯,上演现代私奔,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不是木兰”。作者叶倾城为她们所做的命题是:不是所有红颜都有资格说薄命。

[七月期刊观察]文化期刊

  
  被回避的真相

  《书屋》,2007年第7期  
  
  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真相:汪清卫投敌的真相、战时日本的真相等。因为,在有立场的人们眼中,盖棺定论就是真相,但是,要想修复被伤害的民族感情,就必须正视那些复杂而具体的历史创口。2007年第7期,《书屋》开始选载高宗武的遗作《日本真相》,本期着墨于“汪精卫出走之后”,该文后附上高昕的文章,陈述《日本真相》的撰写及出版过程。  
  

  看法藏于史实

  《随笔》,2007年第4期,双月刊  
  
  邵建的文章讲述了1925北大脱离教育部事件之始末:该事件始于女师大风潮,后“引进”北大,经过各式表决,北大决定脱离教育部,并要求财政部直接拨款给北大。胡适对事件始末都非常清楚,于其个人而言,希望“让学校早日脱离一般的政潮与学潮”,但事与愿违。至于今人,当看法被现实压抑时,唯借助史实慎查。  

  民俗学之反动

  《书城》,2007年第7期  
  
  王铭铭在《“会说话的孩子”说了什么?》一文中,借胡武功的《藏着的关中》一书,直指“民俗学之反动”。王铭铭认为,“民俗”是精英知识分子的观念创造,他们试图借大众拯救自身。“会说话的孩子”说,活人的“活”不是唯一目的,貌似对立的某些物事,往往暗含反驳的真谛。王铭铭冒昧地敲了敲平民主义不可一世的头颅,但又有多少人会略微低低头呢?  

  传奇正渐远去

  《译文》,2007年第4期,双月刊  
  
  《两样笔法 两色人生》一文描述了两个人的传奇:偏好黄色的凡·高、喜爱红色的高更。读者对两个人的生平不会太陌生,但这并不妨碍读写者一遍遍去揣想凡·高与高更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在阿尔小镇,凡·高遇到高更,不久以后,凡·高自残,崩溃,直至吞枪自杀,高更究竟对凡·高做了什么?难以考证。可确知的是,文艺的传奇早已不在,世界已经换画。

[七月期刊观察]域外

  
  诺曼·梅勒谈小说的艺术

  《巴黎评论》(Paris Review),夏季号  
  
  在这篇头条访谈中,梅勒回忆了当年初闻海明威吞枪自尽时的惊愕。“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个巨大的警告。”梅勒说,海明威是在告诉所有人,“你做了小说家,也就进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心理旅程,它会把你的脸轰掉。”

  84岁的老梅勒也谈到了夕阳人生。“作为小说家,你变老的时候,没有理由不比以前更聪明。人生每过上一年,你都应该更多地了解人性。可你会写得像以前一样好,一样棒吗?不,不一定。你会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拿车来打比方,说人老了,脑袋就不中用了。“为什么有些活儿,新车能做,老车却做不来?”他说,“你得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能对一辆老车一通乱踹,还说,你背叛了我!”  
  
  知识分子戈登·布朗

  《展望》(Prospect),7月号  
  
  戈登·布朗是近年来最博览群书的政治家之一,那么他有怎样的知识分子背景?这些风格又将如何影响他的首相任期呢?三十多年前,他是意大利共产党领袖葛兰西的崇拜者,属于当时社会主义运动中的民主派,他们力图在激进的革命派和所谓的修正主义者之间架起桥梁。

  布朗的阅读既广泛又不失重点,他读马丁·沃尔夫的《全球化为何有效》,也读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以及基辛格的《大外交》,并建议其阁员也读这些书。在最近出版的《勇者八人》(Courage:Eight Portraits)一书中,他向马丁·路德·金和曼德拉等人致敬,颂扬他们与社会不公与不义展开的斗争。

  他年轻的曾经写道:“行动者才是真正的哲学家,而哲学家必须做一个行动者。”布朗正是葛兰西式的知识分子,阅读/思考,并付诸政治行动。  
  
  路上之王

  《国家》(The Nation),7月30日  
  
  1907年,恰好在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Onthe Road)》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之前50年,杰克·伦敦出版了回忆录《路(The Road)》,今年是它的一百周年纪念,却远不如《在路上》的五十周年盛大。

  《路》反映出了杰克·伦敦强烈的阶级意识,他与西奥多·德莱塞、厄普顿·辛克莱等同代作家一样,致力于让读者看到美国社会的种种不公,号召人们挺身而起,采取政治行动。伦敦也记录了他在美国大地上的游历,乘火车、汽船,或徒步——甚至把鞋也走烂了,只好赤足前行。

