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大伤亡带来的悲痛在几分钟后便被突变的严重情况所驱散。

经清点,挤在垃圾车驾驶室里的三名越狱犯,有两名被当场击毙,一名身负重伤。

3名越狱犯所用的手枪,正是赵中和丢失的那把手枪!

最最让人震惊的是,在这3名越狱犯中,并没有从隔离室里逃出来的王国炎!

王国炎根本就不在这辆车上!

看守大门的武警人员说,在这辆垃圾车强行越狱数分钟之前,有两名狱警押送着一名服刑人员,乘坐一辆押解犯人的吉普车,离开了古城监狱。

出狱的手续齐备,没有任何破绽,完全符合规定。

罗维民和辜幸文立刻意识到,这个被护送出去的服刑人员,毫无疑问就是王国炎!

造成重大伤亡的拦截,并没能拦住王国炎,王国炎最终竟是让监狱的监管人员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送出了大门!

罗维民问清了吉普车开走的方向,几乎连想也没想,开上“春花”歌厅吴老板的夏利车,风驰电掣般地便追了过去。

吉普车开走的方向是东城区,他们肯定会在东关镇一带直达省城的二级公路上交换车辆,然后带上王国炎直接开往省城!

王国炎绝不会在此地逗留,他必须赶到省城,只有到了省城,或者别的什么大城市,他才会找到更为隐蔽的场所。

远方突然传来了两声沉闷的枪声,跟他所判断的位置基本一致。

罗维民再次加大马力,小夏利在清晨的大街上犹如一支红色的飞箭,闪电般地向枪声响处飞驰而去。

罗维民的妻子李玉翠突然被一声响动惊醒了。

地区干部病房的四周极其清静,尤其是夜晚,就好像地处偏远的乡村,除了那些细微的自然声外,根本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李玉翠经过几大的住院治疗,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严重的失眠,即使是吃了安眠药,也毫无效果。

她明白公安的领导让她住在这样昂贵的病房里,而且还派专人守护,一定是因为有了重大的案情。自己尚且如此,丈夫罗维民的处境就更是可想而知了。她想得很多,越想越无法入睡,常常是刚刚打了一个盹,便猛然像被吓着了一样又惊醒了过来。

今天是星期六,她特意让孩子丹丹住了过来。一方面让父母亲能休息休息,让孩子跟自己见见面,另一方面也能帮孩子做做功课。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太想孩子了。有孩子在跟前,自己的心情多多少少也会踏实一些。

她睁开眼睛,在微微的灯光下,判断着究竟是什么响声惊醒了她。

病房四周依旧一片寂静。

孩子丹丹在身旁发出轻轻的鼾声,孩子睡得很香很沉。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梦中的幻觉?

她刚想合上眼睛,立刻又被一种异常的响动吓了一跳。

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她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是病房门锁被轻轻转动所发出的声音!

不会是护士。护士不会在这么早的时间来查房。也不会是别的什么医生,医生一般在护士查房后才会到病房来。也不会是医院的什么人,因为在这样的高干病房里,如果她不摁电铃,绝不会有任何人私自闯入。

“谁?”她警惕地问道。

没有任何回答。

“谁!”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就在她打开台灯的同时,病房的门也轻轻地被打开了。

两个陌生的身影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她愣了一愣,呼救的声音还没喊出来,嘴上便被一团湿乎乎的棉纱紧紧的捂住。她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药味,几秒钟内,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罗维民最终找到出事地点时,他最不想见到的场面还是出现了。

吉普车像是出了车祸一样翻倒在路旁的护城河里。

两个狱警中的一个被钝器击昏在驾驶室里,另一个脸面朝下扑倒在护城河臭烘烘的脏水旁。

除此而外,车内和四周再没有发现任何其它情况。

现场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明显的职业化特征。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的痕迹。

罗维民用手机先给单昆和辜幸文报告了情况,然后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魏德华,请他们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尽快给以协助和支援。

驾驶室里的狱警看来还有救,罗维民奋力地把他从车里拖下来时,他甚至还哼了一声。

护城河旁倒着的那个狱警可能进行过一番激烈的搏斗,他背上和肩上都有被刺伤的痕迹,血迹透过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当罗维民轻轻地把这个狱警翻过来时,顿时呆在了那里。

赵中和!

青肿的脸上沾满了泥污,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整个身上全都成了粘糊糊的,两枪几乎都击中了要害,一枪打在右腹部,一枪打在左胸口。两处伤口的鲜血仍然在不住地往外喷涌。

罗维民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痛,他明白,像这样的致命伤,百分之百地活不过来。

他一手抱着赵中和,一手插进护城河沟上的泥土里,奋力地往上爬去。等他终于把赵中和拖上护城河时,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发现赵中和的眼睛竟睁开了!

