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谁在追杀你?”我急切地问。

他诡异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说:我不十分清楚,但我知道,和追杀你的那股力量来自同一势力。

“可是,没有人追杀我。”我干巴巴地说,说实话,我倒是想有人来追杀我,那样我就不会如此彷徨了。

没有人追杀你?他莫测高深地摇摇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无分文,无亲无友,无家可归,孤苦伶仃,没有人追杀你,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

也罢!我是无话可说。

我怀疑是相同的势力在追杀我们!

他说出这句话让我再次浑身一震。在深圳有些闷热的夜晚,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我想告诉他,他一定搞错了,我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我不合群、不与时俱进,我一直不识时务地把什么国家安全和人民利益挂在嘴边、装在心里,结果搞得领导不开心,同事不理解,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养不活;我没有朋友,我是孤家寡人,到如今已经沦落到孤苦伶仃。是我固执的空空的理想和追求害了我,我本可以过得很舒服,像精英一样有车有房甚至还包个二奶,但我却‘痴心不改’,说实话,我现在,不,是遇到他之前,正在考虑痛改前非,我不想再当傻冒、再当傻B了——但看到他在黑暗的公园里巍然挺立的身影和刀削般凌厉的棱角,我没有说出自己的孤独、痛苦和绝望。我只是淡淡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他突然颤抖了一下,腰板挺得更直。

怎么办?这是什么问题?没有怎么办这样的问题。一如既往,追求真相,暴露黑暗——我一定会把自己最伟大也许是最后一份情报呈报给党中央,铲除那些滋生腐败的土壤,消灭那些保护贪污的力量,完善社会主义的法制,促进社会主义民主,敦促党中央从制度上杜绝一切损害国家安全和人民利益的事情发生!

“你那么有信心?”我的心情早已经激动了,但却故意声音冷冷地说,“公园那边,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人民都安居乐业的样子,到处充满了光明,可是你却拼命挖掘黑暗。在美国你挖掘阴谋,你是我们的人民英雄;在这里,你挖掘黑暗,你迟早有一天沦落到我这样子,在这里有些人会让你无处容身,甚至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你抓起来,这样做值得吗?有人理解你吗?

我的话音还没有落,他的声音也冷冷地传过来:在西方挖掘真相,是为了祖国更光明,在这里暴露黑暗,也同样是为了这个目的。何况,不正是因为有我们这些不识时务拼命挖掘黑暗的人,光明才到处弥漫?

“话是这样说,”我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可是何苦要忍受那无法忍受的孤独和痛苦?”

虽然是对着他说,但我何尝又不是冲自己说呢,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他大概也看出来了,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轻柔地说:当你心中还有理想还有希望的时候,孤独只能给你带来力量,痛苦则让你变得更加坚强。

孤独让我失望,痛苦让我绝望。但毫无疑问,他的话却带给我力量。我试着在黑暗中挺了挺自己的腰杆,感到一阵酸痛。

“你离真相很近了吗?”我突然问。

他犹豫了一下。

“你在担心,担心自己离开真相太远?”我又问。

不,我担心离真相太近,他说,对于我这种一辈子追求真相的人,得到真相之后往往是真正的寂寞和忧伤。

他后面的话仿佛是抒情而出,听得我怔怔的。我觉得同他一席话,让我了解到他,也了解了共和国真正勇士的真相。看到他沉吟不语的样子,我仿佛怕打搅了他似地轻声说:“世界上总有无穷无尽的真相等待你去追求。就像现在在你面前,我好迷茫好彷徨也好忧伤,不知道关于我自己的真相……我今天四十岁了,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也正好四十岁。他亲切地说,眼睛里流露出关爱的目光。四十而不惑呀!

十四

他目光中的关爱给了我力量。就在今天见到他之前,我迷茫彷徨和忧伤,我本来想向他倾诉,我想告诉他,我怎么都无法安于现状,我看不得不平,也绝对不会放过生活中的邪恶,我像那位刺向风车的唐吉坷德,为自己的理想如痴如醉,不畏艰难,却徒留人笑柄。没有人理解我,最后受伤的总是我。我迷茫,我彷徨。

妻也离开我,我对自己产生怀疑,我想放弃,我想重新做人,我想去赚钱,忘记不快和不公,我想置身于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忘记什么弱势群体和八亿农民……就在这个时候,我碰到他,认识了共和国最伟大的情报员006,他向我揭示了关于他的真相。我震惊之下,感到了由衷的惭愧,也受到了莫名的鼓励。所以最后当我开口时,我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突兀但却可以理解的话:

“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他猛地转过头,眼中霎那间充满了欣慰和赞赏。是的,他没有听错,我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我们”这个词。理想和希望回到了我的胸腔,充斥了我的心房!

