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手机的鸣叫声再次让何波清醒了过来。

王二贵打开手机正在惊慌失措地通话:

“……我是。你是谁?……啊!……我就是我就是。……晓得,晓得。……我马上就过去,马上就过去了。……没问题,你放心。……我这车有毛病,你又不是不清楚。……好,好。……你们等着,好了好了。……行,行。……明白,……明白。”

“……谁的电话?”何波等王二贵讲完了,关了手机,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王二贵吓得一愣,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来。“何……何处长,你醒了?”

“谁的电话?”何波直直地盯着王二贵。

“就是胡大高他们派来的那些人。何,何处长,出了事了,公安处我们根本回不去了……”

“为什么?”

“他们刚才派过去的人,把那3个人还有李队长都抓起来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把你拉走了,也知道我们要回公安处。他们已经派了好几辆车,要在半路上截住我们。”

“你是不是怕了,要把我再拉回去?”

“何处长,你应该相信我。我要那么干早干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长时间了?我在城里东躲西藏,差不多快有两个小时了。我是怕你和我再落在他们手里,其实我就是把你再送回去,他们也绝饶不了我。何处长,我晓得你一直不相信我,可我真的要立功赎罪。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我这会儿只能保住你,保住你,我才有活路。”王二贵一边说,委屈的眼泪一边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我相信你。”何波轻轻地说。“我一看到我的枪还在,我就已经放心了。二贵,别听他们瞎咋呼,其实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一等到天亮,他们就全完了。好了,你听我说,永兴路,‘春花’歌厅,那个老板姓吴,马上把车开到那儿去。把你的车放到他那儿,咱们开他的车,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晓得了,那个地方我去过。”

“要快,我们要赶时间。我的头还是很晕,你记着,他们要是再给你打电话,……或者一会儿你给他们打电话,要想办法套出他们的话来,问清楚那个偷饲料的叫李大栓的残疾人,……到底被他们抓到哪儿去了。……要是能问清楚,你……就立了大功。明白吗,这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还有,我给你一个手机号码,你马上给他通话,告诉他,就说是我的意思,如果胡大高真的是在公安局里,就立刻正式逮捕他们,……缴获他们的手机,不要说我受伤的事,他很忙,就说我很好,很安全,……让他放心工作就是。……真渴,见了吴老板,……先让他给我喝口水,快……”

说着说着,何波的头又渐渐地歪倒在了车座上。

手臂上的血液,透过厚厚的绑带,仍在不住地往外渗出,已经染湿了车座,染湿了他的衣裤……

这辆质量极差。破破烂烂的客货车,继续猛烈地在颠簸着。

史元杰终于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灯光,终于安全而及时地回来了。

怎么办?回不回公安局?

何处长说了,千万别回公安局,但不回公安局又能回到哪里去?

回公安处吗?公安处谁会听你的?你这个都还没跟领导谈话的空头公安处处长,此时此刻究竟还有什么权力?说不定连你在市公安局的权力都得大打折扣!如果是一个人还好说,问题是你手里的这份有这么多省级领导签署了意见的紧急批示,不仅要及时交到古城监狱的领导手中,还要安全稳妥地把王国炎这个极其危险的服刑犯押解回市局看守所。执行这一行动,至少也得一个中队的干警一同前去才会保险可靠。还有,这么重要的批示,市局说什么也得给自己复印几份备用。这样的一个时候,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地级市里,除了自己的单位,还会有什么样的地方给你复印材料?何况市局此时还关着个胡大高和范小四,正等待着自己马上回去处理。另外,魏德华的情况如何?何波的情况如何?罗维民的情况如何?尤其是古城监狱的情况又会如何?

最最要命的是,你现在纯粹是一个聋子,你的手机没电了,在路上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情况,你一点儿也不知道!不管怎样,你也得问明情况,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想来想去,怎么着也只有先回市局,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即使是进了城,汽车的速度仍然开得疯快。

距市局不远的地方,史元杰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市局的门口像往常一样,并没什么异常的动静。

足足观望了有七八分钟,史元杰终于说了声:

“开车,不要跟门卫打招呼,从后门悄悄开进去。”

代英默默地看着眼前已经复原,而且已经是复印件的这一摞子“材料”。

这些“材料”除了有一些是在耿莉丽的屋子里找到的让人感到有些可疑的信件外,其余的都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那些被撕毁的东西。

头上的感觉明显的好多了。可能是服了药的缘故,疼痛感,眩晕感都减弱了许多。尽管累得要死,但却全无睡意。刚刚打了个盹,脑子里却全是日间的那些情景。睡着似乎比醒着更累。

苏禹厅长、李辉局长还有易副局长都早已悄悄离开,医疗室里此时只剩了他一个人。他看了看表,不禁吓了一跳,天!都什么时候了!如果不是厅长让人把这些东西给他送来,说不定此时他还在梦中!