“中和,坚持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

赵中和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维民,你听着,……他们有好几个人。有枪,有炸药。有一个我认得,……叫老熊。他们大概要去……龚跃进那里。”

罗维民点了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给他说些什么。

缓了一阵子,赵中和又接着说:“……还有,我记下的……他们的那些东西,都在我老婆会计室里的……保险柜里。……你别管我了,快去追他们。我清楚,我已经没救了……”

罗维民的心里突然像刀搅一样,“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有救的,一定要挺住!”

赵中和眼中渐渐流露出一种柔和而又惜别的目光。“……好兄弟,我一点儿都不怪你,你是好样的。……你骂的没错,……我他妈的……真是一个……大傻X……”

“中和!”罗维民的眼里止不住地掉下泪来。“我也一点儿都没恨你,是那些王八蛋把你给害了!”

赵中和默默地看着罗维民,良久,他似乎想伸出手来交给他什么,头却突然一歪,在罗维民怀里挣扎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赵中和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监狱的出门证和王国炎外出就医的审批手续。罗维民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魏德华队长吗?我叫王二贵。”

“我是魏德华。”

“刚才有人给我打手机,说是你们市公安局值班室的,说是你让他找我。”

“没错,是我让他们找你的。王二贵,有什么事请讲。”

“何波处长刚才吩咐我干一件事,他说我要是干成了,就立了大功。”

“什么事。”

“他让我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我现在找到了。”

“什么人?”

“何处长说这个人能帮你们的大忙,还说一找到就让我给你打电话。”

“王二贵,你能不能把话讲清楚。你究竟找到了个什么人?”

“是一个瘸子,叫李大栓,他家住在东关村。昨儿晚上,他一家人都让胡大高的人打得七死八活,然后就让胡大高的人抓了起来。抓人的时候,他们还把几个村民打成了重伤,好像还有一个被打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胡大高派去的人都穿的是你们警察的衣服……”

“王二贵!这个叫李大栓的人你找见了!是不是!”魏德华突然在电话里大叫起来。

“找见了。可我有点拿不准,魏队长,这个瘸子你是不是真的要他?”

“要!我们太需要他了!王二贵,你要是能在5点50以前,把他安全送到市公安局门口来,那你确确实实是立了一个大功!”

“魏队长,可你还得派人来。这个瘸子让两个人守着,他们不会让我带走。”“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北城红旗大街298号后院的一座库房附近,那个瘸子就在库房里关着。”

“好了,你一直守在那里,一步也不要离开!我马上就给附近的派出所打电话,公安人员很快就会赶到!”

“魏队长,你放心,拼了命我也不会再让他们把瘸子带走!你和何处长都说了,要给我记大功的。”

“你要是做到了,我保证你立大功!”

罗维民的小夏利在东关镇曲里拐弯的街道上左奔右突,横冲直撞,让大清早起来晨练的人们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小巧玲珑,连尾巴也没有的夏利车,此时竟派上了大用场。在如此窄小的胡同里,仍能开得如此之快!

罗维民知道龚跃进的住宅在什么地方,那是一座其貌不扬,异常简陋的四合小院。

在四周小楼林立的这么一个环境里,龚跃进朴实无华,甚至有点破败的小院,也就显得分外刺目。

龚跃进似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他这个连续多年年产值超亿元,人人都觉得富得流油的先进农村里,作为一个几十年的模范村长,一直住在这样的一个小院里,不管什么样的领导和参观者来了,只需一眼,立刻就会对村长廉洁、正直、节俭、善良、真诚、无私、高尚、谨慎,勤奋的品质和节操感慨系之,深信不疑!

告状吗?闹事吗?看看你们村长的院子和房子,就明白你们该不该告,该不该闹!有这样的一个村长,那是你们的福气!

如果要是有什么人想把这样的一个村长,跟那些罪恶、黑暗、无耻、虚伪、凶残、暴戾、卑劣、阴险、奸滑、贪婪、奢侈等等恶行联系起来,那是以怨报德,狼心狗肺!

龚跃进曾有一句让全省的老百姓赞赏和艳羡不已的名言:

“等全村的群众都住进小楼的时候,我才会考虑给自己盖小楼。”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一桩桩骇人听闻的案情,不要说是别人了,就是自己这样一个身在监狱的侦查员,也绝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人对龚跃进这样的人指指点点,横加指责!

这也正是龚跃进的高明之处,可怕之处。

终于到了。

龚跃进家的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门口没有车,也没有人。

莫非赵中和说错了?

