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晚,在美国亚特兰大的CNN总部,举行了2024年美国大选总统候选人第一场电视辩论。
在辩论过程中,最引发关注和反响的,不是具体的政治议题,而是年逾八旬的现任总统拜登多次的语言混乱、反应迟钝,以及沙哑含混的声音。这让拜登本就被质疑的年龄过大和健康堪忧问题,又一次得到某种证实,让人们对其是否还能在未来(甚至现在)继续履职产生深深的怀疑。
而拜登的对手特朗普,也已78岁高龄,虽然在本次辩论中表现较好,日常健康也较拜登为佳,但他也不折不扣的是“老人”了。以前“老人政治”往往是讥讽前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和专制国家的名词,如今的美国却也陷入“老人政治”陷阱,颇为令人讶异。
本次辩论结束后,美国媒体和公众对拜登的迟钝表现颇为惊讶和不满,民主党人中“更换2024总统候选人”的呼声强烈。哪怕此时距2024年总统大选已不到六个月,民主党早已确认拜登再度参选。而共和党也早已确定特朗普将再度参选,并于今年3月的党内初选中确认了特朗普的参选资格。
那么,为什么民主共和两党都选择了如此老迈的候选人参选总统?尤其是民主党人在早已知道拜登身体状况欠佳情况下,仍然推举其参选?这反映了美国政治哪些问题?
在过去许多年里,美国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老人政治”色彩。除了最高法院大法官因任职终身年龄偏大、参议院部分德高望重议员较年长,包括美国总统在内政要人物,年龄大都在45岁至65岁之间,在全世界也都属于较正常的年龄范围。例如沃克布什(小布什)54岁当选总统、卸任时62岁;奥巴马47岁当选总统、卸任时也才55岁。
但到了2016年总统选举,两位主要参选者希拉里和特朗普,都明显超过此前多数总统的就职年龄。当时的希拉里已68岁、特朗普69岁。那时一些评论就认为当年大选是两位“高龄”候选人的对决。2017年正式上任的总统特朗普已70岁高龄,成为美国史上最高龄的总统,超过了此前里根69岁上任的记录。
2020年大选,已77岁的拜登对决74岁的特朗普,拜登胜出,美国总统的上任年龄又创新记录。而2024年大选,这两位老人,再次竞逐总统大位。如果后面双方都没有更换候选人,无论谁将胜选,都将再次打破美国最年长总统的记录。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老人政治”,既是拜登和特朗普恰巧年龄偏大的偶然,也是美国近年来政治僵化、中青年政治家普遍缺乏足够能力和魅力的缘故。
相对于不断革新进取的前几十年,自奥巴马执政后期开始,美国的政治环境就变得既极端又僵化。一方面,以特朗普为代表的民粹主义声势强盛,无论极左还是极右都在美国崛起;另一方面,美国政治的良性革新遇到瓶颈,没有多少真正有能力和负责任的政治人物,尤其缺乏能够包容多方、有广泛号召力的政治家出现。一些政治新秀,无论民主党的沃伦、AOC(科尔特斯),还是共和党的卢比奥、科鲁兹,都只能在较狭隘的范围内得到强劲支持,却并不能代表更广泛的美国人民。
所以,希拉里、拜登、麦凯恩这样年龄较大的传统政客,肩负起了美国建制派传承的重任。他们相对树大根深,可以团结党内大多数人,且价值观较为中道理性,可以争取中间派选民的支持,于是即便年有七旬,仍然被党内寄予厚望、上阵参选。
而民粹人物特朗普同样以高龄参选,倒更多属于巧合。不过,同样是共和党内缺乏既年轻又有足够吸引力的人物,才让特朗普得到机会。今年共和党初选中德桑蒂斯和黑莉与特朗普巨大的人气差距、相继退选,也反映了共和党同样后继乏人。
而拜登和特朗普虽然年事已高、却仍参选的另一原因,是他们此前已积累了颇高的政治人气,是无法替代的政治明星,选民对其已产生深厚感情和路径依赖,若所属党派更换候选人,几乎注定不会有相应的人气和支持率。所以为大选胜利,两党都宁可不顾年龄和健康不佳,推选他们再次上阵。在美国政治极化、双方都“输不起”的情况下,更忌讳更换年轻却号召力不足的候选人上阵。
于是,今年美国大选竞选和辩论,就上演了两位81岁和78岁老人的对决。但本次辩论中,即便人们已预期了拜登很难像壮年人那样反应敏捷,但他的表现仍然令人吃惊。在谈到对富人税收和医保问题时,几乎语无伦次。即便拜登思路清晰时,说话也磕磕绊绊。
这样的状态,让包括民主党人在内美国国民惊讶和忧虑,辩论结束后的采访和民调,许多美国人都不愿拜登再当四年总统。立场明显偏向民主党都CNN,在辩论会后对观众的民调中,都显示只有33%观众倾向拜登表现更佳,67%观众都认为特朗普表现更好。原本期望拜登恢复健康(或起码勉强可以保持正常状态)、继续担任总统的民主党人,在辩论会后也迅速而认真的讨论起了更换下届总统候选人的设想。
不过,在如今情况下,更换总统候选人并非一件容易和有利的事。如果民主党在一两年前就确定更换,那么还有比较充裕时间考虑和推出候选人,并让大众了解其人、熟悉其政纲。但如今距大选已不足六个月,仓促换人显然不利于选情。
而且,如今民主党似乎并没有非常合适的替代人选。副总统哈里斯人气远不如拜登和特朗普,根据此前假设她参选后对决特朗普的民调,她几乎必败无疑。而另一热门人选国务卿布林肯,专长于外交,恐难担当总统全美内外事务的重任。
倒是前国务卿、2016年参选的希拉里,其复出参选或是值得民主党考虑的选项。但她在2016年败给特朗普,让她蒙上巨大阴影,也让民主党内对她丧失信心和颇多抱怨。本次若复出,是一雪前耻还是再败而馁,是很难说的。值得注意的是,希拉里如今也已76岁高龄,年龄虽比拜登和特朗普略小,但也是不折不扣的老人,身体虽尚且健康,但未来几年健康未必能够保持。
总之,拜登在本次辩论会上的差劣表现、反映出令人担忧的健康问题,让民主党陷入被动。虽然会后拜登以“喉咙痛”做解释,还希望选民要看政纲而非辩论表现,但拜登的选情被冲击,已是必然。
这也让特朗普重返白宫的可能性大增,并引发许多担忧特朗普重新上台人士的担忧。由于特朗普声称当选总统后将停止对乌克兰的援助、停止对抗俄罗斯,乌克兰和欧洲各国主流政界也不希望特朗普当选,因此对拜登是否能继续参选颇关心和忧虑。
拜登并没有什么突发的严重疾病,其反应迟钝、语无伦次,都是年事已高的老年人表现出的普遍症状。如果民主党人早早的充分考虑其年龄问题,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而78岁的特朗普虽在本次辩论中表现较好,但其常年的浮夸言行,也让人质疑其高龄下精神和判断力是否正常。
美国虽无“老人政治”传统,却出现两位七旬老人相继担任总统、已近/过八旬后又双双争夺总统大位的景观。这反映的是美国政坛缺乏德才兼备、统领全局的政治家,也暴露美国政治缺乏更新能力、民主共和两党都过于依赖明星政治家的现实。
未来的美国若想恢复健康的政治生态,不仅要反对政治极化和民粹主义,也要避免“老人政治”的常态化,让中青年政治人物得到更多机会与历练。这样的美国才能永葆青春,而非在暮气中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