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把隐私也告诉了我,说跟恒恒有个孩子,想生养,恒恒执意要流,就流了。问,啥时候,说,恒恒去武汉前三个月。有了孩子,想领结婚证,温吞水不答应。现在有苦说不出。早晓得不流,领结婚证。我说,会不会阴谋,滑脚前三个月打胎,还不领结婚证,太明显了吧。

彼此交换了隐私,开始莫名其妙对她巴结起来,不仅送钓到的鱼,看她雨天套着木屐艰难地走到三间草屋来,还主动买高统套鞋、塑料雨衣。拍马屁蛮露骨,当着她的面,拿起她的布鞋量了尺寸。塘市到县城,交通只有水路,村之间的来往大多需要摆渡。一下雨,道路泥泞,从村前到村后也寸步难行。农人都穿木屐,有双高统套鞋,可谓奢侈的了。买了雨具,惠娣没付钱,也不说声谢,连“德德”也省了叫了,并且她那迷离恍惚的眼神,似乎把我当成昔日的恒恒。

我也神思恍惚起来,思忖能否像对待刘姐那样随便。我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没实战经验,前面以前讲过。为此到塘市茶馆,趁与师兄弟碰头之际,向二师兄请教男女交合之秘诀。二师兄已婚,刚有小孩,工龄虽短,技术不怎么精通,但毕竟有临床经验。听了来意,他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但不保守,将玩的要点和盘托出,还详细介绍女性的生理结构,尤其模糊的通道。讲得错综复杂,似同迷宫,还说一会儿水就来了。听不懂,虽是知识青年,只好继读不耻下问。二师兄讲了三遍,见我不开窍,恨不得手工画一幅地形图。尽管二师兄,谈吐如流,视性交似等闲,我感觉他还是以老婆的肉体作为说教的模板,并无偷野食经验,经验还是狭窄的,单一的,并没有经过验审。不过后来说,可以叫人家爬到上面,坐享其乐,这让我刮目相看,以为这是他的亲身体验,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青春之歌》的作者,把林道静跟余永泽的恋爱写了好多页,也没透露这旷世绝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顿时有了底气。

刚巧来塘市白相的大师兄,也鼓励说,这种事不是学油漆,上床就会,猪狗也会。大师兄是海虞城郊人,常代师傅安排任务,我们都是他手下的喽罗。他信任我,视我为心腹,因为他偷婆娘,我曾望过风。临作案,他说,有人闯门,要不顾一切打架,吵嘴打架五分钟,算一天人工。师傅不关注他私生活,只叫我关注他的动向,发现偷漆马上报告。我从没出卖大师兄,而且遵嘱将一桶醇酸清漆送到他家里。因他迟早是掌门人,毕竟师傅七十有七,日薄西山,我犯不着冒险为不久要入土的效忠。师傅死了,他便是老大,按我跟他的私交,说不定破格提拔为二把手。为了生存,就该及时更换主子,这是典当朝奉以前教诲我的。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大家。我问二师兄,要是秀肉可餐,亲嘴时不小心馋唾水(口水)沾到人家脸上,要不要道歉,用绢头(手帕)揩干净?二师兄皱眉,说,想脱人家裤子的,根本不管人家脸上的馋唾水,脱自己裤子都来不及呢。德德,你在弄我乖张,不作兴个(作弄,不道德)。大师兄说,秀色可餐,赵搭搭,你看着办。

回家路上,又迷糊了,因为究竟有多少通道,二师兄跟大师兄争执不休,二师兄结论两条,大师兄坚持三条,有一条是金光大道倒达成共识。看样子只好瞎子摸象,在黑暗中摸索。

有一点蛮有把握,身子她是愿意给的,至少一次愿意给。要是不给,也真的太小气了,刘姐还抢着给呢。小圆能给的也都给了,不能给的爱莫能助,也许还内疚。她还给了粮票尼龙袜,还有衬衫,而我则给了食物套鞋和雨衣。大家莫笑我斤斤计较,小家子气,典当朝奉对我说过,一衣一食当思来之不易。有铁换糖,不值钱的东西,不让进典当。我承认接受了遗传基因,可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人家不见兔子不撒鹰,我食物都给了,套鞋都给了,雨衣都给了,总该享受应得的成果吧。

感到心安的是,惠娣面皮嫩,即使不愿意,也不会板面孔,把我当黄世仁,至少不会报告公社公安特派员。问题是她的当务之急跟朱小圆一样,寻找婚姻归宿,而不是刘姐的寻欢作乐。这就造成了一方寻求欢乐,一方期望归宿的矛盾,尽管是人民内部矛盾,但处理不好,也会升级为敌我矛盾的。目前许诺婚姻,这个面子我拉不下。不许诺,人家干吗给你玩?你总不能说给了雨衣套鞋,就当一回刘姐吧。当然,守株待兔,被动受惠,所有的盘算就没必要了,也没必要未雨绸缪,买什么套鞋雨衣。默默接受礼物,也不说声谢,是不是暗示在耐心地等着我开口,在守株待兔?思前想后,尤其想到大师兄说的,习于性生活的,一旦没了,也是难熬的,我吃准水到渠成,便能享受她的肌肤之亲。

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大家莫见笑,当时缺乏情爱选集,又没及时登门向刘姐求教,而手里只有一本《青春之歌》,还是小圆给的。我只得独自黑暗中摸索,性生活处于草创之中,摸着石头过河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忌后果,躲躲闪闪,五月下旬终于出现了性骚扰举动,十分下作。比如男女生殖器的字眼故意挂在嘴边;盯着她看,又不说话;捏她的手,亲她的脸,无什么动静,便解下她衬衣上面那两粒扣子,又戛然而止。这个倒不是调戏,而是临阵退却了。这些病态,不,变态的举动,可能是想逼着她跪下来求,说德德,秀肉可餐,玩我吧,这样就掌握了主动权。还有一些病态,生怕污染笔墨,不好意思往下说了。不,就说一件吧。帮她剪趾甲,慢慢吞吞剪,边剪边摸脚板。脚板结实粗大,脚底老茧厚厚一层,样子像碰到碎玻璃也没啥要紧。脚板之独特,明显是长期负重挑担的结果。剪着摸着,眼睛一酸,突然舔了她一只脚趾,是她的右脚大脚趾,底下有一道已愈合的口子,伤口蛮深,还有凹痕,肤色也异样,像不是划口子,而像切掉了一块肉,一块肉。抚摸了一会,又吮吸了两下,既像吃棒冰,又像舔净伤口上的血迹,惠娣没想到我对她的脚趾情有独钟,受宠若惊。说前年“石水担”不小心划开的,瓶玻璃,一个月不能下水田,少赚五百工分。所谓石水担,就是赤着脚,挑河泥、挑猪窠灰往水田里奔,是施肥的一种方法。通常是男人的活儿,为了多挣工分,或劳力紧缺,姑娘也要这么干。

她不拒绝,不迎合,不躲避,实施三不政策,待人处事,如行云流水,温柔妩媚,似观音菩萨,任世态反复,人情冷暖,咬定青山不放松。我束手无策,既想向两位师兄再次请教,又希望她软下心来开门揖盗。感到宽慰的是,面孔跟我一样涨得通红,似乎也不能自已。我知道迟早要倒下,说不定明天她就倒下,因为我已学会出老千,以自慰的方法自我减压,她熬不过我。不摸乳房,不捻乳头,也熬不过我,明天给钱,叫她买衣服,我就不信她不投降。

江苏/陆文
2018、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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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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