不会。一个临死前的人,不会再说谎话,更不会瞎说八道。

王国炎逃出监狱,要想安全地离开此地,只有像龚跃进这样的人才保护得了他。龚跃进知道王国炎会出来,王国炎也必须找到龚跃进。

观察了片刻,罗维民悄悄走下车来。

他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向龚跃进家门口走去。

龚跃进家的院子看上去不大,门却很大很宽,知底的人一看就清楚,这是为了进出车辆方便。

等走到院子门口时,罗维民才发现龚跃进家的院门竟是虚掩着的!

他轻轻一推,院门便打开了。从门缝里往里瞅了一眼,立刻惊呆了院子里血腥扑鼻,在一片血泊之中,竟横卧着两具狼狗的尸体,还有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也都倒在地上!

院子里正房的房门大大的开着,也许里面还有更酷烈的惨剧发生过。

罗维民立刻意识到,王国炎来过了!

他来这里似乎并不是寻求救助,而好像是为了复仇!

对龚跃进一家,他进行了一场血腥的洗劫!是不是连龚跃进也没放过?

他看了一眼手表,5点35分。离行动时间还有一刻钟。

王国炎肯定已经逃离。

王国炎会去了哪儿?

“史局长吗?我是解放大街派出所的马捷。”

“马所长,我是史元杰,告诉你们的情况。”

“我们一共有18个干警,都穿着便衣,就在市局门口附近。”

“查到什么了没有?”

“史局长,一接到你的命令,我们立刻就过来了。问题确实很大,到处都是他们安插进来的人,有‘黑市长’派来的打手,有‘老狼’动员来的建筑工人,有‘张大帅’的部下。真正搞打砸抢的其实是他们这些人!史局长,刚才又一个警员给我汇报,我还没有落实,他说他发现了那个‘黑市长’就坐在附近的一辆小车里。”

“离现场远吗?”

“不远但也不近,我估计他就是暗中的指挥者和策划者。”

“马上落实,一旦发现,立刻看住他。马所长,以你们的力量,能不能在5点50以前对他实施一次偷袭,然后把他从现场秘密劫走?”

“史局长,以什么名义?我现在来不及办任何手续。”

“这是命令!以现行犯和重大嫌疑分子的紧急情况处理,对其实施临时性强制措施!”

“……明白!”

“记住,5点50以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

“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

“蔚所长吗?我是史元杰。”

“史局长,我是中华路派出所的蔚东丰。”

“蔚所长,报告你们的情况。”

“我们一共21个警员,现在都在地区公安处附近。史局长,情况很糟。”

“说具体点!”

“公安处门口现在至少围了有两、三千人!”

“是围观的,还是闹事的?”

“大部分是围观的,越来越多,估计还会更多。”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没办法,我们的人太少,又不能暴露身分。史局长,我们发现,真正闹事,大喊大叫的人,只有那么几十个,而且根本不是什么村民。他们凶得很,对过路行人有意阻止,挑动,还把大街上的路都给封锁了。”

“领头的是谁?”

“还看不出来,我估计不会在现场。”

“是不是发现有人在幕后指挥和联系?”

“是。我们发现附近有两辆可疑的小车,那些在前面闹事的人,不断有人来来回回地给他们接头说话。我们还发现车里坐着的人,不断地在打手机。”

“蔚所长,你听着,马上集合你们的人,尽快做出一个计划,先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对那两辆可疑的小车实施突袭行动,对两辆小车上的人,不管他们是谁,一律按紧急情况处理,采取临时性强制措施。采取行动后,不要在现场逗留,立即离开,连人带车一起带走!”

“史局长,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

“越远越好,越安全越好,然后等待市局的指示!”

“……明白!”

“要严格保密!”

“明白!”

“记住,必须在5点50以前,1分钟也不准拖延。”

“明白!”

“不能有任何疏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

“魏德华!听见了没有?我是罗维民!”

“我是德华,有什么情况?”

“出事了!王国炎这小子他妈的不见了!”

“……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罗维民!要是让王国炎跑了,我一辈干都饶不了你!”

“别他妈的说屁话!你的账我以后再算!告诉我,龚跃进坐的是什么车!”

“一辆三菱吉普,一辆奔驰600!你问这干什么!”

“我现在就在龚跃进的院子里!”

“……他的车还在吗?”

“有一辆三菱吉普,还有一辆桑塔纳2,没有奔驰600!”

“龚跃进没有桑塔纳!他从来不坐那种车!那肯定是王国炎开过来的车!院子里都有谁?龚跃进在不在?”

“龚跃进家的两条狼狗都被打死了,还有一个保镖和一个年轻女人也都被打成了重伤,龚跃进和他老婆都不在家!”

“龚跃进的老婆从来都不在那院子里住!那个年轻女人肯定是龚跃进的姘头!”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龚跃进估计是跟王国炎一块儿跑了!”

“是让王国炎给劫走了!”