代英明白眼前这些“材料”的重要性,否则苏厅长绝不会让人把他从梦中叫醒。

确实都是信。复原工作看来下了功夫,有的纸块只有一两平方厘米大,但竟然都准确地对接在了一起。

放在最上面的是王国炎9月4号写出来的一封信:

妻莉丽:

上封信是不是已经收到了?想念你也想念孩子。你应该知道,我最想念的还是你。在这难熬的日子里,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你。

上一封信你看了后,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有些话我实在无法给你说,但有一点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我丢得下任何东西,唯一丢不下的就是你。我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绝不会对不起你,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不起你。在这里吃多大的苦,我都可以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让你为我背黑锅,看别人的白眼,让你为我的事担惊受怕,名声受损,整日在屈辱里生活。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都要碎了。

在监狱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收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写给我的无数封信,收到过数也数不清的东西,但就是没收到过你的一个字,一件东西。虽然我也告诉过他们不让你给我写信拿东西,但看不到你的东西和你秀丽的字迹,我心中的世界就好像少了一大块。常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们给我的东西再多再好,即使是金山银海,也比不上你的一个眼神,一根发丝。一想起过去的日子,一想到你和孩子在家里的艰难屈辱,我的眼泪就止不住。莉丽,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出去的,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为了妻子孩子,我会竭尽全力,哪怕是流血,也要为妻儿和自由奋斗。

妻,如果人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我一定掏出来让你看个明白,看看我的心究竟是红是白。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的弱点就是心太软,太善良。你对任何人都不设防,就容易受到别人的暗算。我最为担心的,就是你的性情。人太柔弱了,如何在这个虎狼般的世界上立足?你一定要多个心眼,千万别让什么人利用了你。你的环境和我的环境其实一样恶劣,四周都是陷阱,处处都是埋伏。一不小心,就会后悔终生。两年多来,我千方百计地跟他们周旋,就像实战一样。我知道他们处处对我设防,时时对我监控,恨不得把我每天放在显微镜下,连我身上的细菌都看个清清楚楚。所以我也就变着法儿的跟他们捉迷藏。他们玩我,我也玩他们。他们的身旁也一样,处处是深渊,处处是地雷。虚虚实实,兵不厌诈,什么里面也有真有假。你不像我,对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我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让你清楚一点,对过去的一些情况一定要好好动动脑子。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你虽然善良,但很聪明,你会想明白的。他们现在都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捏着他们的命根子,只要露出一丝一毫来,就会让他们倒下一片。我捏着他们,他们却捏不着我。一旦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或者说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他们的未日就到了。这些天来,他们都说我得了精神病,我也怀疑我精神上有了什么问题。有时候一想起什么来,我觉得好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另外,我也给咱们准备了一些东西,如果我顺利的出去了,咱们就一块儿远走高飞,找一块清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我给咱们留下的那点东西,也够咱们后半辈子用了。我想时间会很快,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我也给他们说好了,他们也答应了,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满足。

妻,你要明白,这一切的主动权并不是在我手里,而是在你手里。我真怕到了那一天,你还是像过去那么犟,耍孩子脾气。但你放心,我的何去何从,都只听你的。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愿意去什么地方,我就跟你去什么地方。到时候咱们再仔细合计,看你觉得怎么办更好。我王国炎生在这个世上,命中注定就是要来侍候你的。

这封信是托老熊专门送给你的,相信一定会亲自送到你手里。

看后就撕了它,别落在什么人手里坏了咱们的大事。

炎9·4代英默默地看着这封家书,细细地揣摩着里面的每一句话。

看来从垃圾桶里找出来的东西里,并没有王国炎写的第一封信。王国炎的第一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最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大概是这些话了,“……变着法儿的跟他们捉迷藏。他们玩我,我也玩他们。虚虚实实,兵不厌诈,什么里面也有真有假。”如果真是这样,那究竟都是什么里面有真有假?他又跟他们玩了些什么?而他们又指的都是谁?除了他们那一面的,有没有我们这一面的?当然也包括公安机关自己。史元杰说了,何处长和古城监狱的一个侦查员在王国炎的日记里发现了大量可疑的情况,是不是在王国炎的日记里也一样有真有假?看上去他是在记日记,实际上是在玩你们?甚至连这些信上,是不是也同样有真有假?他明明知道会落在什么人手里,所以就故意摆出这么一个迷魂阵,将计就计,让你们一个个都上当受骗?再进一步说,就像他所说的这些话,会不会也是一个迷魂阵?也同样是故意让你看,故意让你上当受骗的?也许王国炎心里清楚,自己的妻子肯定会把这封信拿给别人去看?