跟我来,我们开始行动吧!说罢这句话,他潇洒地撩了下不太合季节但却异常飘逸潇洒的羊毛料风衣,朝公园边缘移去。我只是稍微一犹豫,也跟上去了。他身轻如燕,几个起落就翻过公园的墙,然后匍匐而行,在前面一片通明的灯光附近,老猫似地弯下腰,轻快前进,最后找了片万年青隐藏下来,奇怪的是,在他精神的鼓舞下,我竟然一步都没有拉下来,他刚刚隐藏好,我也已经潜伏到他身后。

看见那边没有,那就是深圳几百家最好的饭店之一,现在正是吃晚饭时间,你注意到那边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小轿车没有?对,有四十多辆,有经验的特工扫一眼就能确定大概数量。那些车除了别克就是奥迪和广本,其中绝大多数是公务员、也就是人民公仆的车,简称公务车。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一个个登记车牌号,然后潜进公安局车管所,窃取车辆登记资料,然后对照我们抄的车牌号,总结成我那篇绝密情报的一部分上报中央,随后为了协助中央采取行动,我们还可以公布公务员公款吃喝的小车资料——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我忍不住“扑哧”一声发出了声音,原来我们鬼鬼祟祟潜伏到这里就是为了登记车牌号?他一定是在西方被当局吓怕了,在这里我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去登记呀。

我的“扑哧”声引来他责怪的目光,我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却没有办法掩饰我的疑问和不解。

你一定觉得我小题大做,对不对,杨文峰同志?

我没有否认。

也难怪,隔行如隔山,你不了解情况,或者说看问题不能站在我的角度看,他回过头来声音低沉地说,让我这样说吧,你知道我们国家因为没有航空母舰而一直无法竞争蓝色海洋吗?而列强们早在一战和二战时就拥有了大量的航空母舰!老一辈军人如刘华清大将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们自己的航空母舰扬帆远航。可是我们却没有这个技术和经济力量去研究、去建造。其中技术难关如飞机降落时的挂钩技术,要独立研究的话至少需要八个亿人民币,我们党和国家领导人下不了决心,舍不得这个钱呀,那八个亿能够盖起多少所希望小学呀。更何况,解决技术问题后,建造一艘航母大约需要一百亿人民币,这又能改善多少中国农民的生活呀。我在海外时,为了给国家节约研究经费而四处搜集有用的科技资料,我的秘密战线的战友还有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哎——可是——西方列强对华技术封锁到了变态的地步,要建航母,我们必须投入大量金钱去搞研究。没有钱!这就是我们老一辈的航母梦始终是一个梦的原因所在。然而,当我回到国内寻求解决之道时,我立即了解到真相,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文峰,让我这样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公务员每年用公款吃喝的钱是多少吗?

我隐约记得一个天文数字,但由于数量太大而想不起来。我摇摇头。

具体是多少的数字,估计你也没有什么概念。这样说吧,让我换算成比较大的单位,就以航空母舰作货币单位吧。刨除国家正常的吃喝开支,如国宴和各省市礼尚往来接待外宾费用之外,每年这些公务员、这些人民的公仆本不该吃掉却吃掉的工人农民和商人交上来的税钱是二十艘航空母舰!

我耸然动容,差一点惊呼起来,也立即感觉到偷偷潜伏到这里的可笑的任务其实是无上神圣和光荣的。是的,我们不是在偷偷摸摸地登记公务车牌号,而是在为国家建造航空母舰作贡献。等我们搜集到车牌号,再偷出车管所的车辆登记记录,把这情况上报中央,用情报的形式提醒中央领导人从国家安全角度看看自己手下的人民公仆一年吃下多少艘航空母舰——

接下来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被捕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006奇特的思考方式的鼓励下,我干劲十足,当天晚上在深圳市区东奔西跑、南征北战,到晚上十点多钟,竟然抄到一千二百多个车号。按照深圳市车辆比例,可以肯定这里至少有九百辆是公车,除掉二百辆车是企业或者私人请吃以及政府的必要宴请之外,还有七百辆车是公车吃喝。我们激动得夜不能寐,当晚就在公园的板凳上草草休息了一阵子。天麻麻亮,就朝深圳公安局车辆登记管理处出发。

到了管理所门前,我们停下了脚步。他说,文峰,你不能冒险,你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你在这里等我,让我去吧。

我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豪气满怀地说:“不,我的麻烦一点也不多,至少见到你后,我是这样认为的。我喜欢这样的麻烦,让我感到自己在为国家为民族做大事。另外,你是共和国第六号情报员,杀鸡焉用牛刀,还是我去吧!”

