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以村委会的名义,给瞎妈发来一个公文。说目前由于形式的发展和乡亲们的需要,政府按照信仰自由的法制精神办事,要瞎妈继续旅行当初和政府达成的协议,还要继续的装河神。以协助前来拜神的乡亲们,不许误事。瞎妈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又要使坏,可自己当年和政府确实有协议,可那是什么年代呀,现在要是没有一大笔钱的话,怎么能够办好装神弄鬼的事?就光那套服饰也要一大笔钱呀。所以,瞎妈决心要整治一下青皮。

祭拜河神那天,来了很多人,瞎妈今天亲自出马,春芽站在她的旁边,给她当助手。三个儿子装扮成虾兵蟹将,在前面站立。青皮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来烧香了。瞎妈毕竟是年岁大了,身体有写吃不消,顺着脸往下留汗。青皮为了报复,他坚持不结束活动时间。瞎妈急了,就在人们喧闹声中,喊了一声,然后说今年如果白沙湾的领头人不带头捐钱,所有的香火都白烧。大家一听都哄起来,把青皮围住了,大家把他口袋里的钱都给掏出来,捐献给了庙里。气得青皮干瞪眼,又怕瞎妈再说出点什么来,赶紧带着人走了。

三水的入狱,二水的出走,大水的反常,使春芽最近些日子心里很郁闷。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引起的,再加上青皮的残疾,简直都无法让她仔细的想象。她有时候就这样想:我是不是个不祥的女人,要不怎么凡是跟我有关系的男人都那么倒霉呢?

白沙滩上更加沉闷了,就剩下瞎妈大水和春芽他们三个人。相互之间都很少交流,每天都过着一个程式的生活,枯燥无味透了。夜晚来临的时候,空气中有黑色填充着,好象还有拥挤的感觉。白天是透明的,那些个寂静和空旷也是透明的,好象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存在一样。而他们三个人又都有各自的心思,谁也不理解谁。

瞎妈每天早上一起炕,洗漱完后,烧上一注香,就跪在神龛前,念一会儿神经。然后吃饭,吃完饭后,天气要是好,就在院里走一走,然后去牛德旺的坟前站一会儿。有时侯还要去河边观望一下,也不知道她争着瞎眼在观望什么,只是朝远处聆听着。晚上大多的时间她是在烧香、打坐,无休止的抽烟,无休止的思考,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可是每天既定的日常生活,已经不用她再进行什么吩咐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分工是什么,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瞎妈的权力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除非有突发事件发生。因为在这个家里,接受瞎妈的领导是早已安排好的了,瞎妈的至高无上权力是不容质疑的。然而,当大家都遵从她的权力以后,她也寂寞,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她没事可做了。每天面对的是神龛,院落,大水和春芽就象两个影子一样,在这家里飘来飘去的。对瞎马来讲,只有黑夜没有白天,白天和黑夜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所能体会到的,就是寒冷和炎热,声音和寂寞。然而,这空旷的白沙滩上,要是有一点声音的话,更显得寂寞。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大水那一声声吼叫声,简直就是实际末的呼唤。可是,这空旷的白沙滩上,要是再没有这一点声响,就很难再让人感到一点人气了。

春芽是个坚韧的女性,很多方面都受瞎妈的影响很深。她可以一个月不和瞎妈说一句话,但是,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互相之间可以说都清楚。因为她们接触的时间太长了,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当前,对于瞎妈来讲,可以说最大的心愿就是春芽的肚子能马上大起来,这也是这白沙滩上最大的希望和喜悦的事情。可是,瞎妈清楚的知道,大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过春芽的房间了。这白沙滩上唯一的男人不和春芽往来,这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晚上,春芽刚要上炕睡觉,就听见瞎妈的房间里传出了声音,和上回一样,她马上预感到大水又有事情。她来到瞎妈的房间外面的时候,顺着声音望进去,果然是大水光着脊背跪在地上。瞎妈在拿着那根竹制的掸把,一下下的打他。大水的后背上已经出现一道道的红印痕。随着抽打的声音,只听见瞎妈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大水跪在地上说:是儿子不对,惹您老人家生气了。是儿子的过错。瞎妈又狠狠的打了他一下:上回我教训你,你是怎么说的?这回你又怎么解释?大水吱呜着,没有说出来。瞎妈又是一下打下去。春芽在外面看着,心里一阵阵疼痛,但又不敢进去阻拦。因为,按照瞎妈的家法,她教育儿子的时候,是不容许别人介入的。