这个自称是得了精神病的王国炎,实实在在是太让人感到可怕了!即使是这封信落在了公安机关手里,你也一样从中找不出什么大的问题,甚至也一样会认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然而对代英来说,却是越来越清醒了,这个王国炎真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否则一个在监狱里的服刑犯,何以会如此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第二封信不长,但短短的几句,却看得代英如坐针毡,悬心吊胆。尤其让代英心惊肉跳的是,这封信竟然是在9月10日写来的!这就是说,从写完到送到耿莉丽手里,前后才用了不足20个小时!

妻:

情况有些问题,请你转告他们,在两天之内给我答复。两天,只能是两天。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则我立刻开始行动。我的计划很周全,不会出错。有一种预感在告诉我,我不会出事,我们会很快见面的。真的好想你,真的。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始终都在想着你。是你给了我力量,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老熊说,他也受到了监视。这不应该。莉丽,你一定要记住,有些朋友是一辈子都不会背叛的,就像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一样。立刻辞掉工作,就在家里呆着,等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什么也别做,只要呆在家里,那就等于保住了你,保住了我们的家,也保住了我们的未来。多想想,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炎9·10这封信,代英似乎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王国炎的信明显的是一种告诫:你不要背叛我!老熊之所以受到了监视,唯一的原因不会是别的,就是因为你背叛了我,你把我写给你的上一封信交给了不该交给的人!你没经受住了考验,才让老熊受到监视,才让我磨难重重,身陷逆境!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会拥有一切,你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可真在对了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因为在耿莉丽所居住的院子里,既藏着能保证他们幸福的巨款,也藏着能保证他们安全的证物。然而王国炎唯一无法保证,事实上也已经被证明的是,他保证不了耿莉丽的感情。耿莉丽背叛了他!

耿莉丽并不是不聪明,并不是没想明白,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止,只是出于一个极为简单的原因:她根本就不爱他!耿莉丽爱的不是王国炎,而是别人!

王国炎可以呼风唤雨,拥有一切,但就是无法得到他心爱的女人的心!

对王国炎来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悲剧;而对这个世界来说,这也真是一种罪有攸归,天诛地灭般的无情惩罚!

那么,耿莉丽面对着像死神和魔鬼一样的王国炎,不顾一切,舍生忘死所深爱着的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莫非真的会是姚戬利?

代英在后面的几封化名信里,随便翻了几页,似乎立刻证实了他的猜想。其中有两处再明显不过了。

……莉丽,其实你对我的一切埋怨都是不真实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处境,但也请你能理解我。如果我还是像过去那样,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人员,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扔掉一切,永远都像过去那样,须臾不会离开你的身旁。你对我是一生的幸福,拥有你就拥有了一切。对你的爱,我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但我现在所处的环境,还有我的这个让我无法分身的职务,决定了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而这个职务对我们是这么重要,它不只保护着你,保护着我,也保护着那个青虎。你是最清楚的,青虎一旦从牢笼扑出,是要吃人的……

……你的好几次传呼我都收到了,不是不想给你回电话,而是正在执行任务。你清楚的,抓犯人的事情是很费时间,也是很危险的。我甚至不能告诉你我现在的位置……

……莉丽,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让我们的阴影消失。怎样消失,消失在什么地方。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们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你从来都不爱听这个,可不听也得听,因为阴影无时不在,无处不在。这个阴影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事实上还有人一直在监视着我们。莉丽,我爱你,如果不爱你,我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好好想想,像这样的阴影,还不该消失吗?在这个问题上,只有你才帮得了我,当然也是帮我们……

信中所说的青虎,不正是王国炎的别名?而信中所说的职务和任务,不正是一个有身分的公安人员?

这个对耿莉丽的感情躲躲闪闪,看上去谨小慎微,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虚伪和猥琐,但实际上又居心叵测,暗藏杀机的不敢署名的人,除了姚戬利还会有谁?能让“阴影”消失的人,除了姚戬利又还会有谁?

王国炎的眼光和判断没错,这个人正在利用耿莉丽!

其实要证实这一点,只需把两个问题弄清楚就足够了。

第一,耿莉而是不是把王国炎写给她的这些信全都交给别人看了?这个问题事实上已经被张大宽的话证实了。张大宽说了,他们当着他的面,撕了他的录像带,还撕了好几封信。这就是说,耿莉丽不只把王国炎的这些信让姚戬利看了,而且还让别的更多的人看了!她对她所深爱着的人深信不疑,对自己的感情被人利用茫然无知!