我们两人你来我往,推辞了一阵子,最后他从全局出发,满眼泪水地做出了让步。在我混进去之前,他小声说:文峰,行动还是有一定危险的,你得做好万全的思想准备。

“你放心,我死都不会供出我们的行动计划,更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我拍着胸脯说。

他脸上明显露出了欣慰,当我走上前,他拉着我的手又犹豫起来,有些迟疑地问我:文峰,你——你有什么话要说,我,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愿望?

我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爽朗地笑了笑,豪气干云地说:“没有什么,我已经离婚,光杆司令一个——不过,真说到愿望,我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等这次行动成功后,你能不能帮挖掘一个真相,那就是关于我的真相,关于我人生的真相,你知道昨天是我四十岁生日,可是我还是疑惑不解,我指对我人生的真相迷惑不解!”

他先是有些为难,但随即沉重地点点头,说:真相有时让人痛苦,当然,如果你坚持要知道关于你的真相,我会满足你。

我满意地点点头,毅然决然地向公安局车辆管理所走去。

十五

“杨文峰,你是不是有毛病,竟然偷到公安局里来?”

在公安局拘留所里,我被几个凶巴巴的警察轮番提审了好几个小时,但正如他们反复问那几个让他们想不通的问题一样,我的回答也同样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文峰,你到底怎么回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窃到公安局里?”一位警员说道,他手里拿着一叠刚刚从电脑上打印下来的有关我的资料,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我冷冷地说。

“哎呀,你这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懂,说来听听,我们这里有什么值得你来偷的?”一个警员嘲笑地大声说。

“我不会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我不会说的,休想让我透露那个秘密!”我小心地说。

“什么,什么秘密?杨文峰,你把我们搞糊涂了。你有什么秘密,我们有你所有的材料,也调出了你放在人才交流中心的档案,你能有什么秘密?”

我用鄙视的眼睛瞪了他们一眼,让鼻子鄙视地翕动了两下。几个警员摇头离开了,只剩下那位手里掌握有我档案和资料的警员。

“杨文峰,你现实点,这里没有人要杀要剐你,你别神神道道的,我们只想知道你潜入到车辆管理所资料室里去干什么。搞清楚后,如果问题不严重,我们可以当场释放你,你也是熟客了,我们也没有精力和你纠缠。”

他说到后来,脸上露出一脸无奈和厌烦,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你到底来偷什么?”他问。

“告诉你也可以,反正我不怕,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是来窃取车辆登记资料的。”

“车辆登记资料?”他吃惊地看着我,“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玩意,你为什么不通过正常途径来查找?”

“正常途径?”我嘴角也浮出强烈的嘲笑,“你们的资料不是保密的?我想,在你知道我要那些资料干什么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那你要那些资料干什么?”

“为了造航空母舰,为了国家安全,为了民族前途!”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过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何苦对眼前的小警察说这些,他不会懂的。而且,搞不好,我还泄露了心中的秘密。

不过,他显然没有这么聪明,他低下头翻看我的档案,盯着好几份打印材料看了一会,抬起头时,他眼睛里明显露出怜悯。

“哦,杨先生,该怎么称呼你呢?社会活动家,还是民间反贪义士,互联网斗士,还是维权分子?你好像已经从公安机关三进三出了,你自己也给自己造了不少麻烦吧?让我看看,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翻出一份材料,“上次深圳爆发反日大游行,呵呵,你也去凑热闹?那是政府特意允许一些青年学生上街游行,让国际社会听到中国反日的声音的,你这个中年人去干什么?”

“去抗议日本军国主义复活!”我高声说。

“什么呀,你这样的中年人去,不是让政府和我们紧张?谁知道你背后有没有黑手,谁知道你是不是被敌对势力利用了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杨先生,你也真是的,让我怎么说你呢?都人到中年了,还那么不安分、不成熟,你给人家造成麻烦,也让自己过得不舒服,你看这里有记载,上次广州白云山风景区有领导盖房子,你去揭露本来是好事,可是你却偷偷潜伏在那里,像个特务似的,最后让公安反而把你抓了,何苦呢?我说的对不对?”

我恼怒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你别这样看着我,杨先生,我看,你快点交待,把问题说清楚,赶快走人算了,你看如何?”他循循善诱地看着我。

“休想,我至死都不会说的,休想让我告诉你们关于他的秘密,你们不配知道真相!”我喊道。

他满脸愕然,盯着我看了很久,摇摇头,叹着气:“杨先生,你在说什么?你还有同伙?不会吧?”

