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虎是白沙湾的老人了。白沙湾村的每一个居民,他的心里都有一本帐,他只是生不逢时,其实也是自己没本事。以前跟着老书记干,自己就是个碎催。后来跟着青皮爷干,还是个碎催。如今被派到了继祖的手下,给这么一个奶毛未退的小子当差,更是碎催一个。所以,他心里也是不平衡。更让他不平衡的是他的媳妇大妞子,以前跟着老支书干的时候,村里就风言他媳妇跟老支书不明不白。后来,跟了青皮爷以后,就更干脆了,青皮爷经常到他家去喝酒,有时候,他不在家,青皮爷也去。村里又传出了不少的流言飞语,尤其是让快嘴李一说,那是五颜六色,什么全有。他头上这顶绿帽子,就摘不下去了。幸好继祖年纪小,否则那不定又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呢。

他是一个本份人,在村里一心一意的给他们干事,结果什么也没捞着,还把媳妇陪进去了。心里不痛快,就找地方喝酒去。所以,现在他的酒量可是一般人比不了。有两次他把青皮爷都给灌醉了,结果还让自己老婆给骂了一顿。在家里抬不起头,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所以,他只要是抓到谁不干净的事,就死命的敲钱,然后找地方喝酒去。

这山虎的媳妇大妞子是个憨厚人,为人心地善良。为了山虎能在白沙湾能有个吃饭的事干,她为山虎维护了两任村长。可是,近来山虎越来越不理解她,总和她闹别扭,有时候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很让她下不来台。这年头村里的女人就是村长的热炕头儿,谁家的女人不顺了村长的意,那你家的日子还能好过呀?哪村不是这样呀?你要是有本事,就也当村长,让我们老娘们也喘口气。没本事您就带顶绿帽子满街转吧,到也没人嫌你寒掺,因为,又不只是你一个人戴着。

二混蛋主管庙里的生活,他把街上的商店小摊吃了个遍,在这条街上可以说是罪大恶极。据说二混蛋买二斤蒜都要吃回扣,街上卖花椒的孙大妈也被他坑害过两包花椒。这小子是贼不走空,走到哪拿到哪,山虎早就想教训他了。有时侯青皮爷问起来,他也没少给二混蛋上眼药,可就是抓不住把柄。人家卖菜的,卖副食的那些商店老板,说说也就是说说,不和他认真,谁也不愿意去真正的得罪人。

有一回,庙里进了五吨油,山虎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小庙进五吨油干什么呢?他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二混蛋吃了一大笔回扣。可人家不愿意作证,山虎也没办法。也赶巧了,这批货质量有问题,需要退货。山虎马上告诉青皮爷,退货的事情,二混蛋就不要管了。青皮爷一下就同意了,这下把二混蛋吓傻了,这货完全是由山虎去退。

当天晚上,二混蛋就请山虎吃饭,然后是张丽的洗脚房洗脚。紧接着又是去歌厅唱歌,完了后,二混蛋给山虎两千块钱,这货才算是无声的退了。当青皮爷问起这事的时候,山虎说反正我们的钱拿回来了,别人的钱我们就不管了。青皮爷听说自己的钱拿回来了,也就不问了。但这回这两千块钱,算是山虎给二混蛋平事的钱,决不是什么利润。这一点,二混蛋心里也清楚,他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咽进肚里。

山虎拿这二混蛋给的两千块钱,回到家里时,已经是醉得站不住了。大妞子上来扶他上炕,给他脱衣服时发现他口袋里的钱,就顺手拿出来,自己收了。第二天,山虎起来,想起昨晚上的事,赶紧拿过上衣,翻了好几次,也没找着昨晚的两千块钱,可又不好直接问大妞子。因为,昨晚喝得太多了,不知道那钱是拿回来没有。要是万一没拿回来,丢在歌厅了,那就没办法向大妞子交代。早上急着去上班,等晚上回来,再想办法问大妞子吧。

晚上是山虎值班,来装修的工人,要夜里加班。山虎要整夜的看守材料,谁用什么都要向他领取,他再进行登记。对于胖子歪的装修计划,山虎是支持的,二混蛋也支持。因为这庙里的隔断墙,实在是有问题,时间一长,问题就要漏出来,那时候还不定会出现什么事情。按眼前的计划,把庙里的房间都用木板包装起来,就等于把问题给包里面了。等于把大伙的危险也给包里面了,高,高,胖子歪这小子实在是高。