第二,在王国炎的家里,当时都有哪些人?会不会有姚戬利?这个问题,张大宽的录像带里肯定有答案!张大宽当时在电话上突然中断同他的谈话,说是出来了好几个人,他要把他们都摄下来,而后便失踪被人劫持了。毫无疑问,张大宽的录像带里肯定有这“好几个人”的身影!而最后撕毁了这些证据,离开王国炎家,并把王国炎劫走的肯定也是这“好几个人”!如果这“好几个人”里有姚戬利,那么,让耿莉丽深爱着的这个人,十有八九的就是姚戬利;正在对耿莉丽的感情进行愚弄和利用的人,也十有八九的就是姚戬利!

想到这里,代英立刻拨动了自己的手机:

“技术科吗?我是代英。”

“代处长,是技术科,我是小许。”

“小许,那些录像带还能不能复原?”

“估计可以复原一半,如果时间长点,还会更多。”

“那些带子你们看过了吗?”

“我们正在看。”

“能分出前后吗?”

“能。录像带上显示的时间很清楚。”

“最后面的那部分你们看过了吗?”

“看了好多遍了,现在仍在看,破坏最严重的就是这部分。”

“上面的人一个也分辨不出来吗?”

“差不多,有的模糊一些,有的还可以。”

“现在分辨出来几个?你能认出来的。”

“好几个人呢。有一个很清楚,是马晋雄,现在在武警当武术教练。还有一个是……”

“我只问一个人,有没有东城分局的姚戬利?”

“我正要告诉你呢,苏厅长和李局长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有他!很清楚,代处长,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他……”

代英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突然说道:

“你告诉苏厅长,我马上过去,情况有变,有重要事情要给他们谈。”

苏禹听完了代英的汇报,久久地沉默着。末了,他对代英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杀人灭口,立刻就要除掉王国炎?”

“是。”代英直截了当,毫不含糊。

“我们刚刚接到魏德华的电话,他说他们离开古城监狱时,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异常情况。”

“以现在的手段,除掉一个王国炎不会很复杂,极短的时间就可完成。”

“你是说他们会在古城监狱干这种事情?”

“我想任何地方他们都能找到借口。”

“……我有一个想不明白的地方,耿莉丽为何会保存这些信件?”

“我也考虑过了,这些信上大多都是爱呀,想呀的东西,对一个孤独寂寞的女人也许会是一种慰藉。如果有别的,唯一的可能是,耿莉丽并不放心姚戬利,她保存着这些信件,将来对姚戬利也是一种胁迫和要挟,当然对自己也是一种保护。”

“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复杂?”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天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她不能不防。何况,她也得为自己留一条路,她还有孩子。”

“搞公安的姚戬利,又为何要写信给耿莉丽?他们离得并不远。即使打电话也一样方便,为何要给耿莉丽留下这种风险极大的文字性的东西?”

“从姚戬利的这几封信来看,他用的全是化名,连笔迹也有所不同,姚戬利大概觉得没什么风险。还有,这些信的内容都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姚戬利似乎已经不想再见到耿莉丽。究竟是什么原因,一时也不可能猜得透,是因为王国炎的威胁?还是姚戬利已经厌倦了耿莉丽?或者是姚戬利对耿莉丽提出的一些要求不能满足或无法答复?姚戬利虽然不想再见到耿莉丽,但由于王国炎的存在,他又必须从耿莉丽这儿才能了解到更多王国炎的信息,所以他又不能彻底地断绝同耿莉丽的关系。于是便在这段时间里,只好用这种方式,也终于让耿莉丽留下了这些信件。”

“那么说,你们在对王国炎的住宅实施突击搜查时,他们不顾一切进行阻止的原因也包括这些信件?”苏禹似乎想得很深。

“苏厅长,我说过了,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我们会对王国炎的住宅进行突击行动。包括王国炎也没想到。他们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却是自取灭亡。”

一阵沉默。

苏禹看了看表,代英、李辉、易伟来也都看了看表。

5点差一刻。

苏禹沉默片刻,终于以命令的口气向李辉问道:

“魏德华传真过来的东西整理好了吗?”