  《路》堪称美国路上文学的经典之作,与五十年后垮掉的一代之经典《在路上》一样,通过第一手的观察,记录下美国社会的百态,亦充满了彼时所特有的时代精神。

莫言姜戎郭小橹入围亚洲文学奖

 

首届亚洲文学奖日前公布了23人的入围名单,其中,中国大陆作家有莫言、姜戎和旅英女作家郭小橹。作家莫言和姜戎分别以《生死疲劳》和《狼图腾》入围该奖项,但两位作家昨天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均表示,对入围首届亚洲文学奖并不太清楚,“主要是国外出版社在运作,小说入围可能会对作品在国外的出版发行有帮助。”莫言说。

首届亚洲文学奖公布的入围名单除莫言、姜戎和郭小橹外,印度作家无疑是其中最大赢家,共有11位印度作家入围,此外中国台湾、日本、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地区与国家均有作家入围。

据悉,最终获奖名单将于今年11月在香港宣布,只有一位作家可以获得该奖,奖金为1万美元。

文学奖:推动亚洲文学翻译亚洲文学奖由香港文学节主办,赞助方也是著名英语文学奖布克奖的赞助商。亚洲文学奖组委会工作人员曾表示,该奖的宗旨是“推动将亚洲文学翻译成英语,及鼓励更多亚洲文学作品以英语出版。”首届文学奖也从去年11月起接受作品网上提交。据介绍,亚洲文学奖参赛作品必须由国籍为亚洲国家的作家用母语创作而成,并且尚未正式出版英文版,提交作品必须是英文译本。

自去年11月至今年3月底,共有243部作品被提交到组委会参赛,最后23部小说进入大名单。“无论是提交作品数量还是参赛作家国家分布多元性,都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首届亚洲文学奖组委会主席彼得。戈登日前说,“我们很高兴文学奖得到了该地区许多国家和地区的响应,几乎每个国家和地区都有作家提交作品参赛。”

莫言、姜戎:能否获奖顺其自然莫言、姜戎和旅英女作家郭小橹是大陆地区参赛的三位知名作家。但在昨天的采访中,莫言和姜戎均表示对参赛细节不太了解,“是你告诉我,才知道我的《生死疲劳》入围了。”莫言告诉早报记者,直到今年5月份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文学奖的存在,“今年5月,美国出版商向我要相关的简历和作品介绍,我才知道他们要把我的《生死疲劳》推荐到亚洲文学奖。”

姜戎也表示,其畅销书《狼图腾》是由企鹅书店推荐。对于小说最终能否摘得首届亚洲文学奖,莫言和姜戎均表示,能否获奖只要顺其自然就可以,主要还是出版商的事。

虽然作家对亚洲文学奖有点陌生甚至冷淡,但出版商对亚洲非英语文学的热衷通过本届亚洲文学奖可见一斑,莫言和姜戎也认为无论小说最终能否获奖,通过此次参赛无疑会帮助小说海外版的出版和发行。而这也是亚洲文学奖设立的主要初衷———鼓励非英语亚洲文学以英语出版。《生死疲劳》将于今年底在美国出版,英文版《狼图腾》则将于明年全球同步发行,此次入围亚洲文学奖不啻为出版前的一次宣传预演。而缺乏足够的重视和宣传,始终是中国当代文学走向西方主流文学圈的主要障碍。

虽然亚洲文学奖的设立肯定将对推广亚洲非英语文学有所帮助,但也有媒体指出,由于英语文学出版主要由英美几大出版机构垄断,此次评奖最终是否会成为出版机构之间的较量或许会成为一大隐忧。

“官匪一家”:不可逆转的格局

 

关于社会状况及其变迁,有多种解读途径。马克思、列宁把资本家与无产者、地主与农民的对立看作社会基本结构,彼此对立地位的变化是社会变迁的基本形态。上世纪30年代有两个中国人提供了另外的答案。政治学家王造时说:“中国社会可分为三大阶级。上面是官僚,军阀,土豪,劣坤所形成的支配阶级。中间是农,工,商所形成的生产阶级。下面是兵士,土匪,流氓,乞丐等所形成的游民阶级。中国社会的一治一乱,便要看这三个阶级移动的相互关系。”支配阶级腐败时,生产阶级破产,游民阶级膨胀,因而“向支配阶级挑战,希望取而代之。”(《新月》3卷5-6合期,1930年8月)哲学家张东荪也认为,社会分农、工、商3大类,此外叫“余剩阶级”、“游离分子、”流氓“阶级。”这种余剩的人们的出路在历史上只有两种:一个是政界,即入政界去作官作吏;一个是匪界,即作强盗。……于是使我们知道历来的中国政治所以成为一治一乱之局其故安在。老实说,治是由于这些余剩者大部分有了出路;乱即是由于制造这一类余剩者而使之加多。余剩者愈加多遂愈乱得厉害。“他说:”入政界与做强盗是一件事。“(《再生》1卷期,1932年8月)两位学者的见解,在受惯马列党化教育的人听来似乎不太顺耳,然而,循着历史轨迹搜寻会有许多似曾相识的感觉。