瞎妈打累了之后,就坐在炕上一个人哭起来。看到瞎妈哭,这对于大水和春芽来说还都是头一次。他们都吓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春芽赶紧在外面的地上跪下来,大水也不敢起来了。就这样,二人一直跪到了天亮。鸡叫了以后,瞎妈才叫他们起来。原来,她早就知道春芽在外面跪着,是有意识的在罚她。瞎妈朝外面跪着的春芽说:你也起来吧,知道错就好,你们回去吧,商量一下怎么改正,别再让我担心了。

春芽把大水扶回他的房间,让大水爬在炕上。她去拿来药水,给大水上药。大水的后背上,从掸把抽打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春芽看着他的伤口,心里也在流血。因为,她心里清楚瞎妈为什么打大水,为什么连她一起罚。但这事也确实不怨她呀?是大水有意识疏远她的,是大水不愿意到她的房间来的。但她心里清楚大水的想法,他是感觉春芽的心里只有青皮,没有他大水。所以,他怕春芽嫌弃他,他才疏远她的。春芽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又怎么和大水解释呢?何况她心里确实有青皮。

春芽这次又想错了,瞎妈打大水,绝对不是单纯的为大水不到她屋里去的事情,这里面还有春芽不知道的东西。你别看瞎妈眼睛瞎,可她的心里可亮着呢,不比长着眼睛的差。春芽看不到的东西,瞎妈是能看到的。这白沙滩上的事情,什么也瞒不过去她的瞎眼。

大水总是不到春芽的房间里去,而且每天都跟着那头黑眼圈的草驴形影不离,这在瞎妈来说已经是觉得很反常了。他再对那头草驴照顾的无微不至,几乎到了无话不对它讲的地步,这让瞎妈感觉很尴尬。上回就因为这事情,瞎妈惩罚了大水一次,没想到这回又让瞎妈给抓着了。瞎妈急着要孙子,好传宗接代。这三个儿子走了两个,目前就全靠大水这一根苗了,可他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春芽的屋里他连去也不去,每天跟这头驴泡的没完没了的,真是气死人。

春芽给大水上完药,看着大水睡着了,她就在旁边坐着。大水睡到半夜,身体感觉不舒服,想翻身,却被疼痛弄醒了。突然发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是春芽,他赶紧把睡着的春芽推醒,让她回自己屋里睡觉去。春芽本想就在大水这里睡了,没想到大水哄她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屋里后,春芽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大水。为这事,大水已经挨两回打了,都是因为自己。今天大水有伤在身,也不能勉强,等大水伤好了,她一定把大水拉过来。可又一想,她和这哥仨都好几年了,为什么就没有动静呢?才和青皮一次,就给自己怀上了。会不会是他们哥三个有毛病呢?就算是有毛病,也不能三个人都有毛病呀?唉,这是怎么回事呢?胡思乱想着,就睡着了。

白沙滩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早上起来的时候,春芽一到厨房,就看见瞎妈已经在那里了。她熬了一锅玉米茬粥,一推开厨房的门,粥的香味就迎面扑鼻而来。这种粥是北方农村的主要食品,早上,几乎家家都是这种饭。喝这种粥,就咸菜丝,吃好后就下地干活。中午才是干粮,窝头,馒头,烙饼等。春芽把咸菜丝切好,放上一点葱丝和香油,端到桌上。又盛了三碗粥,一碗放到瞎妈跟前,剥了一个煮鸡蛋,放到瞎妈面前的咸菜盘上。她又剥了一个煮鸡蛋,放在另一碗里面,然后她端起来,用筷子往粥里加了几下咸菜丝,就朝大水的房间走去。瞎妈端起桌上的粥,先加了一下咸菜丝,吃着,喝着碗里的粥,耳朵听着春芽离去的脚步声。

大水已经起来了,见春芽端着粥进来,就接过去。端着粥又出来,直接朝厨房走过来。他进厨房后,坐在瞎妈对面,叫了一声妈,就吃起来。春芽坐在一边也不声不响的吃着。瞎妈说了句:吃完饭后,把晾好的鱼干收拾起来,别让雨淋了。说着,她起身就出去了,大水应了一声:是,妈。春芽说:大水还是歇歇吧,那点儿活我就干了。大水吃完饭后,在春芽收拾厨房的时候,他就开始收拾鱼干。他把鱼干都用绳穿起来,然后挂在仓库的房间里面。

在春芽给鸡拌鸡饲料的时候,大水把那头黑眼圈的驴拉出来,朝河边走去。春芽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去河边溜溜驴,并嘱咐她不要叫妈知道。春芽觉得奇怪,你去溜驴为什么不要让妈知道呀?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一声。

(未完待续)

(本书出版: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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