“正在作最后的勘验和鉴定,马上就可以拿过来。”李辉回答得干脆利落。苏禹紧接着又向易伟来问道:“各刑警队的通知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随时可以发出。”易伟来神色严肃,凛若冰霜。

“那好,我们再提前10分钟,4点55分发出通知,5点20各刑警队必须到位,5点25通知防暴大队就地待命。5点30通知武警支队领导,5点50准时行动。这期间我们几个在这里做最后部署,在最后的决定没有做出以前,谁也不要离开这个屋子。”苏禹说到这里,对代英说道。

“你马上同魏德华和史元杰联系,告诉他们,行动提前到5点50分。在行动之前,让他们立刻派出足够的警力,对古城监狱外围实施全面监控,以防任何意外发生。还有,省城的行动我们已经成立了一个指挥部,但具体行动还是由你负责。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随时直接同指挥部联系。”

“明白。”代英突然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振奋和紧张。

苏禹这时摆了摆手,“请安静一会儿,我要跟肖书记通话。”

省委书记肖振邦接到苏禹的电话时,刚刚睡下还不到一个小时。

当得知是苏禹打来的电话时,他立刻接了电话。他晚上给苏禹说过,也给秘书特意嘱咐过,一有这方面的情况,马上直接给他通话。

通完电话七八分钟后,他从床上默默地坐了起来。此时已睡意全无。

又坐了几分钟,他看了看时间,然后给秘书拨了个电话:

“通知市委书记周涛,5点50准时到我办公室,我有要事同他商量。还有,通知省委办公厅,今天的安排全部取消。10点钟在省委小会议室召开紧急省委常委扩大会,并通知省人大。省政协。省政法委。省武警总队的主要领导全部列席参加。”

第43章

魏德华一走进市局的大门,值班员便告诉他史局长刚刚赶回来,要他立刻去局长办公室。

魏德华问,“胡大高那两个家伙呢?”

“你打了电话后,我们就缴了他们的手机和BP机,没想到他们强硬得很,又喊又骂,又摔椅子又踢门,说我们侵犯他们的人权,对他们非法拘禁,非法搜身。闹得我们几个人都制止不住他们。要不是史局长回来了,我们还真没办法对付他们。”值班员说道。

“后来呢?”

“史局长一回来就下令把他们铐了起来,现在已经关在拘传室里了。”

魏德华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还真怕他们给溜了。”

还没走到史元杰的办公室,便接到了代英的电话。

打完电话,魏德华几乎像跑步一样跑进了史元杰的办公室。

史元杰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几个副局长全到,另外刑警队的两个副队长也都在场。

“史局长,”魏德华一进来便说,“刚接到苏禹厅长的通知,行动提前到5点50!”

史元杰有些吃惊地看着魏德华,办公室里所有坐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表。

4点50分。还有一个小时!

“苏禹厅长还指示说,在行动之前,要派出足够警力,对古城监狱周围实施全面监控,以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何处长有消息吗?”史元杰沉默片刻问道。

“有,刚才一个叫王二贵的打来个电话,说何处长问胡大高和范小四是不是被公安局抓起来了?还说如果抓起来了,就立刻把他们两个的手机BP机没收了。”

“……王二贵?干什么的?”史元杰问。

“我问了,他没说。”

“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以前。”

“用什么跟你打的?”

“手机。”

“何处长没跟你说话?”

“他说何处长没事,挺好,挺安全,让我放心工作就是,到时候再跟我联系。”魏德华简洁而又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没感觉到有问题吗?”

“我一再问何处长的情况,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把手机关了。”

“我当时也分析过,这个王二贵不像是个坏人,何处长的处境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否则他不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也不会要我立刻把胡大高和范小四的通讯工具没收了。”

“那何处长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我估计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受伤,”史元杰的嗓音突然提高了许多,“而是重伤!我刚才在路上时,他也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受了点伤,但不要紧。但话没说完,就没了声音。我想肯定是说不下去了。何处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在这种时候,他绝不会由于自己的原因,而拖累了大家!得想办法找到他,这么大的一个行动,有他在,我们的压力也会小一些,心里也会踏实一些。”

“我已经派人找了,目前还没消息,是不是再增加一些警力?”魏德华的口气也不禁沉重起来。

史元杰又一次看了看时间,“怕是来不及了。王二贵用的是不是何处长的手机?”

“我看过,不是。不过这个手机号码我已经记住了。”

“何处长的手机呢?还有何处长的BP机,是不是都不在了?”

“如果何处长确实受了重伤,手机有可能被毁坏。假如何处长的处境还算安全,BP机应该还在。”

“何处长的手机还是一直不开?”

“是。”

“你给王二贵的手机打过没有?”“打过两次,但一直占线。”史元杰随即转身对另一个副局长说:“马上告诉值班室,布置专人一直打这个号码,一旦联系上,立刻报告情况。同时给何处长打传呼,告诉他胡大高和范小四已经被拘留以及确切的行动时间。以防万一,传呼用词尽量隐蔽一些。”而后又对魏德华问道:

“城郊的几个县公安局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他们各自的刑警队于5点10分在各县局集结,然后守在电话机旁,随时等待命令。”

“加上我们的刑警队,估计有多少警力?”

“400左右。”

“有问题吗?”