翻阅中共历史就会发现很多“入政界和做强盗是一件事”的故实。贺龙、许世友,这两位草莽出身的军人历史不就是鲜明例证吗?朱德、彭德怀亦复如是。从大众活动看,上世纪20年代中期南方一些省份掀起的农民运动就是痞子运动,惰农运动,也就是王造时说的游民阶级运动,这在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有生动记录。这一报告在湖南省委刊物《战士》上发表时还保留着这么一句:“我这次考察湖南农民运动所得到最重要的成果,即流氓地痞之类向来为社会所唾弃之辈,实为农村革命最勇敢、最彻底、最坚决者。”这是毛泽东公开将“流氓地痞”捧为社会中坚的确凿证据。后来,毛率一批人上井冈山,名曰“革命”,实际上是去找土匪、当土匪!当土匪打出了局面,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于是由匪而官,完成了第一轮“入政界与做强盗是一件事”的轮回。然后进入下一轮。

这样的轮转,离不开抢劫。毛的部队靠什么生活?抢劫!第三次反围剿后,毛率部向东南攻下彰州,就在这么个小城竟“筹款”百万银元,(《红色风波中的交锋与较量》上卷,红旗出版社,89页)还把陈嘉庚在城里开的鞋店洗劫了。靠抢劫不仅掠得大量粮食、布匹,且夺得大量金银。当时中共中枢机构隐藏在上海,他们的花费全靠各地供应,有时要派出中央提款委员赴各地督办。1932年1月7日,安徽英山中心县委给中央的信说,“此间经济略有办法”,“不久送了一万三千元到皖西北去了”,“如果你们把关系建立好,你们有交通来,可源源接济。”“我们派去的交通恐路上有问题,只带去大洋二百元,金器二十一件(戒指、耳环等)。如交通弄好,可寄一二千元去。”(《红四方面军纪实》,知识出版社,244页)这仅仅是一个“中心县委”,所辖不过巴掌大地区,出口就如此阔绰,可见敲诈勒索之残酷。中央根据地发生富田事变,当事人欲赴上海向中央解释,并决定将所有的黄金200斤送交中央。(景玉川:《富田事变平反的前前后后》)当时16两为1斤,200斤为3200两,是所辖4个县、号称“江西省委”掌握的贵金属。由此不难了解,这个以抢劫为生的武装组织是如何敲骨吸髓地盘剥有产者。

抢劫更兼烧杀。烧房毁舍,杀人施威,是这支队伍蹂躏农村的惯伎。当时中央经常派巡视员到各地检查,以烧杀为度,衡量工作合格程度。如判以“烧杀太少,行动太右”是必须立即纠正的。烧杀一度针对仅有几亩薄田的农户。他们以为烧了这些农民的房,使“有产”变“无产”,就会迫使农民跟他们一起“革命”。胡乔木证实:“秋收暴动期间,提倡杀人放火。毛主席说他亲自点过火。一放,周围的农民都跑了,群众根本就不赞成。”这种做法“在我们党内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胡乔木谈中共党史》,人民出版社,150-151页)看来,他们并不以是否豪坤为界,只要有田有屋,就是烧杀对象。他们憎恨安分守己的劳动者,要把这些劳动者搞得无田种、无屋住,象他们一样,流离失所,无所事事,只靠烧杀为生。

制造矛盾,自然就要时刻提防受害者反攻倒算,特别是要防备自家人“反水”。所以,这支武装队伍经常要“肃反”。而事实证明,所谓“肃反”并非真的发生奸细渗入需要追查,实是内心空虚、亟需振作的手段。反AB团、反社民党、反改组派乃至在延安大抓“特务”,都是捉风捕影,滥杀无辜。福田事件的发生是由于毛泽东领导的总前委派人对江西省行委和省苏维埃领导干部120多人大搞逼供信,施以“地雷公”、“点天灯”、“烧阴户”等酷刑,逼使承认为AB团,致使红二十军喊出“打倒毛泽东,拥护朱(德)、彭(德怀)、黄(公略)”的口号。结果该军被骗至于都县平头寨参加会议,副排以上共600余人在会场被4挺机枪扫射,基本消灭。这种杀伐之风,在一支以屠杀同类为最大兴奋点的野蛮群体,原是不奇怪的。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AB团、社民党、改组派,不过是借此机会发泄对社会的仇恨,杀人是他们报复社会的最畅快的方式,所以才有“肃反”标准千奇百怪。《红色风波中的交锋与较量》(上册)记载:谁拥有10毫子(苏区货币)谁就是土豪劣坤,杀!几个人在一起递烟说话就是参加以抽烟为接头暗号的反动组织,杀!男女之间交谈甚至谈恋爱就是想组织社民党,杀!这样杀起来,自然毫无节制,成为名符其实的大屠杀。有时连这样的标准也不需要。《中共往事钩沉》(卷4)记载:全团集合,团政委拿着花名册,点一个捆一个。被捆的必须承认自己是AB团、改组派、社民党,还要供出同伙,否则,杀!在一个理智的人眼中,这一切均甚荒唐,然而,在那片偏辟、落后的山野却是郑重其事地当作生死攸关的事业在进行,这就是土匪逻辑。

