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人,多年来一直为自己的“耿直”、“豪爽”而自豪;外地人,多年来一直为重庆姑娘“漂亮”、“美丽”而眼热。

几年前,重庆火车站有一巨幅标语闪耀夺目——“热情豪爽的重庆人欢迎您!”这两年,有一顺口溜说:“到了广州觉得钱少,到了北京方觉官小,到了重庆才觉结婚太早。”

重庆人,似乎等于“豪爽+漂亮”。

作为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多年来,我也曾为此自鸣得意。然而,走的地方多了,见识广了,回头一看,重庆人的所谓的“豪爽”与“漂亮”,竟像他所居住的山城,只有在若隐若现的雾中方有一种风情;只有在华灯初上的夜晚,才显得多姿多彩。

总之,不能细看。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先谈漂亮。

也许是因为重庆属两江交汇的大码头,自古以来人来人往,几十年前又曾作为抗战陪都、八方英豪汇聚一堂,“流动的水”、“杂交的种”创造了“漂亮的基因”;也许是天府之国原本水土圣灵,适合哺育可餐秀色,总之,一眼望去,靓丽的重庆姑娘,的确让人生出“结婚太早”之叹。

然而,这只是“一眼望去”的感觉,如果再细细地用“第二眼”、“第三眼”来打量呢?

据说,真正漂亮的女人,要经得起“三眼”之看。第一眼着眼于静态,即脸庞、身段、服饰;第二眼着眼于动态,即举止、言谈、生活、工作;第三眼从静态和动态的结合,看女人的内涵,即思想、品德、才学、修养。

重庆众多的漂亮女人,经得起几眼?

就我的感受而言,不少丽质佳秀,只能雾中看花。我常常怕她们开金口,吐玉音,本来赏心悦目的感觉,朱唇一启,便觉美色减半。浅薄和俗气倒还其次,咄咄逼人的火辣或冷若冰霜的自傲往往使人望风而逃。

重庆姑娘,早就有“红辣椒”的雅号(“红”者,漂亮是也;“辣椒”,厉害是也),不知重庆女性,对此雅号有何感受。依我理解,大概不是指内在刚毅、工作麻利,或者如当年大寨铁姑娘,能拼敢闯……

重庆不少漂亮女人们,不幸具有一种“热辣辣”的缺陷,这种缺陷,就是经不起第二眼,更经不起第三眼的审视,既缺少女性阴柔内秀、又缺乏文化气质。虽然这些年来,我们书面上对内在的美赞不绝口,但现实中,化妆品柜台前和美容美发店里却是靓丽如云。想来是求内在的美太费力,远不如朱唇一点便光彩照人,或者说现在求职寻富,一张漂亮脸蛋便胜过十年寒窗,还有就是重庆男人原本浅薄,一味只盯美色(或在不能两全时先选美色),“有其男便有其女”,女人们怎能不投其所好?

重庆的女人们,已经很漂亮了,早该从化妆台前移点时间到书桌前,或者从服装店省点钱,走出去看一看,也许,能发现自己胭脂粉下的几分苍白。

重庆男人,向来以豪爽义气自傲。记得还是孩童时,就屡屡听得山城的汉子们以鄙视的口气说:“成都人,假得很,说请吃饭,光打雷,不下雨。

也许,在某些方面,我们相形之下,少几分“假打”,多几分豪爽耿直。但是;豪爽耿直的真正内涵是什么?我们是仗义疏财的好汉比外地多、欺生宰客的现象比外地少,还是我们慷慨大度、助人为乐比其它城市更加蔚然成风?

其实,我们某些所谓豪爽,原本是粗俗和粗野。

先看酒桌,重庆人特别喜欢在酒桌上表现豪爽,表现耿直。伴随着这一“表现”的,往往是旁若无人的吆五喝六,是乌烟瘴气的猜拳碰杯。在外人眼里,早已是粗俗不堪,而重庆人自己还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慷慨耿直”。

再看语言,重庆人的语言“特色”可能是同其麻辣烫的火锅一样有名。“龟儿子”、“老子”等不堪入耳的“把子”,充斥了大街小巷,成了许多人的日常语言。不少人竟对脱口而出的脏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还有“干精火旺”。重庆人好像都是干柴烈火型,老虎屁股,一触即发,本来只需一声“对不起”的,偏偏要“雄起”,要大动拳脚,仿佛不如此;便是“虚”了,便大跌脸面。

重庆人性格中的这种火爆与粗俗粗野与固然有“山城太热,人口太挤”等原因使然,但最根本的原因是长期忽视文化素质的提高与文明意识的增强,以至于我们缺乏了对美丑的辨别,把原本丑陋的东西当成了自身性格的美妙特征。

现代人的文明构建,不说应超前于经济增长,至少应与之同步,一个已走向21世纪的大城市,一个举世瞩目的直辖市,不仅应看它的工农业生产,物价指数,卫生名次,还应当考核其灵魂——人的文化和文明素质。

余秋雨在《文明的碎片》中写道:“文明的伤心处,不在于与蒙昧和野蛮的搏斗中伤痕累累,而在于把蒙昧和野蛮错看成文明。” .

那么,我们的伤心之处呢?是不是把粗俗、粗野当成了豪气、当成了耿直?

(《八小时之外》2000年7期)

木公的博客2008-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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