“问题不大,如果何处长能找到,加上公安处的刑警队,那就绝对没问题了。”

“还有一点也得考虑进去,在行动之前20分钟,我们必须带上足够的警力,把省领导的批示,亲自交给古城监狱的领导,将王国炎从监狱里提交给市局看守所。”

“这我已经安排了,届时由我亲自带人去古城监狱押解王国炎。”

“我觉得还是我去比较妥当。”史元杰摆了一下手,“好了,你先坐下,咱们马上研究一下……”

然而就在此时,办公室的人像是不由自主地突然全都站了起来。

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和撞击的喧嚣,犹如巨涛一般铺天盖地地从窗外直扑进来。

一个值班民警失魂落魄地闯进了办公室:

“史局长,出,出事了!”

“王二贵吗?”

“……你是谁?”

“我们是市公安局值班室,史元杰局长和魏德华队长要跟你通话。”

“我这会儿没时间,我正忙着哪。”

“王二贵,这里发生了紧急情况,我们必须马上跟何处长取得联系。”

“我这里的情况更要紧,这是何处长亲自交代了的,我得尽快把它干成。”

“你在干什么?”

“这得保密,我不能说。”

“请问何处长是不是在你那儿,请他立即接电话。”

“何处长不在这儿,何处长说了,他会跟你们打电话的。”

“何处长在哪儿?”

“我不晓得,我们刚刚分开,别说我不晓得,就是晓得也不能告诉你,谁晓得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们确实是市公安局!何处长去了哪里?”

“我说过了,我不晓得,他没告诉我,他说他会跟你们打电话。”

“王二贵,事关重大,你必须……”

“我不能再跟你们瞎掰了,我正在干要紧的事!何处长布置的任务,懂不懂!我要挂了,我给你们魏德华队长打过电话,到时候我直接跟他说话。”

“王二贵,喂!王二贵……”

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市公安局门口便围满了数千名义愤填膺,怨气冲大的村民!

三轮摩托,拖拉机,客货车,大卡车,数十辆各种各样的机动车把公安局前门后门围得水泄不通!

一具脸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几个满身裹着绷带的伤员,被数十名村民高高地抬在几副临时做成的担架上。

公安局那道坚实粗大的铁栅门,被几十名愤怒的村民推得山摇地动!

公安局大门前足有近千人在齐声叫喊:

“交出杀人凶手!”

“交出无辜百姓!”

“市公安局是个黑窝子!”

“警匪一家,狼狈为奸!”“腐败分子史元杰,滚出来!”

预先准备好的石子。砖块、玻璃瓶。西红柿。臭鸡蛋,像雨点一般砸向公安局大院,正面窗户上的玻璃劈里啪啦地一个接一个被击得粉碎。沉睡的市区被一下子惊醒了,越来越多的市民围了过来。

史元杰接到何波的电话时,已经将近5点10分。

“……何处长!你在哪里?”

“我,我在汽车里。”何波的声音很弱。

“何处长,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元杰,你不用管我,其实……我这会儿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我这点伤,一会儿去趟医院就行了。……要紧的是行动。……你回来了没有?”“……我就在市局办公室。”史元杰欲言又止。

“……什么!”何波的嗓音像在颤栗。“我说过的,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市局!……是不是出事了?”

“……是。”史元杰直觉得心里像什么在揪一样。

“什么事?”

“大概有两、三千村民聚集在市局门口闹事,他们硬说是市局派警察把他们村里的什么人给打死了,这根本没有的事。何处长,你别担心,当村民们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我立刻出去跟他们直接面谈。”

“不能出去!”何波一声大喊,紧接着就像好半天没喘上气来似的,“……元杰,你听着,……如果都是受蒙蔽的村民,那你出去可以。……我担心的是,胡大高的人会混杂在里面。……你一旦出去了,肯定要坏事。千万……不要出去。……你的传呼我已经收到了。听着,你马上跟地区公安处刑侦科科长卫岩联系,我已经同他说好了,……他很可靠,我已经让他同省厅联系过了。他们的刑警队差不多有100人,将在5点20集结,随时听从你的指挥……”

“何处长,不行!”史元杰突然一声大叫。“地区公安处也受到了围攻,情况一样紧急,千万不能让刑警队回公安处!”

“……王八蛋,果然不出所料。……元杰,这我都想到了。……我没让他在公安处,是在建设路派出所。……你的刑警队发通知了没有?”

