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损害经济自由的,最终也必将损害到其它自由。对经济自由的压制,必将导致政治自由的消亡。

对经济自由的态度及其与政治自由的关系,常常是左派与自由派争论的一个焦点。

在政治与经济的关系方面,一切左派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就是认为政治比经济重要,最极端的左派甚至强调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认为政治必须挂帅。在经济自由与政治自由的关系方面,自由主义的左翼也当然认为政治自由比经济自由重要。因此,他们也常常批评自由派过于强调经济自由,轻视政治自由。

左派还有一个典型的观点,即认为,从政治自由中可以推导出经济自由,但是从经济自由中却无法推导出政治自由。因为,他们认为政治自由是一种程序主张,其内置的多元性和纠错机制,使得经济自由可能有成长空间。而经济自由是一种实质主张,其内容上的单一性很难推出多元性的政治自由。所以,政治自由高于经济自由。

在自由派看来,这种看法有两个值得商榷的地方。

第一,自由派认为个人的自由不是理论或逻辑推导的产物,自由就是自由,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用独立宣言里面的话说,人的自由权是不证自明、不言而喻的真理。用推导来论证自由是欧陆理性主义和唯物主义的观念,它不承认自由权背后的超验的依托。在自由派看来,任何推导出来的价值观都是靠不住的。你可以把它推导出来,也可以断定无论如何也推导不出来。经济自由不是从政治自由中推出来的,反之亦然。

第二,如果把经济自由仅仅看成纯经济的、仅仅与物质有关的权利,从中的确难以推出多元性的政治自由。但是,经济自由绝不仅仅是经济的,不能从纯经济活动的意义上来理解经济自由。因为经济自由有其神圣依托,它是人的生命权、自由权和财产权的外化与展开。人要自由、要活着、要拥有财产权,就必须有经济自由。从这种意义看,经济自由既是经济的,也是超越经济的。经济自由并不是实现政治自由的工具,它本身就是目的。因此,对经济自由不能仅仅从经济的层面上来理解。

不仅如此,经济自由本身就具有重大的政治功能。没有经济自由,不可能有政治自由,许多政治自由看上去是政治自由,实则是经济自由。私人若没有办报纸、办广播电视等新闻媒体的经济自由,那就不可能有实质意义上的、可持续的言论自由。

近年来,中国流行一个标签叫做“政右经左”,其大意是,政治自由要多,经济自由要少;政治要民主,经济要管制,政治上要自由主义,经济上要社会主义。传统上,中国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国家,对政治自由,反对者与支持者都很在意,而对经济自由,大家都没有特别的兴趣。一些人对经济自由的轻视,或者说蔑视,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经济自由被当成一种与庸俗的商业活动联系在一起的、低级的、可有可无的自由。左派知识分子对经济自由通常抱有特别的偏见,轻视经济方面的自由。他们信奉唯物主义,却轻视生活中的物质方面。

然而,在所有的自由中,经济自由最为根本,也最为珍贵。如哈耶克所言:“离开了经济事务中的自由,就绝不会存在—–那种个人的和政治的自由,没有经济自由的政治自由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这样的自由只能是少数统治者的自由。

没有经济自由,政治自由和其它自由就很容易从人们身边被夺走。换句话说,其它自由的有效运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人们获得、占有和使用财产的自由。凡是损害经济自由的,最终也必将损害到其它自由。对经济自由的压制必将导致政治自由的消亡。在一个社会中,一些人(如官商)比另一些人享有更多的经济自由,这样的自由,已不是自由,而是特权。只有每个人都能享受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因为,自由必须是平等的,否则就是特权。

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度无经济自由而有政治自由。只有有了经济自由,才有可能有政治自由。但是,这并不表明经济自由仅仅是政治自由的工具。经济自由与政治自由,各自有其独立的价值。一切经济活动的目的,无非是要创造更多的财富以改善人类的生存状况。公民若是没有从事经济活动和支配自己财产的广泛自由,也就没有创造财富的自由。

经济自由本身也有着强大的、不应被无视的政治功能。没有经济自由,其它自由可能随时会被剥夺。没有属于每一个个体的财产权与经济自由,就没有自由市场经济。一个自由竞争的繁荣的市场经济,在社会中造就了无数个由小到大的、以小为主的经济权力中心,从而阻止了政治权力向中央的集中。所以,经济自由的重要性,绝不低于政治自由。

来源:三剑客–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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