由于社会不断动荡,游民阶级的不断起伏和反复破坏成为中国社会的显着特点。这在中共党史中尤为突出。“文革”成了他们倾巢出动,兴风作浪时机。王洪文是是趁着大动乱冒出来打砸抢抄抓的游民头子、流氓无产者!红卫兵是是破坏文化、破坏道德、破坏良知、破坏信用、草菅人命的一群混混儿,一帮流氓!“文革”期间,游民阶级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他们的阶级本质得以充分暴露。请看典型流氓无产者的形像:唐歧山,郑州铁路局工人。1950年的自我鉴定:“我的思想不官(管)你共产党不共产党,幸福不幸福……,人说死就死了,我想有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有时间就去玩一玩。”“文革”时造反,罢工,停水,停电,停车,使运输系统瘫痪。他掌管郑州铁路局后,起用地痞无赖作帮手。他去上海学习王洪文经验,得到的体会是:“看人家上海造反派多神气,穿的是‘的卡’,登的是皮鞋,屁股后跟仨俩秘书。咱河南造反派算个屁!”196
9年张春桥提名他为中央委员,任郑州市委书记。他说:“我的方针就是一个字:乱。”1976年3月江青召见,许他为河南省委第一书记,还要他兼管湖南问题。(参见河南日报1978年6月4日)看!“文革”就是这帮流氓无产者为非作歹、大肆破坏、祸及中华、罪及民族的黑暗岁月。

怎样界定游民阶级?他们是这样的集团:不事生产,混迹江湖,勇于恶斗,长于投机,心无良知,行无定轨,翻云覆雨,两面三刀,有酒即拜,有奶称娘。此外,陈铁健这样描绘他们:“打天下时,他们山头林立,各不相协,甚至火并残杀;得天下后,争权夺利,失势者阴谋篡权,得势者卸磨杀驴,一言不合即成刀下之鬼,诛杀之烈,史不绝书。”(《百年潮》1998年3期65页)王学泰说:“游民意识往往表现出中国传统思想意识中最黑暗、最野蛮的一面。”(《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学宛出版社,618页)

游民意识所以在“文革”10年大行其道,不能不追溯到“文革”的发动者毛泽东。没有他的鼓动、支持、怂恿、张扬,游民阶级怎么会恁地猖狂跋扈?“文革”使毛泽东思想中不易被察觉的部分有了充分显露机会,由此也就不难捕捉他的思维中某些经常闪现的“亮点”。他早就欣赏抢劫,说:“有一回哥老会抢了我家,我说:抢得好,人家没有嘛!”还欣赏当土匪有学问,说:“我就是‘绿林大学’的,在那里学了点东西。”(《关于哲学问题的讲话》,1964年8月18日)他盲目崇拜斗争,竟然认为:“八亿人口,不斗行吗?”(《人民日报》1966年8月26日)还极力鼓动“武斗”,说什么:“武斗再斗十年,地球照样转,天也不会掉下来。”(《召见首都红代会负责人的谈话》,1968年7月28日)他主张依靠流氓,说:“我们开始打仗,靠那些流氓分子,他们不怕死。有一个时期军队要清洗流氓分子,我就不赞成。”(《中央工作座谈会纪要》,1964年12月2日)这些自白道出了他的思维的某些特点:将矛盾的斗争绝对化,将暴力的作用绝对化,企图破坏一切现有规则、颠覆一切现有秩序,以为这是人类大解脱、社会大解放。其实,这些正是游民意识的哲学表述,它成为毛泽东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句话:正是毛泽东游民意识的鼓动,才有流氓无产者群体性的大破坏、大颠覆,才造成一场史无前例的民族浩劫!