“还没有,我们正在研究。”

“不要研究了,没时间了,行动时间……绝不能推迟,一推迟就要……打乱全部计划,计划一乱,那就全盘皆输。……元杰,马上同地委郝伟凡书记联系,郝书记已经同省委肖书记通过电话,他和马骏杰专员,还有地区政法委书记,地区武警支队的领导,现在……就在他的办公室。我已经给他们汇报了……我们的行动计划。请他们立刻决定,让所有的刑警队员,还有武警部队……按预定计划,在地委大会议室集结待命。马上发布命令,……动作要快,快,已经没时间了……”

罗维民站在这么多的监狱领导面前,突然掏出了藏在腰间的手机!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罗维民又掏出了自己的BP机。

他打开BP机上的亮键,然后看着BP机上的号码,急速地在手机上拨动起来。

魏德华的手机占线。

史元杰的手机占线。

市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占线。

地区公安处值班室的电话占线。

省城市局代英处长的手机占线。

何波的手机一直被告知没有应答!

再拨打一遍,仍然是如此!

“罗维民,你究竟在干什么?”施占峰嚷了一声。

“我正在找一个人,我想让你直接与他通话!”罗维民仍然不停地在拨打着手机号码。

“什么人?”施占峰问。

罗维民没有说话,仍然奋力的拨动着号码。

“什么人!”施占峰勃然大怒。

罗维民想了想,一横心,便把手里的BP机向施占峰递了过去:

“那你就看看吧,看上面都是些什么人!看看上面的人名,你就知道你现在正在干什么!也就会清楚这两天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施占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良久,正准备接过BP机时,BP机的鸣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罗维民心头一紧,此时此刻又有谁在呼他!是不是又会出了什么紧急的情况?几乎就在施占峰抓住BP机的那一刹那间,他的手猛一下又缩了回来。BP机上的信息在夜色中清晰而又震撼人心:……魏德华说,市局遭到群众围攻,省委的批示可能会推迟送到。省厅指示,行动提前到5点50.另,省有关领导己给司法部、国家监狱总局汇报,司法部和监狱总局完全同意,坚决支持!立即转告辜政委及有关领导。

罗维民看了一遍,又迅速地看了一遍,然后什么也没说,一把把BP机塞在了施占峰的手里。

施占峰瞥了罗维民一眼,然后把眼光盯在了BP机上。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施占峰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可怕,看到后来,整个面部的肌肉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就在此时,辜幸文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

辜幸文打开手机只听了几句,脸色便变得毫无血色。

“施占峰!出问题了!”辜幸文手机还没关上,便大声喊了起来。“快!马上拉警报!一级戒备!全监进入紧急状态!所有狱警立即集合!”

施占峰像是听不明白似地问:“说清楚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隔离室的两个看守都被打昏在地,王国炎不见了!”

啪!突然一声枪响。

啪啪啪啪!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自动步枪声。

罗维民猛地一惊,撒腿就往监狱大门口奋力跑去。

似乎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等看到罗维民向大门口冲去时,所有的人也都不禁一愣,然后全都慌忙跟在罗维民后面向大门口奔去。

枪声是从大门口传过来的!

一辆清晨在监狱运送垃圾的大卡车,在装运垃圾时,司机和一名保卫人员突然被几个装垃圾的服刑人员用铁铲打晕,然后装作司机和保卫人员径直向监狱大门口逃去。

看守大门的武警人员发现情况异常,要已经到了大门口附近的垃圾车立即停车。

垃圾车装作停车的样子,等到武警人员走过来时,突然加大油门,不顾一切地直向监狱大门撞了过去!

看来是要驾车撞门,强行逃窜!

守门的另一名武警人员迅速端起枪来,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垃圾车驾驶室里突然一声枪响,武警人员一头栽倒。

已闪身躲过大卡车的那名武警,端起抢来,朝驾驶室里啪啪啪啪便是一梭子子弹。

垃圾车猛然一阵抖动,陡地一个大转弯,晃晃悠悠像失控了一般向大院扭转了回来。几秒钟后,左摇右摆的垃圾车好像又恢复了正常,转过车身再次向监狱大门冲了过去。

此时罗维民已经赶到,抢先一步赶到了垃圾车前,当他下意识地拔枪时,才发现身上没枪!

罗维民像是被惊呆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即将冲过来的垃圾车前,茫然失措,一动不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维民突然感到自己被一个奋勇扑来的身影猛撞了一下,当他发觉发疯一样的垃圾车从身旁咯噔一声冲过去时,才明白推开他的那个人,已被垃圾车压倒在他身旁!

这个人的两条腿被垃圾车的前后轮碾压了两次!

他几乎一眼就看清楚了身旁的这个人:

政委施占峰!

罗维民止不住大喊了起来,但他的声音却被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淹没了。

垃圾车一头撞在了监狱大门上,把监狱大门撞开一个一尺左右的裂缝。

垃圾车一阵轰响,猛然又倒退了回来,准备第二次向大门撞击。

罗维民跪倒在地上,拼命地把两腿压断的施政委往一旁拉。垃圾车再次与他们擦身而过!