“一回事!魏德华,请你们市局立即给通往省城的公路沿线发布紧急通缉令!对这辆奔驰进行强行拦截!”

“你准备怎么办?”

“我马上去追击他们!”

“你开的是什么车?”

“夏利!”

“夏利!你他妈的一个破夏利能追上奔驰600!”

“我们的车马上就到!”

“你们又有什么车赶得上12缸的奔驰600!”

“只要有人对他们实施拦截,我就有办法!”

“罗维民,他妈的小心点!他们人多!”

“我知道。”

“我们马上就会出去,行动将准时开始。罗维民,随时跟我联系,我很快就会赶过去!”

“魏德华,你来了一定要注意,同时告诉你们公安上的人,龚跃进院子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乱动,我感觉有点不对头!”

“你发现了什么?”

“那两辆车上,还有院子里,房子里,都好像装了炸药!”

“……什么!炸药!那你还不他妈的快点撤出来……”

魏德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声响!

紧接着又是一声!

“罗维民!罗维民!喂!罗维民……”

手机里已经没了任何声音。

王二贵和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保护着被解救出来的残疾人李大栓赶到市局门口时,已经是5点42分!

他们坐在一辆客货车上,一到了人山人海的现场,他们就让李大栓站到了客货车上。

李大栓虽然满身是伤,但依旧把腰杆挺得笔直。几个民警以防万一,站在他的左右,用身体紧紧的护住了他。一到了人群中,李大栓就拼尽全力的大喊起来:

“乡亲们!乡亲们!我是李大栓!你们听着!你们都上了胡大高他们的当啦!昨天晚上的事,都是胡大高他们干的!他们装成警察,穿着警察的衣服,把我们一家人打伤,还开枪打伤了村里的好几个乡亲!你们好好想想!公安局会这么干吗!都是他们干的!他们就是要让我们上当!”

沸腾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市局门口偌大的场地上几乎听不到一丝声息。突然间,有个人嚷道:

“不要听他的!他肯定是让公安局给吓住了!”

“这家伙是软骨头!”

“快把他赶走!”

“把他的车掀翻!”

“乡亲们!不要听他们的!你们都清楚,像我李大栓这样的人,一辈子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客货车上的李大栓声泪俱下。“要不是公安局把我救了出来,我现在还被他们关着!公安局会欺负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吗!你们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啦!公安局一直在向着咱们!他们已经把胡大高和范小四给抓起来啦!他们现在就关押在公安局里!只要你们不再往里面砸东西,公安局的人马上就把他们押出来让你们看!你们再想想,如果没有人鼓动咱们,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石块。砖头和瓶子!都是胡大高他们的人事先准备好的!你们再在你们旁边好好看一看,凡是胡大高他们派来的人,身上都有记号!他们的胸前都别着一个大大的像章!咱们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乡亲们!这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市公安局的大门哐啷一声打开了。

史元杰和几个民警押着戴着手铐的胡大高、范小四,出现在市局大门口的台阶上!

史元杰拿着一个话筒大声喊到:

“乡亲们,刚才那位老乡说得没错!昨天晚上的犯罪行为,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确实是胡大高他们一手策划的!此案正在进一步追查之中,对这些化装成警察作案的犯罪分子,我们一定会从重从严,严厉打击!请你们相信,他们绝不会逃脱惩罚!”

这时现场突然一阵骚动,有人似乎准备从人群中逃离,还有的人想偷偷地把胸前的像章卸下来。

“乡亲们,请不要动!”史元杰大喊了一声。“凡是胸前别着像章的人,也希望你们老老实实的站着别动!乡亲们!在你们中间,有我们大批的公安警察!你们不要怕,一定要把那些有记号的人牢牢的看住!我们的公安人员随时都会帮助你们!还有,我要警告混在村民中的这些人!立刻举起手来!缴械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如果你们还要执迷不悟,继续顽抗……

史元杰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说下去了,现场已经陷入一片混乱,那些胸前别着像章的人,好像在顷刻间便落在了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之中!三个抓住一个,五个摁倒一个,拳头像雨点一般地朝他们头上砸去,凑不到跟前的,便把脚从人缝里伸进去,一下一下朝里面猛蹬……

叫骂声,呼喊声,哀求声不绝于耳……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像是出现了一道闪电,几乎耀亮了半个天空。

紧接着像惊雷一样的爆炸声,把现场所有的人都惊呆在了那里……

史元杰瞟了一眼手表,不禁大吃一惊:

爆炸的时间,正好是5点50!

第45章

市委书记周涛于5点47分赶到了省委书记肖振邦办公室。

周涛在沉睡中接到肖书记秘书的电话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出了大事,而且绝不会是好事!