如今,毛泽东思想己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毛派再怎么折腾也不能使它重归正统了。但“官匪一家”的轮回却要继续演下去。新的官员必然继承匪的传统;匪的基因必然遗传给现任官员。只要对当前社会作一全面扫描,就会看到种种“官匪一家”的迹象。它与毛时代不同的是,如今脱去毛式狂热,不再搞什么连夜壶都抢来共同使用的穷过渡,而是追求务实,在放开手脚谋发展中抢劫财富、抢劫权力,成为巨富、巨霸。

过去抢劫主要靠枪,现在抢劫主要靠权。1985年开始实施价格双轨制,生产资料的平价与议价形成巨大差额,这是巨大的寻租空间。凭市长一个批条就可拿到20吨高压聚乙烯材料,转手获利50万元,两次即成百万富翁。这种特殊利益是凭借特殊权力攫取的,同用枪“筹款”百万银元是同一性质,都是抢劫。学者推算,1988年大陆官方控制商品的价差总额在1500亿元以上,国家银行贷款的利差总额在1138亿元以上,进口所用牌价外汇的汇差总额在3569亿元以上,加上杂项租金,共达4000亿元,占当年国民收入40%左右。(《腐败:权力与金钱的交换》,中国经济出版社,34、46页)这笔巨额财富是供官商掠夺的资源,他们略施手段即可成为巨富。对土地的征用更是巨大利益所在,现在成了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巨额来源和官员贪腐的可靠渠道。据估算,全部可用土地资源的价格约合26万亿元!这是1988年差价总额4000亿元的60倍!怪不得大小权力者都对土地征用红了眼。2004年山东省青岛市郊丹山村被政府以建设经济小区为名,强征果园、耕地3000多亩。干部以每亩7000-1.2万元从农民手中抢走土地,再以每亩23.5万元卖给上级政府,开发商则以每亩50万元从政府手中买入进行炒卖,每一层都是私吞、暴发的环节。(《大参考》2004年11月25日)上海周正毅圈地案连中央都无力查处,因官商利益勾结紧密,一损俱损,宁肯冒杀头危险也不暴露,抢劫风之强劲由此可见。这是名符其实的抢劫经济(有人称掠夺经济,有人称强盗经济)。以权力为主导,与资本相结合,靠暴力为后盾,通过明夺暗盗,抢劫各种各样经济资源,形成暴富的权力资本。

抢劫经济表现在分配方面导致贫富剧烈分化:权力寻租的抢劫使千万、亿万资产拥有者浮出水面,对工农的抢劫则使他们的收入相对降低,应得的无法得到。国有企业冗员陆续以“买断工龄”方式分离,而“买断工龄”的系数之低远不足以补偿此前被透支的社会保障金;农民工是工人阶级一部分,但他们被剥夺了城市公民享有的养老、医疗、失业保险以及住房公积金;农民过去以价格剪刀差形式向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现在社会达到小康水平,却毫无将剥夺于农民的逐步归还的意向。由此,表示社会贫富分化程度的基尼系数已达0.46,超过0.4的警戒线。

贫富分化的大裂变表示存在着显着的不公、不义,野蛮拆迁激发自焚、跳楼、上吊、自溺就是对不公、不义的无奈抗议。维权活动此起彼伏,上访群体喊冤不断。当权者的武力镇压显然已力不从心,于是与社会黑恶势力勾结,利用他们打压维权、上访活动。河北定州市绳油村因土地征用不公而群体抗争,当局支持有关单位雇佣三四百名打手,打死村民6人、致重伤51人、轻伤百余人。村民侯同顺死于非命,其父哭诉:“惨啊,刀子插到胸口,还在里面搅了搅,然后用铁钩子拉了百十米远。”(《河北“定州村民被袭事件”调查》,《中国经济时报》2005年6月20日)黑社会势力介入镇压维权活动,成为中共暴政组成部分。这一势力适应当权者需要,早已自下而上地广泛漫延开来。他们在基层往往钻入中共,成为权力代表,为当局压制农民卖命;在中层往往是随时听命镇压群体维权、上访活动的得力打手,成为没有权力招牌的权力者。这是“官匪一家”的新格局而被中共高层默认。

1932年张东荪就说:“入政界与做强盗是一件事”,从中共所作所为看,信乎?
(2007.7.28)

王中陵:一水烟云话解严

 

得秦悦兄惠赐《台湾解严20年了,大陆还在“戒严”》一文,拜读之余,感慨万千!其实,标题中的“戒严”两字完全可以不加引号。

倘以出版、结社、言论、组党、开放报禁党禁为标尺,大陆无疑还处于戒严阶段。动辄“封、查、堵、抓”,形形色色的文字狱层出不穷。对此种种违宪恶行,中共元老任仲夷先生早就多次公开痛斥过。

山西洪洞县黑砖窑事件被暴光,大陆朝野一片“震惊”之声。央视报道称之为“非法用工”,中华全国总工会在北京举行新闻发布会,发言人表示“十分愤慨和震惊”。“令人震惊”、“高层震怒”之类的词儿频频见诸媒体。但对同样性质,更恶劣、影响更坏,把党和国家领导人赵紫阳囚禁到死的个案,却迄今未见有人公开表态。这么大的“死角”,“震惊”、“震怒”敛声,巫咸止步,令人遗憾!

