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丁雪和孟慧两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少了。倒不是说孟慧已经没有了和丁雪出去玩的时间,准确地说丁雪也步入了孟慧的后尘,学了孟慧的样子,在别人的介绍下和一位年轻海军舰长谈恋爱了,并且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这位舰长和徐良认识,并且还是徐良的下级。他俩一见面总是挤眉弄眼表情怪怪的,让旁人感觉到有点心怀鬼胎。

不过,孟慧和丁雪在学校里只要一有时间就在一起嘀嘀咕咕唧唧歪歪。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孟慧迫切地想知道丁雪和她那位年轻哥哥的恋爱进展,而丁雪何尝没有同样的心情呢!她也缠着孟慧,让她坦白从宽地交待她和徐良的故事。如果孟慧或丁雪遇到了难处,彼此还不住地帮忙出主意,想“损招”。那时候还没有闺蜜这个名词,就她俩这样的关系早已经是现代闺蜜中的模范代表。

经过时间的考验,个人的努力,加上命运的安排,徐良对孟慧一如既往的追求终于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开花结果。在一九五二年红五月的一天,孟慧说话算话,答应择一吉日尽早举行一个革命化的婚礼。因此,两人便分别忙了起来。首先要做的就是到自己的单位开结婚证明。孟慧这一边进展的很顺利,当天就拿到了单位的介绍信。没想到徐良竟然遇到了麻烦。他给上级领导递交了结婚申请后迟迟得不到答复。把徐良急得天天到司令部去催,答复是上级领导正在认真地研究。搞得徐良抓着头皮百思不解,心想:“开个结婚证明还需要研究?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就在徐良正为了结婚证明的事情苦恼的时候,舰队政治部郑主任派他的警卫员小赵来找徐良了,让他马上到主任办公室来一趟。

徐良得知后心中为之一热,心想:“结婚证明总算有了眉目。”想到这里,徐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把穿的军装和戴的军帽整理了一下,大步流星来到了主任办公室。他一进门便笑哈哈的一口一个郑主任叫着,没想到郑主任铁黑着脸对他待答不理。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对政治形式多少能拿捏几分的徐良暗吃一惊,心想:“难道我的结婚申请出了问题?难道……”就在徐良胡思乱想的刹那间,郑主任用手指了指桌子旁边的椅子,对徐良说:“徐良同志。请坐下来谈吧!”平时郑主任说话幽默,喜欢开玩笑,打蓝球时还和徐良没大没小的。没想到这一次郑主任突然变得异常的严肃,连声音都硬邦邦的。“难道在工作上的出了什么大事?”一时把徐良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良满脸狐疑地坐了下来,两眼直愣愣看着郑主任。这时,郑主任叫了一声“小赵”,只见他的警卫员小赵拿着热水瓶和杯子走进办公室,给徐良倒了一杯开水。郑主任朝他挥了挥手,小赵便马上退出了办公室,关紧了门。郑主任打开了一个小本子,瞧了一眼。然后,对徐良笑了笑,说:“徐良同志,最近和家里通过信吗?”

“谢谢主任的关心,通过信。家里还分了田。”徐良越不想碰的事情,郑主任偏偏就提了出来。他心里开始瞎琢磨起来:“难道我过去的那位老婆到舰队来告我的状不成?”

“你是位老革命了,又是我们舰队培养的对象。在个人问题上一定要慎重,不要脑子一发热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很明显,郑主任笑里藏刀地把徐良逼得没有了退路。

徐良听了后心中为之一震,明知故问,用软调子说:“郑主任,你是指我申请结婚一事?”

“对啊!你对你的女朋友了解吗?”郑主任开门见山,把球踢给了徐良。

“了解啊!孟慧同志是一位人民教师,”徐良想了想,“她工作积极上进,去年曾经被评为学校里的先进教师哪!”

“你对她的家庭背景又了解多少?”郑主任眼睛里开始有了咄咄逼人的目光。

“听孟慧同志说她哥哥是一位革命干部,她的一位姐姐也在早年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徐良软中有钢把手中的王牌打了出去,心想我和孟慧结婚,又不是和她的家庭结婚,你给我讲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干什么?