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周涛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坏事的征兆出现,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点迹象。

下岗工人要出来请愿?离退休职工要到省委门口静坐?又有哪个工厂的工人准备闹事?……没有,都没有。这一段时间工作基本上到家,各大国有企业一直很平静。一些中小型国有企业虽说经常有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但也绝不至于让省委书记半夜三更打电话,让他在清晨5点50必须赶到省委书记的办公室!

有人告状,惊动了中央?中纪委要来人调查?中央纠风办有什么事要直接过问?……没有,一概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跟自己有什么重大关系和直接关系。如果连这点自信也没有,这个市委书记也许早就干不成了。

当了两年市委书记,第一个感觉就是累!累极了,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以至于常常让他对过去当二把手、三把手的日子无比怀恋,感慨系之。当个一把手,真能要了你的命!累能把你累死,气能把你气死,怕能把你怕死!在一个几百万人口的省城,一个市委书记的活儿,如果你真想把什么也干好,就算你有三头六臂,24小时一刻不停,也永远会觉得什么也只干了那么一点点。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你,什么事都得靠着你,无数个决策都在等着你……当然,当坏事、错事、砸锅的事、捅了漏子的事、追究责任的事一旦发生时,所有的责任也一样都得顶在你头上。你想跑也跑不了,想躲也躲不开。

一直到周涛坐在车里时,他还是止不住地在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肖振邦默默地瞅着周涛,周涛也默默地瞅着肖振邦。

良久,肖振邦才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么?1·13有线索了。”

“……1·13!”周涛一震。“就是十几年前的1·13?”

“对,就是你大姐牺牲了的那个1·13.”

“是不是已经破获了?”周涛问。

“还没有。”肖振邦看了看手表。“但已经开始了行动。”

“什么时候?”

“就是你来的这个时间。”

“5点50!”

“是。”

“肖书记,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

“是不是这个1·13里面有大文章?”

“有可能。”

“主犯可能会是些什么人?”周涛似乎仍在努力分析着叫他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涉及到了省城?涉及到了市里的一些领导?”

“是。”

“……这些领导的位置是不是很高?”

“好了,这些都无需再问了,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肖振邦说到这里,离开办公桌站了起来,然后一边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一边继续问道。“我这么早叫你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你大姐去世这些年,你们兄妹几个没在一起好好聊过?”

“……这个案子是不是跟我的几个弟妹有关?”周涛似乎渐渐地感觉到了什么。

“你先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他们都很难过,我给你说过的,我们几个都是大姐一手抱大的。”

“他们没有人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情绪?”

“……没有。”

“你的那些外甥呢?”

“我有十几个外甥,我大姐火化那天,个个都非常难过。”

“都去了吗?”

“都去了。没人会不去。你可能不知道,大姐对我们来说,几乎就像父母一样。”

“姚戬利也去了?”

“……姚戬利?他怎么会不去?大姐最偏爱的就是他。那天他哭得死去活来,几个人拉都拉不开。”周涛突然紧张起来,“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姚戬利?”“这些年他没给你说过什么吗?”肖振邦径自问道。

“没有。”周涛的神色越来越显得局促不安,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肖书记,平时我们很少来往。”

“但据我了解,对姚戬利的工作,你是过问了的。”肖振邦的脸上冷若冰霜。

“我只是了解了了解他工作的情况,并没有说过什么。”

“你是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市委书记向市公安局询问你外甥的工作情况,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我在很多地方都了解过他的情况,包括他原来工作的地方。说实话,对这个外甥的表现,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周涛对此似乎并不回避。

“所以你最终同意了市公安局对他的提拔。”

“我曾提出过相反的意见,我希望他们能做进一步的考察和考虑。”

“问题是你并没有坚持你的意见,姚戬利还是被提拔了。”

“这其实是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大家对他的评价基本一致。”

“但有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在这个事情上,你的影响是最主要的。一个在公安局干了没几年的一般民警,既没有上过什么公安学校,也没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现,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怎么会一下子被提拔成分局的副局长兼刑警队长?”

“肖书记,姚戬利只是个科级干部,他当时的被提拔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同意。如今政府机关的一些情况你也清楚,下面的有些人一旦知道了我的亲戚、同学、朋友在什么地方工作,就千方百计地想借此同我拉关系。对姚戬利的了解和过问,事实上都是在他们准备提拔他时我才做的。说实话,对这件事,我确实还是比较慎重的。”

“但实际上还是形成了这样的一个事实,”肖振邦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由于你的原因,你的外甥被提拔成了一个公安分局的副局长。这是一个重要的位置,掌握着很大的权力,是不可以拿科级还是处级来衡量的。”

“……肖书记,是不是姚戬利跟这个1·13有联系?”