更遗憾、更荒谬、更引人注目的是,17位退休高官于7月12日发表了一篇题为《关于对山西黑砖窑事件等问题的认识和关于十七大的建议》的公开信,以山西黑砖窑事件发难,要求党中央“坚定不移地、毫不动摇地回到马列毛革命路线上来,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作为全党一切工作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我们始终都要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

一个“回”字,如同最高法院的最终判决书。不但对毛泽东无法无天的“劫作”装聋作哑佯作不知,而且不假掩饰以正确路线自居。谁若嘲笑这封公开信不过是缘木求鱼,恐怕才是真糊涂。

中国社会科学院特邀顾问、学部委员刘国光教授最近在《炎黄春秋》七月刊上撰文抨击原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谢韬先生:

我先前以为,只有极少数心怀不轨的人,才有这样的心理和行为。但是现在经过谢韬先生的指点,才晓得原来在他们眼里,中国“执政者”也这样,这使我大吃一惊。于是我想,第一,这是谢先生无中生有,对我们党政领导的污蔑。我们各级党政领导,多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特别是中央领导,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怎么会“打左灯、向右拐”,表面上一套,实际上又一套呢。客气一点说,这是谢先生说漏了嘴。第二,谢先生知道,在我们体制内部,有一小部分理论糊涂者、思想变节者,特别是利益攸关者,同情、响应和照着谢先生的社会民主主义方案,用“打左灯、向右拐”的办法人不知鬼不觉地去干。谢先生也是我们体制内的人。当然,他不是执政者。可是在执政者队伍中间,有没有这样的人呢?从谢先生的语气看,他很有把握地肯定是有。我们也知道,毛泽东、邓小平一再告诫我们,问题出在共产党内。苏联覆灭的教训,更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们一定要警惕,要防范出现这样的人物和事情,要按中国共产党章程,清理这样的人物和事情。

越俎代庖,对“思想变节者”,特别是“极少数心怀不轨的人”,刘教授磨刀霍霍,欲“清理这样的人物和事情”。17位前部长的公开信与刘教授的万言书异曲同工。

前后呼应,配合默契。这是一个信号。

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参观为纪念犹太人遭纳粹杀害而设立的大屠杀纪念馆时说:

我们为那些事情满怀羞耻,我要说对不起,因为德国当时只有少数正直的人。

对毛泽东所犯下的使所有中国人蒙羞的反人类罪,“心理和行为”健全者不会把“错误”和“罪行”混为一谈。盲目又盲心者对默克尔所说的“羞耻”、“正直”必然陌生如绝缘体。大陆至今还有不知“羞耻”、“正直”为何物的部长、教授、学部委员嗜痂成癖,解严从何谈起?

我有时忽发奇想,倘高层满足这些“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要求,划出一块革命老区为政治特区,任由他们去继续马克思主义的实验,彼等有了英雄“用武”之地,国人耳畔亦可清净许多,岂非两全其美。只怕这些“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头面人物口是心非,“表面上一套,实际上又一套”。嗜糖衣,憎无产。一样地畏惧阶级斗争,一样地畏惧“与人斗”。唯恐遇到更“革命”的“路线”和更凶的“人凶”,把自已老命掐没了。

数日前,山西洪洞县“黑砖窑”案一干人犯被判,我诌了几句:

再遣天兵过太行,黑窑事发鬼神忙。东风浩荡洪洞里,四合无言赵紫阳。

“黑砖窑”、“四合院”,都是一党专制的必然产物。故可并作一案。“天兵”昨日听命于邓,明日听命于谁?“党”本莫名其妙,枪又如何听命?黑幕之内自然充满诡异和变数。六。四屠城,废黜、囚禁赵紫阳,覆辙未远。

20年前的7月15日,国民党宣布解除实行了38年的戒严,解除报禁,解除党禁。时任蒋经国秘书的马英九说:“历史的一刻,终于来到了!”18年前,赵紫阳“在民主与法制”轨道上解决问题的讲话同样可圈可点。不幸却沦于另一种“历史的一刻”。

正如《台湾解严20年了,大陆还在“戒严”》所说,如果当时中南海也能废除事实上的戒严,大陆也就可能像台湾一样步入民主与法制的轨道。即使在邓小平用机枪坦克回答了青年学生们反腐败的要求,后来的当政者若能及时采纳任仲夷老设立政治特区、重启政治改革的建议,大陆仍然可以循序渐进,步入民主与法制的轨道。时至今日,或早已解严了。

