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下午,自称是国宝部门的两位先生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要谈谈签名的事。我介绍了我的文章《签名后的补充》。他们表示希望我能给他们寄一份过去。我就在文章前面写了如下的一封信。

某先生好!

你我共同生活在一个荒唐不堪的世界。那天对话之后,我在反省时,又一次体会到荒诞的感觉。我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这个社会没有提供给我什么说话的机会和场合。到头来,没想到能让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并安静倾听的,倒是你和你的同事――工作任务是受上方指令监控我的思想与言论的这样一些人。

监控者,还是倾听者?这对我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对你来说更应是个严肃的问题。当然,就像我在们谈话中说的,这取决于我们对你现有的身份的定位。您是一个有自由思想力的自由人,还是一个机器中的零件。我为自己的交往行为确立了一个原则,就是我只说经过我思考而得出的话,我不说别人让我说的话;我只与“人”对话,我不与机器对话。我想,几天前与您的交谈,保守了我的这个交往原则。当然,我希望“不把你当成机器”,不仅仅是我这一方的一厢情愿,更是您心底里对自己人格尊严的尊重与保护。

随信寄去我写的《签名后的补充》,在此我再强调这篇文章中已有的一个意思:我反对强加在人性之上的任何反人性的规则与律令,所谓超越人性的“真理”是对人性的轻视,一个建立在反人性基础之上的思想大厦必然是虚假的,是另有所图的,是粗暴的,是要如气泡一样幻灭的。怎么样算是反人性呢?对异己思想的强制就是种典型的反人性的作为。

然而严重的戗害人思想、信仰与心灵的事件正在接连不断的发生,恰恰就是在你与我的身边。我们扮演着相反的角色,但可惜这不是一场舞台剧,而是严酷的现实。我以前听说过与特殊警察“喝茶”的故事,现在也居然出现在我的身上。我的感觉是,如果拿演戏来比喻的话,我是本色演员,很好演;你们得属于演技派,因为在你们的角色任务与人性本色之间,有着太大的反差与撕扯,表演难度自然很大。原来有过负责意识形态的公务员对我说过:工作嘛,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工作,不代表个人意见。我无语。

我读到过一首诗,名字叫《罪人不在这里》,全文如下:

刽子手没有罪
被他杀死的人没有罪
来看杀人的人
没有罪……
愚蠢的没有罪!
被欺骗来的没有罪!
留声机说错了话
没有罪
刀子割断了花朵的嫩芽
刀子没有罪

这是首深刻的诗,但问题是,刀子不是罪犯,那么罪犯在哪里?它藏在幕后,阴险地战栗与笑着。它使没有罪的有了罪,它因此而战栗和窃笑。

有个笑话,我曾给一些韩国留学生讲过。有一天,布什和金正日在一座大厦的顶上眺望,他们的保安站在身后。谈着谈着,两人为谁的臣子最可靠最听话而辩论起来。为了证实,布什叫来身后的保镖:“从这个楼顶跳下去!”保镖哭起来:“求求您,我还有老婆和孩子!”布什不忍心,于是放弃了他的命令。轮到金正日,同样的命令:“从这个楼上跳下去。”保镖毫不犹豫,走到楼边就要跳,布什连忙拉住他。朝鲜保镖也哭起来:“求求您,让我跳吧,我还有老婆和孩子!”我讲完笑话,等着韩国孩子的笑声。但他们一脸的哀伤,使我的笑容也僵滞。是啊,被当成人质的工作有什么好笑?这是罪恶,有什么好笑?

写下了这些,寄给你,我的心中其实也充满矛盾。我是不是与虎谋皮?但另一个声音说:谁?谁是虎?哪个人心甘情愿披着兽皮?所以,我还是决定为你写下这些文字,我常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这一切必须马上停止!”一个虚假的社会必须马上停止!真心的希望,这样的声音,在你的心中能唤起共鸣。

祝进步!

(信寄出几天了,今天这个部门的人又在找我。也不知这次是什么事?就写到这里吧。)

纵览中国首发
本会网站转发2009.01.18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