“别,别管我!”施政委一边拼尽全力地喊着,一边把罗维民的那枝抢塞了过来。“拿住枪,快!拦住它!不能让王国炎逃出去……”

施政委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晕倒在了罗维民的怀里。

罗维民直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当他抽出枪来,打开保险,准备瞄准时,垃圾车已经从他身旁冲了过去,监狱大门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监狱大门中端被撞瘪,裂开了一个1米左右的大裂缝!

垃圾车又是一阵轰鸣,再次倒退了回来,准备第三次撞击。

罗维民的枪声,武警的枪声,还有单昆的枪声在此时几乎同时响起。

但垃圾车这次只倒退了七八米远,罗维民连垃圾车的驾驶室都没看到,垃圾车便又加足马力向大门猛冲了过去……

“春花”歌厅的吴老板听到第一声枪响时,他的那辆没屁股的两厢小夏利离古城监狱的大门至少还有两站地。

身旁一直像在昏睡着的何波,随着枪声的响起,猛一下竟从车座上挺直了身板!

吴老板几乎被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到何波还会这么敏感。王二贵把何处长拉到他那几时,何处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们俩把他从车上抬下来,又抬到屋子里,一直到喂了他大半杯子温水时,他才算醒了过来。

后来打了几个电话,何波像是支持不住了似的一头又歪倒在那里。等他们把他从屋子里背出来,又背到车里,准备去医院时,何波似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直到汽车发动时,他才又一次清醒了过来,然后又不断地打电话。打完电话,没想到何波突然改变决定,坚持让他掉转车头,直奔古城监狱。车开了没几分钟,何波再次昏睡了过去。吴老板一直担心他会醒不过来了,然而这一声轻微的枪响声,竟会让他奇迹般地坐直了身躯!

“快!开快!”何波的嗓音沙哑而又低沉。

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等到第三次枪声响起时,吴老板的车正好开到了监狱大门口。

监狱的大门此时正摇摇欲坠。

“停车!”在离监狱大门20米左右,何波让他把车停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何波已经打开了车门。

“何处长,你要干什么!”吴老板大吃一惊。

“别动,你老老实实在车里呆着。”何波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蹭出了车门。

“何处长,这怎么行!”吴老板一边嚷,一边就要往外走。

“别动!”何波怒吼了起来,“别坏了我的事情!”

吴老板有些发愣地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何波一摇一晃,踉踉跄跄地向监狱大门走去。

此时监狱大门发出震天骇地的一声轰响,两道大门像是山崩地裂一般倒了下来。

一辆车头被撞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大卡车,像是一辆失控的推土机一般从监狱里面猛冲了出来。

何波直直地站在卡车前方必经之路的正中央。

何波的左手此时已经举起了手枪。

何波的左臂在剧烈地抖动,他的身体似乎也在剧烈地晃动和颤抖,但他始终站得很稳。

车后枪声大作,在夜色中犹如道道礼花!

他在拼力地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

第一枪似乎是在鸣枪警告,子弹打在卡车的前盖上,迸溅出一团火光。

但卡车根本没有任何刹车的迹象。

第二枪打在了驾驶室右面的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卡车仍然向前猛冲。

第三枪打在了驾驶室中间的铁皮上。

卡车仍在前冲。

第四枪打进了驾驶室司机的位置上。

卡车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但仍然继续向前冲来。

第五枪再次打进了驾驶室。

几乎与枪响的同时,摇摇晃晃的卡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径直撞向了何波。

犹如一片飘落的树叶,何波瘦弱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道曲线,然后轻轻地掉在了八九米远的地方。

大卡车仍然继续向前撞去,一直撞到大街对面的一道砖墙上,半个车身几乎从砖墙上穿了过去,才像被牢牢地焊住了一样,终于停在了那里。

第一个扑向何波的是吴老板。

吴老板跪倒在何波身旁,像是被什么惊呆了一样,茫然地张开双臂,久久地僵在那里。

何波平躺在地上,脸色显得苍白而又平静,仍然大睁着的两眼默默地仰视着铁灰色的夜空。

第二个扑过来的是单昆。

第三,第四个扑过来的是武警。

最后一个扑过来的是辜幸文,当他终于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谁时,他浑身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推开周围的人群,使劲把何波扶在自己怀里,躯体绵软的何波,早已没有了任何知觉。辜幸文轻轻地喊了一声,何波的头慢慢地歪倒在他的胸前,一股鲜血从何波的嘴里涌了出来……

辜幸文像在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孩子。

“……老何,老何!你他妈的说话呀!老何……”

辜幸文撕心裂肺地一阵呼叫,然后就像疯了似地嚎陶起来。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