“不仅仅是有联系,”肖振邦的脸色越发难看得吓人,“我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他,而是你。”

然而周涛似乎仍然沉浸在一种极度的震惊之中。“肖书记,你是不是说,是我的外甥参与了杀害了我大姐的1·13大案?”

“是。”

面如土色的周涛猛一下站了起来,几乎像要晕过去一样:“……这怎么可能!肖书记,这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振邦直直地盯着周涛,“姚戬利不仅参与了1·13一案,根据现有的证据,他还有可能是1·13和其它十数起大案要案的主谋和主犯。”

周涛像是挨了重重一击,猛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几乎虚脱在那里,话音也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肖书记,我不能相信,我真的不能相信……”

公安厅厅长苏禹接到省委书记肖振邦的电话时,一支上千人组成的多警种部队和近200辆警车参与的9·13行动,已经开始了将近40分钟。

“肖书记,我正要给你去电话。”苏禹说道。

“情况怎么样?”

“省城方面的行动基本顺利,大部分重要嫌疑犯都已被缉拿擒获。”说到这里,苏禹顿了一下,“出了问题的是古城监狱方面,王国炎从古城监狱里逃了出来,并且劫持了3名人质,现在正往我们省城方面逃窜而来。他们离开市区的时候,还用强力炸药炸毁了一座民房,情况比较严重。”

“你们对此采取了什么应急措施?”肖振邦轻轻地问。

“我们已经获得了地方驻军的支援,他们派出了直升机正在对王国炎逃窜乘坐的汽车进行跟踪,具体情况正在汇总之中,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

“究竟该怎么办,一切都由你们研究决定。我只有一个希望,一定要尽力减少伤亡,特别是那几名人质,要确保不出任何问题,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白。”

“姚戬利的情况怎么样?”

“姚戬利己被拘捕,非常顺利。他是在办公室被抓获的,他没想到我们的行动会这么快,这么大。”

“他的反应怎么样?”

“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根本没来得及反抗。”

“他说了句什么?”

“‘完了’,就两个字,‘完了’。还有,我们已经在他过去居住的旧平房里,找到了重要证据,挖出了一技手枪和一枝锯短了的步枪,找到了一些重要的文字材料,包括王国炎写给他妻子的一些信件。”

“……苏禹,周涛书记现在就在这里,你能不能把姚戬利的情况简单给他谈谈?”

“周涛!……肖书记,这合适吗?”

“周涛书记什么都不知道,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会是真的。”

“肖书记,我怎么给他说才好?”苏禹显得小心而又谨慎。

“没关系,你只需照实说就行。”

“好吧。”苏禹顿时竟有些紧张起来。

郝永泽默默地瞅着武术教练马晋雄的家,并没有立即发出行动的命令。

对缉拿马晋雄的行动,指挥部是极其慎重的。

郝永泽了解马晋雄,其实岂止了解,对马晋雄实在太熟悉了。他看上去人高马大,大大咧咧的,其实性情极为阴暗而偏狭。尤其是性格暴戾无常,一旦跟你记了仇,一辈子都会跟你过不去,手段又阴毒残忍,且狡诈无比。跟人比武,常常下手极狠,在他手下受伤甚至致残的人不计其数。

对这种人,绝不可掉以轻心,麻痹大意。

马晋雄家里一直黑着,眼看6点多了,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越是这样,郝永泽就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头。他知道马晋雄有个刚上一年级的儿子,尽管今天是星期六,但他坚持让儿子练武术。学柔道。7点多到体校,每天亲自接送,现在说什么也该起来了,家里怎么会一直黑着,看不到听不到任何响动?

以防万一,对马晋雄的行动,郝永泽带的人其实并不少,有近20个刑警队员,全都穿了防弹背心。

马晋雄武功超群,枪法极准,如果他要是带着枪的话,将会很难对付。而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会带枪。如果他确实参与了对张大宽的绑架,他的警惕性肯定会很高。

所幸的是,马晋雄的家不在人口密集区,住的也不是单元房,而是一个带有小院的两大间平房。他家四周也没有太多的住户,更没有那种新式住宅楼。但这样的住宅,易守难攻。一旦发现情况,他在屋子里可以对周围看得一清二楚。

郝永泽小心翼翼地把队员布置在房屋四周枪弹射击不到的地方,然后给指挥部打了个电话。

指挥部告诉他说,省厅已经派防暴大队到此地进行支援,等防暴大队到达后,再开始行动。并说这是指挥部的命令,要保证不出任何问题,尤其不能造成任何伤亡。

郝永泽本不同意这么做,但听说是指挥部的命令,想了想也就没再吱声。安全并不意味着人多。但这似乎已经成了规则和条例,刑警队破获案件后,缉拿有可能持枪的凶险的犯罪嫌疑人时,攻坚任务往往由防暴大队协助完成。几分钟后,防暴大队的10名队员便到达了现场。