郑主任哼了一下鼻子,朝着徐良翻了几下白眼,悻悻地说:“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个孟慧出身为大地主。她的大哥是国民党反动派,现在就在台湾。”

就郑主任的这句话差一点把徐良惊得栽了个跟头,一时间,徐良张着大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郑主任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马上满脸微笑,柔声细气地说:“徐良同志,你是一位革命军人,又在我们海军里兼着要职,怎么能和这样家庭背景的女人结婚呢?所以我们舰党委经过慎重的考虑,坚决反对你这门婚事,”郑主任翻着眼皮睇了睇徐良,使出了对待小孩子打一下,拉一把,软硬兼施的招数,“如果你在个人问题上有困难,我们可以帮助你解决吗!”主任看到徐良低着头默默不语,接着说:“我们舰队里的女同志有的是。如果你看上了谁,她不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帮助做她的思想工作吗!”

徐良生性耿直,听了党委的决定后把脸一板,说:“如果我不服从党委的决定,非要和孟慧结婚哪?”

“徐良同志,你是一位有觉悟的革命干部。千万不要在花花绿绿的社会里迷失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你要知道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吗!”

徐良越想越不对,我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这不是存心和我徐良过不去吗。徐良想到这里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有理有据地说:“现在新社会提倡自由恋爱,自由结婚。你们这样做我想不通。”

“徐良同志你想不通可以慢慢想吗!自由恋爱和自由结婚只是一种宣传,是讲给大众听的。对你就不适用了。你是共产党员,早已经是党的人了,应该服从党的安排。你说对吗?”

徐良不听便罢,一听对郑主任又小看了一成。他心想:“你郑大主任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都是给别人讲的。你也是刚结婚,也是从外面找的,据说你的新媳妇也出身不好。为什么你行,我徐良就不行?”想到这里,徐良心里有气但不得不装做服软的样子说:“郑主任,我和孟慧谈恋爱已经有好几年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码吧?”

“那不行!除非你打报告要求转业到地方。”郑主任话中有话,给徐良暗示了唯一的一条路。其实,郑主任对徐良结婚的事情非常同情。从徐良的言行中,他深深地感觉到徐良对这次婚事有着牢不可破的决心。但做为军队里的政工干部他能给予徐良帮助的也只有这些。

那天晚上,徐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其一,听党的话,和孟慧分手,留在舰队里等待机会飞黄腾达;其二,转业到地方,和孟慧过温存的小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徐良一想到如果留在军队里就不得不和孟慧分手,人就揪心地难受,简直生不如死。在个人前途和女人面前,徐良咬着牙,忍受着痛苦,选择了后者。在交织着黎明前曙光的灯光下,在房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声中,徐良含着热泪写下了转业申请书。

舰队司令员是徐良的老上级,是他亲自点将把徐良带到了北海舰队。从某种意义上讲,徐良就是他的嫡系。当徐良的转业申请书交到他的手里以后,他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说句心里话,司令员真舍不得徐良离开部队。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解放战争时期,他当纵队司令那会儿,每次把硬仗交到徐良手中,徐良总会想方设法地完成任务。“徐良真是一名虎将也!放他走还真有点舍不得。”司令员心里想着,嘴里还嘟嘟哝哝的。当司令员读到徐良要求转业的理由时,又被这位有情有义的男子所感动。司令员最后不得不长叹一声,大笔一挥写下了七个字:同意!转业在青岛。

没多久,徐良就脱下了军装,到青岛市的某一造纸厂当了厂长,仍然享受正团级待遇。在上任前的那天晚上,徐良在床上辗转反侧,昨天他还是一名海军军官,仅仅一天时间他就离开了朝思暮想的军队,离开了出生入死的战友,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干部,失落和不快的感觉不停地涌在心头。但他一想起了孟慧,想起了她那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心里又充满了幸福和高兴。这种矛盾心理不停地在徐良脑子里转啊!转啊!徐良想这个世界真是变化莫测瞬间多变,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该何去何从。谁会想到我堂堂的一名海军军官现在竟然成了一名普通的工人干部。唉!可怜的徐良!这真是世态炎凉人生短,鱼与熊掌不可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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