“唯一忧心天下事,何时宪政大开张”是李锐老的祈盼,锐老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人类历史、社会的发展过程,是民主同专制、法治同人治、科学同愚昧的胜负过程,尤其近300年来斗争最激烈,发展也最快。经过上世纪第二次大战之后,现在世界上专制独裁的国家没剩下几个了。人类已走上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了。但是我们这个古老的中国积重难返,现在仍是有宪法而无宪政……”。

要说海峡两岸“质”的区别,不正在这里吗?中国人辄以五千年“闻”名自诩,有这么长的国“孕”却迄今无果,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深感到羞愧。

解严之后的台湾是一个民主政体。李登辉也罢,陈水扁也罢,或者下一任的某某人也罢,他们只不过是台湾选民意志的代言人。如何解决海峡争端,胡锦涛先生曾说过寄希望于台湾人民,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须看大陆“何时宪政大开张”,开放党禁,开放报禁,军队国家化,恪守宪法,实行宪政。一言以蔽之,即何时解严。

半个多世纪以来,大陆以老百姓为小白鼠作马克思主义的残酷实验,屡试屡败。迄今已搭进去了国人上亿条无辜的生命,为什么非要用自已同胞的生命去验证一个外国人的梦幻?匪夷所思!环球200个国家,成功先例有的是,为什么“马首”是瞻,不肯纠误,不愿择善?匪夷所思,非“夷”而何!

岭南诗人李汝伦《身份证》诗云:

条条链锁拼花纹,天地皆囚况莠民。佳姓修名身外物,空明难羁自由魂。

摹情状物,对大陆“天地皆囚”的剖析入木三分。权力是专制者的命根子,“坚持”也好,“特色”也好,谁要想永远垄断权力,那是妄费心机。“空明难羁自由魂”,人心所向,历史潮流不会倒流。国民党被迫解严弃恶从善,便是明证。

2007.7.24

綦彦臣:胡军时代的基本含义--准备台海外岛战争的趋势已经明了

 

中国大陆的军队,不管毛时代的“朱(林)代毛统”还是胡赵时代的“邓家实控”以及江泽民时代的“硬贴软挂”,都是党军原则的不同表现而已。至于今日,胡锦涛经过近5年的时间迎来了“胡军时代”,亦没什么本质差别,只不过是把拒绝军队国家化的政策说得更直白而已。按着邓江、江胡“扶上马,在送一程”的权力交接规则,即以后每一位新接班的党的最高领导人都要往后看管一段。到十七大之前,江的看管职能基本结束,而胡可能的看管则应到十九大召开之前。此中若无重大变故,当成为一种交接班的惯例。如此,胡军时代则是从2007年下半年至2008年初这么一段时间。

江时代毫无疑问地是“党军”最弱的阶段,这倒不是江本人“好文”而不谙武事之故,而是邓给军队定了不得多问党政事务的调子的缘故。但是,任何一个党魁在一党主政的体制下,都不可不考虑军方的存在,所以,邓去世后江采取了“硬贴软挂”方式挤进军队。

所谓“硬贴”,就是借抗洪救灾之机动员军队参加,自己又是“亲临指挥”,又是总结讲话,忙了个不亦乐乎。

所谓“软挂”,就是快节奏地批发高级军衔,尤其在交出党政二权之前,又急匆匆地发售一批。

无论是“硬贴”还是“软挂”,江都没实质地掌握军队。在邓去世后的几年里,军队出了与“三农”问题提法类似的“三军”问题,更“遗留”出王守业那样的腐败大案。所以,现在胡军时代雏型刚见,就不得不对军队高官实行大规模的离职审计。不管离职审计的效果如何,它都从一个侧面说明:江时代的军队需要“擦屁股”的地方甚多。

与江的“硬贴软挂”不同,胡控军队的方式只有一个招术——单刀直入。这似乎与胡一贯稳健的作风有异,特别是公开发表反军队国家化的言论,已经超过了江邓二人。质而论之,这应当不是胡乐意选择的方式,但是形势逼人,若不明确地表示党控军队的决心,则事端必生于肘腋:

其一者,军队经过邓时代的隐忍又经江时代的纵容,实际上形成了新的“独立王国”,不唯军队有“三军”问题,社会对军队的特权化倾向也大为不满。如果不以党魁身份严控军队,那么许多不可测知的因素就会衍生出来,比方说,现在越来越多的退转军人上访事件,即为其例。所以,在以“审计风暴”方式对待军队经济问题的同时,大力推行对退转军人的安抚政策。