郝永泽没想到带队的竟是防暴大队警务处的处长郭曾宏。就在昨天夜里,他们曾在一起同那些不露身影的家伙们进行过一场殊死较量,后来才听说,当时昏迷不醒的代英,其实就是郭曾宏只身从现场救出来的。按当时的严重情况,如果不是郭曾宏拼死保护,说不定他真会让那些人给暗算了。

一夜之间,两个人己成了生死之交。

虽然在如此严峻的气氛下见面,但两个人亲热得几乎能抱在一起。寒暄了几句,很快便严肃下来。

展开攻势前,郭曾宏主动要求说,他跟马晋雄从小在一个师傅手下学武,师兄师弟,情同手足,全国武术散打比赛,多次在一起拿名次,关系非同一般。他可以只身前去劝他自首,何况还有马晋雄老婆孩子在里面,能软化尽量先软化他,最好不要立刻动刀动枪。

郝永泽坚决不同意。他对郭曾宏说,你只看到了他的这一面,并没有看到他的另一面。尤其是你不知道他到底有过多少起罪案,犯过多大的恶行。万一要是罪孽深重,血债累累,他又是在公安口干过的,对什么不清楚?怎么会听了你的?万一他准备死拼到底,你去了岂不是太冒风险了?

郭曾宏说他已经给指挥部的领导们说过,他们也都表示了同意。因为这是在马晋雄的家,他老婆和儿子就在他身旁,虎毒还不食崽呢,就算他生性残忍,不想活了,宁死也要顽抗到底,也不至于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连家也不要了?马晋雄这个人他清楚,脾气是凶狠了点,但对老婆孩子那可另是一回事,对自己的生死朋友也另是一回事。

郝永泽看他去意已决,想想他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这又是领导同意了的方案,考虑再三,也只好答应,但必须答应两个条件。第一要穿上防弹背心,第二要戴上微型窃听器。一旦发生异常,他们在外面也好有所准备,有所行动。

第一个条件郭曾宏没答应,他说这么热的天,你穿上个厚囊囊的防弹衣,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让他怎么相信得了你?何况距离那么近。站在他家门口跟他说话,你在明处,他在暗处,防弹背心又有什么用?什么也不穿,就一件单衣,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枪也只放在套子里,赤手空拳,他没了戒心,才好跟你说话。再说,你穿了别人的防弹衣,别人怎么办?

第二个条件郭曾宏想了想答应了,戴上也好,至少你们在外面也能感觉到他的位置,万一要是有了什么意外,也好作紧急处理。何况又不大,放在身上他又看不到。

5分钟后,郭曾宏开始了行动。

可能是由于采光的原因,小院四周的院墙很低,顶多也就半人高,所以院门只是个摆设。里面没锁,只有个门搭子,外面轻轻一扭院门就开了。

“晋雄!”郭曾宏一走进门去,就嗓音不高也不低地喊了一声。“我是郭曾宏,起来了吗?”

郝永泽伏在外面的一个制高点上,看得清清楚楚,从一个精巧的遥控接收器里,也听得清清楚楚。郭曾宏的口气很自然,也显得很自信,一点儿也没感觉出有什么紧张的地方。

没有人回答,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也静悄悄的。

郭曾宏终于站在了马晋雄屋子的门口,“晋雄,我是郭曾宏,开门。……听见了吗?”

屋子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郭曾宏很耐心,很诚恳,自从进了院子,根本没有左顾右盼过一下。

屋子里依旧悄无声息。

郭曾宏的口气就像在拉家常一样,“晋雄,我知道你在家里。我就在你的门口,我也知道你也在门口。我有事要给你说,很要紧的事。晋雄,你总不能就让我这么站着给你说话吧?”

屋子里沉寂得能让人窒息。

郭曾宏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晋雄,开门吧。你既然不愿意开门,我想你肯定知道出了什么事。你又走不了,出不去,老关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你应该相信我,你也看到了,就我一个人,我可以给你保证,在我们说话结束之前,绝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走开!”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你说什么!”

“晋雄,你怎么了?”郭曾宏的声音依旧非常委婉。“我是曾宏啊,要不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孩子老婆好,为了咱们师兄弟的情意,敢情我疯了要只身来见你?”

“你别给我说这些废话!”马晋雄的声音更加暴躁。“你来这儿无非是让我束手就擒,白白送死,你好立个大功,这就是你的兄弟情意!走开!要不因为我们是师兄弟,我早打发你上路了!”