“没有,我不会告诉你们关于他的任何事!”我知道自己失言,但看到他脸上的迷惑,我心里又感到一阵痛快。这时我仿佛感到006正在那里欣赏地旁观这一切。

那个警员表情沉重地摇摇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出去后转身回来关门时,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十六

我被一个人留在审讯室里,我打量四周,这是一间现代化的审讯室,桌子和椅子都被固定在地板上,三面墙壁光溜溜的,另外一面墙上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我知道那是单面可视镜子,这边看是镜子,镜子那边的房间看过来则是透明的玻璃。他们现在一定站在镜子那边聚精会神地观察我。我狠狠地冲镜子里的我自己瞪了一眼。

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我害怕这种空寂,我想面对这些警察,我要教育他们,我能够理解他们,但我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间审讯室隔音倒是很好,我听不到外面传来的任何声音,心里越发空寂。我克服内心渐渐升起的不安,让自己至少从外表上冷静下来。我又朝镜子看过去,本来我是想让他们看到我冷静的外表。但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眼睛浮肿,皮肤粗燥,嘴唇干裂的中年人,灵魂的闪光显然没有从心灵的窗户反映出来,眼神游移不定,暴露出惊慌和迷茫……

那就是我吗?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本来有选择的呀?为什么?

我在心里反复重复着“为什么”这个问题,不久,我嘴唇开始煽动,我轻轻地问出了声音:“为什么?”

然后,我忍不住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有选择的呀,我真有病吗?”

我是不是钻了社会的牛角尖?我为什么总是对社会的阴暗面和不公特别敏感?我是不是变态?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做,社会就不进步了吗?我这样做又有谁能够理解我呀?我为什么不忘掉政治而去赚钱包二奶?凭什么在大家都热火朝天赚钱享受的时候,我却被孤零零关在这个小房间里——

“你是谁?”我大声对着镜子里那个失魂落魄窘迫潦倒的中年人喊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孤单这么痛苦?

我在自言自语,我的心在颤抖在泣血。不久,我的眼睛开始湿润,当泪水像泉水一样涌出来的时候,我眼前一片模糊,我痛不欲生,我崩溃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但却清晰的柔和的声音:你不是为了要人家理解才做这一切的,只要心中还有理想,你就不会孤独也不会绝望,你就会充满力量,你就会像钢铁一样坚强!

我耸然一惊,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镜子中006那坚毅的‘痴心不改’的形象,那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那深邃的眼睛和充满智慧和亲切的目光——

我连忙擦干眼泪,再定睛一看,镜子里只剩下我。然而,我知道,我对他的幻觉或者他那深留我心的形象再次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挽救回来。我豁然恢复,振作起来,用手在空中挥舞着,咬着牙沉声说道:“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屈服,我不会放弃,我会坚强,像你一样坚强,我充满了力量!”

然后,精疲力竭的我停止了自言自语,我伏在桌子上昏昏睡去。审讯室的门是在几个小时后打开的,最后出去的那位警察带着两位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进来。他们三位坐在桌子对面,表情木然地看着我。我也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

那位年纪较大的白大褂抬起头,眼睛里露出我已经熟悉的怜悯,不同的是,他竟然伪装了一些慈祥。为了配合他的慈祥的表情,他的声音也是柔和的:“杨先生,你刚才在和谁交谈?”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我冷冷地看着他,嘴角露出嘲笑地说:“你穿上白大褂,就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他叹了口气,夸张地扫视了审讯室一圈:“不管你和谁说话,他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他抛弃了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自忍受?”

我用喉咙“哼”了一声,我不会上他挑拨离间的当,绝对不会!

“杨先生,现代社会的人们生活压力很大,特别是在深圳,又特别是对那些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社会上出现的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法让他们接受,于是,社会越发达,人群越拥挤,我们却变得越来越孤独,”他用柔和的声音说,“于是我们自言自语,或者我们自我交谈,以寻求理解和安慰。杨先生,这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我理解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好好交谈交谈,你看怎么样?”

我迷茫地看着他,随即我明白过来,他是公安局的精神审讯专家,他想精神分析我,想瓦解我的意志和斗志,想把那一直鼓励我支撑我的006从我心中驱除,想让我成为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想让我和他们一样同流合污——绝对不可能!

我怒发冲冠地跳起来,向他们飞扑过去,双掌平平推出,嘴巴大喊一声:“看掌,降龙十八掌!”

(未完待续)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