其二者,2008年中国办奥运是“既定方针”,但是从申办成功到目前全力打造奥运治安环境,国内形势发生了毛泽东诗云的“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变化。群体性事件几何级增长,宗教抗争遍及全国乡村、城市。2008年的奥运,会不会成为“一次抗议的大会”、“一次和平请援的大会”、“一次西方势力操纵的颜色革命的大会”,均是未知数。面对可能的“乱局”,牢牢地控制军队则成了看家的本领。

据国际网媒称:中国公安系统正在发动一场叫做“台风5号”的大规模行动,全面清理非政府登记的家庭教会,并且这项行动是一直持续到奥运会以前。

“军队要为奥运保驾护航”应当是一个未曾提出的、需要军方意会的“内部口号”。如果奥运变成一场国内政治动荡,那么军队就可能强劲地出现在中国社会生活中,比如:实行《紧急状态法》,在重点的大城市实行戒严,以及在特定地区实行全面军管,凡此等等。

其三,台海问题实质地由台岛政治力量搞成了“两个中国”,未来的局势不容乐观。胡既便不想真正地与对岸打一场鱼死网破的战争,至少也要告诉对手:“我可以随时动手!”这个信号也需要翻译到美国去,即:胡已经实控军队,美国在台海问题上必须继续发挥减压阀的作用。

台海问题的变数之大令世界观察家们瞠目结舌,比如马英九高调提出“中华民国重返联合国”,就是表明“两个中国”的立场,这比当年李登辉的“特殊的两国论”有过之而无不及。奇怪的是,大陆当经过了选择性沉默之后,终于针对陈水扁而发狠话,再次以战争的可能性相威慑。

台湾国民党有影响的人士(如元老级的沈君山)曾向大陆吹风,要求在邦联体制下解决两岸争端,甚至说泛蓝方面高级人士屡登大陆也有“密约”之要且大陆方面有实质回应。但是,一直在民族主义情绪喂养乃至煎熬中的大陆愤青以及广大民众绝对不会容忍“两个中国”的生成,届时会迫使政府至少要打一场“金马澎外岛战争”,来宣泄情绪。外岛战争之于胡军时代也将是一种不错的策略选择,既对国内民众情绪有所交待,又引来美国的调停,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如何预测,胡军时代的开场铺垫技巧确实是别出心裁,除了单刀直入地实行传统的党控方式之外,还大力动员民间资源。2007年8月1日,中共建军86周年之际,将召开“全军英雄模范会议”。

解放军总政部的通知说:“参加这次大会的代表,应充分体现我军职能使命的要求,突出军事斗争准备…同时邀请部分民兵、预备役英雄模范…全国着名的烈军属代表列席会议。”该通知于7月15日高调公开,把“突出军事斗争准备”与动员民兵及预备级作为有份量的宣示来讲,可谓用意殊远。并且,如此大规模的会议只举行过两次,一次是毛时代的1950年,一次是邓时代的1987年。

————2007年7月20日写于绵逸书房,26日改定于乡下。

于浩成:我国当局应即允准杨建利返美与家人团聚

 

杨建利于今年4月27日服刑5年期满获释,至今已经过去3个月,但我国当局尚未准他这个绿卡持有人返美。他的妻子傅湘日前(7月26日)致信胡锦涛主席,恳请让杨早日返美与家人团聚。

问题的症结在于被剥夺政治权利的人能否出国?杨建利到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申请护照时,该处人员的答复是:因为杨还有“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的惩罚,所以不能发给护照,让他出国。

经查:我国1979年制订以及1997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在第三章刑罚第七节“剥夺政治权利”中规定,剥夺政治权利是剥夺下列权利:

1. 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2. 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权利;
3. 担任国家机关职务的权利;
4. 担任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及人民团体领导职务的权利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四条中并没有“不得出国”的规定,即没有规定“剥夺出入国境的自由权利”。根据“罪行法定主义”的原则,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拒不发给杨建利护照在法律上是没有根据的。因此,作为杨建利的一个老朋友,我并不要求胡锦涛主席“法外施恩”,只求他督责公安机关严格依法办事。切切不可宁左毋右,层层加码,肆意侵犯公民固有的自由权利。

其实,上面列举的“剥夺政治权利”的四条中,其中第二条: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权利,都属于公民权利而非政治权利。我国《刑法》中将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混为一谈,原本就是错误的。“剥夺政治权利”在旧中国(中华民国)以及中共领导的各解放区的刑法或刑事条例中都叫:“褫夺公权”,也只是剥夺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等政治权利。并不包括各项公民权利在内。这一方面的问题,我早在1998年10月2日写的《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是否完全等同?——兼论〈刑法〉有关“剥夺政治权利”的规定》一文中有较详论述,该文已收入2002年10月二十一世纪中国基金会出版的《人权与宪政》(于浩成着)一书,这里不再赘述。

2007年7月29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