“你这是干什么呢?”郭曾宏似乎竭力地在遏制着马晋雄的情绪。“我来这儿是为了立功?咱们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要真那样,我还怎么在师兄师弟们面前做人?假如你真犯了什么事,出来自首,又有什么不好?我知道你有枪,我也知道你武功超群,可这又有什么用?我打心底里不希望你出事,我实实在在是在为你好……”

“既然这样,为了兄弟的情意,为了你的弟妹和你的侄子,你就告诉他们,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出去!”

“怎么出去?”

“你在前面护着我,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

“这你别管。只要你把我放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你疯了!”郭曾宏终于怒吼了起来。“你真要是犯了什么大案要案,你能逃到哪里去!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我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其实你跟我也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一无所有!只有霸道,没有公道!我们一无权,二无钱,也没法跟那些当官的子女比,他们什么也有,什么也可以干。我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干,只有受苦的份!我不想这么活着!”

“别找那种理由,你的日子比别人一点儿也不差!吃不愁,穿不愁,有工作,有房子,有老婆,有孩子,比起那些普通百姓,比起那些下岗工人,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那要看怎么比!都是人,我并不比别人差,凭什么有人住小楼,坐小车,玩女人,一辈子不劳而获,花天酒地,就我事事不如人,只能靠血汗过日子?我也是男子汉,我不甘心就这么活着!”

“那都是邪道,歪道!长远不了!人活在世上,要走正道!要活就活得堂堂正正!即使是挣一分钱,也要找正当途径!”

“他们的钱都是正道来的?我看都是偷,都是抢!都是在抢老百姓的钱!抢国家的钱!不过有的是明抢,有的是暗抢罢了!没什么两样!”

“马晋雄!你真让我寒心!像你这样,连命都不要了,还要钱有什么用!”

“我早就想明白了,人命没那么值钱!我混了大半辈子了,到现在连个副科级也混不上,在他们眼里我算个什么东西!你说得对,人活在世上,要么堂堂正正,活得像个人样,这是人命!活得窝窝囊囊,跟没活一样,这是狗命!狗命有那么值钱吗?”

“马晋雄!我真为你这样的师兄弟感到耻辱,你怎么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只为了钱,为了权,为了不劳而获,为了花天酒地搞女人?你要的就是这些肮脏的东西?你的祖祖辈辈都活得于干净净、清清白白,他们也都是狗命吗!我看你连只狗也不如!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回答我!”

……

郝永泽伏在地上,直听得心惊肉跳,浑身打颤。他再次为郭曾宏的处境担心起来。他对身旁的一个拿着望远镜的侦查员说,看准了没有?马晋雄可能会在什么位置?

侦查员说,郝组长,我说得没错,马晋雄就在他家门后,可能是在椅子上站着,正在房门上方的玻璃框后面同郭曾宏说话。他能看见郭曾宏,郭曾宏看不见他。马晋雄手里还拿着枪,枪口直对着郭曾宏。

郝永泽立刻对左右发布命令,把所有的枪口都对准马晋雄的房门上方。一旦发现异常,立即集束射击!

接收器里的对话仍在继续着。

马晋雄声音越来越强横:“马上给我走开!我说过了,我的命不值钱,我什么也不在乎!”

郭曾宏毫不退缩:“我再劝你一句,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自己的孩子老婆着想?你清楚的,我一旦离开这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我要是死了,他们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要死就死在一起……”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声,然后便是一阵激烈地撕扯和挣扎声。

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屋子里顿时又陷入一片死寂。

一个似乎被惊醒的孩子的哭声随即传了出来。

郭曾宏一边拔出枪来,一边大声喊到:“马晋雄!你这个畜生!”

他突然用身体猛地向大门撞去,只一下,便听到嗵的一声,房门已经倒在了地上。

郭曾宏和马晋雄几乎同时把手枪对准了对方。

马晋雄的妻子昏倒在地上,但两手仍然死死地抱着马晋雄的一条腿,呆呆地坐在里屋床上被子里的马晋雄的儿子,像是傻了一样不知发生了事情。

“马晋雄!我再劝你一句,现在放下枪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放下武器,还可以算是自首,还可以算是你的立功表现。”

马晋雄一声不吭,依旧把枪口死死地对着郭曾宏。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马晋雄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郭曾宏举着的手枪也一动不动。

“砰!”马晋雄的枪响了!

“砰!”几乎是同时,郭曾宏的枪也响了!

马晋雄的子弹射中了郭曾宏的左胸。

郭曾宏的子弹射中了马晋雄的右手。

马晋雄的手枪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郭曾宏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慢慢地倒了下去……

“……不要开枪,保护孩子……”

这是郝永泽听到的郭曾宏的最后一句话。

蜂拥而进的干警眨眼间早已把马晋雄摁倒在了地上。

马晋雄的儿子突然大哭起来:“我爸爸是警察!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你们肯定都是坏人!公安局的叔叔饶不了你们……”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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