在二混蛋、胖子歪和山虎之间,是属于共同利益之间的矛盾,按说应该是不可调和的。但他们是既得利益团伙,他们又有着共同利害关系,相互之间牵扯着,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比如,这庙里的一切矛盾,与他们都有利害关系,可谓牵一发动全身,弄一人,倒一窝。所以,他们要共同的掩盖庙里的一切矛盾和问题,这是他们的共同利益当中的主要部分。在他们眼里,青皮爷的财产都不是好来的,不拿白不拿。白拿谁不拿,拿了才心安,不拿反而心不安。

山虎这两天晚上喝酒喝多了,休息的不好。今天晚上吃完饭后,就感觉头疼,他看庙里没什么事情,就想回家一趟,拿点儿药吃。他骑上自行车,把车放下门口,打开门才进院,就听见家里大妞在和人喝酒,他侧耳听了会儿声音,是青皮爷。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可不进去又不甘心,还是想进去。因为里面的说笑声,在牵引着他的心,那可是大妞子,是他的媳妇?正在和一个男人,一个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男人单独在一起喝酒,而且是在夜里,在他的热炕头上。这要是过一会儿,都喝过了头,那会出现什么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尤其是青皮爷那双浸透了酒色的双眼,在村里放过那个女人?如今他已经闯进自己的家里来了,已经上了自己的炕头儿,已经泡上了自己的女人,这是对于一个男人的最大的屈辱。怎能不闻不问呢?怎能忍受的了呢?想到这里,他往进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他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自己就这么进去,多尴尬呀。显得自己都没有气度呀,都让大妞子笑话呀,青皮爷会怎么看我呀?最后还是转身出来了。可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这叫什么事呀?这一会儿要是他们喝过了头,做出点什么来,自己这绿帽子不就戴上了吗?要不还是回去?可进去又怎么说呢?那青皮爷是轻易得罪的了的吗?得罪不了人家,我又进去干什么呢?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从家里出来后,他去了张丽的洗脚房。张丽见是老顾客,就非常热情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然后招呼小姐过来给他给洗脚。山虎说今天不洗脚,让张丽给他上瓶酒。张丽见他心里有事,很理解他,就没多说什么,马上安排人给他上酒,上凉菜。酒上来后,他叫张丽陪他喝,张丽说自己那还有客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山虎一把拉住了。张丽看着他可怜的眼神,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好,又是老顾客了,就爽快的坐下来陪他喝酒。一人一杯酒下肚,张丽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开始不说,只是闷头喝酒,张丽见他几杯酒下肚后,就把话头又挑起来了。等山虎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张丽才知道是青皮爷跑他家和他媳妇喝酒去了。张丽的心里已经起了厌烦,她是在外面闯荡一圈的人了,最讨厌没有骨气的男人。

山虎这时候两眼发直,不错珠的盯着张丽。他那鲜红的眼球上,已经燃烧着酒精的度数了,盯的张丽心里直发毛。张丽怕他走偏,就起身要走,山虎拉住她的胳膊不让走。张丽挣扎的时候,他又把她给抱住了,并趁机在她身上乱摸,张丽是走南闯北过来的人,最看不起没本事男人的。见山虎这样,心里直恶心。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占着,连个屁都不敢放,到还有心在外面寻花问柳来了,什么人呀?张丽生气的推开他的手:你自己喝吧,我得去照顾客人去。说完,她往外走去。到门口时,她又回身说了句:我这地方可是男人来的地方?说完扭头出去了,这话深深的刺痛了山虎。山虎是个精细的人,见张丽这态度,知道她是看不起自己。别说别人看不起自己,就是他自己也看不起他自己,想到这里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打完之后,清醒了一点儿。把刚才张丽位置上的那杯酒端起一仰脖喝了,然后起身出了洗脚房的门,朝自己家走去。他今天要雪耻,要给青皮爷点颜色看看。

一有了这种想法,马上就象换了一个人。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一切都要解脱了,一种壮烈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大概就是英雄的感受吧?当个英雄感觉真好。人不能活得那么窝囊,要活得理直气壮一些。这人就是这样,横人都是松人惯出来的。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山虎可不是好欺负的,我山虎今天就要给你青皮爷点儿颜色看看。他晃晃悠悠的骑到家门口,把车往墙根一放,也没有锁车,拿起了自行车的弹簧锁,壮足了胆气,感觉今天就要跟青皮爷见个高低了。得让他青皮爷知道我山虎子是怎么回事,我山虎子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碰的。他心里想着,就来到了门口,伸出的那只手,推门的时候,突然颤抖了起来。马上一个念头闯进了脑海里,我这一进去,就一切都完了。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轻着腿折胳膊断,重着就得弄出人命来。这一出了人命案,那就一切都完了,这好日子就过到头了。蹲大狱不说,弄不好还得挨枪子……我这是何苦来呢?即便是和大妞子离婚,那女人还不有的是?唉,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这时候院内的房间里,传出了大妞和青皮爷的嘻笑声。山虎在门口垂下头,手扶着墙,从口袋里掏出了半瓶二锅头酒,仰脖喝了一大口,然后长叹一声:忍了吧。就转身骑上自行车,又朝张丽的洗脚房走去。回到刚才那个包房后,继续喝酒。一会儿感觉身上躁的慌,就把衣服脱下来了。接着拿起酒瓶想继续喝,突然,感觉下身不对劲儿。它自己起来了,于是放下手中的酒瓶,就用手抚摸起来。脑海里想象着大妞和青皮爷这会儿正在干的事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感觉那个刺激呀,就如同自己和大妞子在干事。他想象着大妞子身上的每个地方,现在正在被青皮爷抚摸着,青皮爷的手在大妞子身上滑动着,青皮爷把大妞子压在了身下,大妞子在呻吟着……这时张丽就跟进来了: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你……怎么回事呀?你怎么在我这儿干起这事来了?瞧你那点儿起色……你给我出去,这要是让我的服务员看见怎么好……你给我出去?以后可不许你再到我这儿来了。把帐结了?算了,帐也别结了,今天算我倒霉,快滚吧你,什么人呀?

山虎被张丽连拉带推的哄出来了。他推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回到庙里,已经是后半夜了。施工的工人门都已经睡了,他把自行车放在院里,就稀里糊涂的倒在回值班室的台阶上。第二天早上,被早起的民工发现,他象狗一样的爬在地上,身边吐得乱七八糟的,污秽弄了一身。民工把他拉起来,他才清醒过来,赶紧回房间洗漱。这时候才感觉头象炸了一样的疼,只好躺到床上,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心里憋屈的要死。他用头顶着床栏杆,心里大骂自己没用,感觉自己现在是生不如死。后悔自己昨晚怎么就没趁着酒劲冲进去,真正的做一回男人……自己怎么就那么没用呀?这还活什么劲儿呀?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二混蛋过来敲门,告诉他青皮爷来了,要给大家开会。他赶紧穿好衣服,洗了一把脸,来的正殿门口。老远的就听见青皮爷在发脾气,在大骂一个施工人员。原因是那个施工人员把一块大木板裁成小木条,他认为是大材小用了,是浪费材料。一见山虎来了,就把火朝他发过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也不看着点儿?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又泡妞去了?再不负责任我都把你们开了。说完他一甩手走了,会也没开。吓得山虎浑身打哆嗦,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回到屋里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裤子尿湿了。他赶紧脱了裤子到外面凉晒。

山虎正忍气吞声的把被子裹着自己在床上坐着,就见窗外的民工对着他的裤子指指点点的。他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隔着窗户对施工人员大骂起来,什么难听骂什么。吓得那些施工人员都躲了起来,谁也不敢吱声。他骂够了,才想起来自己这一上午没吃东西哪。于是,就起来,光着下身裹着被子来到厨房,找了半个馒头,切了一块酱肉,往馒头里面一夹,就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又想起了昨晚大妞和青皮爷的事,突然心里一阵恶心,肚子里的东西往上翻,紧接着,就呕吐起来,吐得昏天暗地的。胖子歪见他实在是难受,就找了个车把他送医院去了。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化验了好几个项目,结果医生说让他住院等带检查结果,继续观察。山虎觉得自己没事,是医院在诈他的钱,连化验单也没等着拿,就出院了。

出了院,回到家,大妞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在家里躺了两天,感觉好了一点儿,就要起身上班去。大妞不让他去,说自己和青皮爷说说去,好好休息几天。不提青皮爷还好,一提青皮爷他的火就冒上来了,起身就从家里出来了。一连几天都是在庙里吃住,家也不回了。过了几天,突然医院来电话,让他去医院复查,他说没事,死活不去。反正自己的事情和别人又没关系,你爱去不去,别人才不上心呢。另外一点来说,这庙里施工确实又离不开他,他一走,就要有别人插进来,这工程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插进来呢?

庙里的施工到了最后阶段,基本装修工程已经完毕,施工队的大部分人员已经撤走,只是几个油漆工人在刷漆,也接近尾声了。满院的油漆味,呛得人争不开眼睛,吸一口气,满嘴的油漆味,庙里根本呆不了人。二混蛋和胖子歪都回家休假去了,大水也有几天没过来了。整个的庙里就是山虎一个人在值班,有时侯大妞给他送饭过来。可是,大妞发现山虎的饭量越来越小,每次都剩下很多。大妞心里着急,几次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就是不去。第二天,大妞又送饭来的时候,发现山虎晕倒在值班室里了。吓得大妞连哭带叫的赶紧找人来,把他往医院送。

(未完待续)

(本书出版: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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