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其实美国钞票上的那一行字已经告诉了人们答案:In God We Trust。但是这种答案过于简单就不能提供太多的意义。幸亏,美国人对研究自己的成功之道的兴趣比我们更加浓厚。早在1974年,拉塞尔·柯克就发表了《美国秩序的根基》。该书是20世纪美国最重要的学术成果之一。近期阅读了张大军的译本,感觉收获颇丰。阅读过程其实就是抓住主线条,在博学而智慧的大师的指导下,学习了一遍人类文明史。美国秩序,是西方文明三千年历史中的智慧和经验的结晶。

柯克在书名中没有用“文化”或“制度”这样的字眼,而是用“秩序”,因为他承认秩序是人类的第一需要。“秩序”和“失序”相反。失序状态意味着混乱和痛苦。“秩序”一词意味着一种系统的、与信念和惯例相关的和谐机制。文明和良善的社会需要有秩序、正义和自由。其中秩序最重要,是其他二者的基础保障。柯克提到,独裁或极权政治秩序再可怕,也比无序好。人们可能在极权制度中活下来,但是无人能在普遍的无序中幸存。由于秩序事关人类的生存,柯克认为政府很重要,它是仅次于宗教对人类最有益的东西。美国政府的形式,符合传统信仰和民众的有机经验,是上帝主权下的民主制。

人类文明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程度,最大的功劳当归属于以色列民族和古希腊。以色列贡献了旧约圣经和新约圣经,希腊贡献了不朽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前者是人类普世宗教和伦理的基础,后者是哲学和知识体系的基础。年轻的美国并没有太多地直接受益于两希文明,但却是最有收获的间接受益者。圣经文明和希腊文明融入了罗马帝国和欧洲中世纪,而基督教统治欧洲的精神世界长达一千多年。到了17世纪,英国脱颖而出成为欧洲乃至地球上最先进的国家。美国的开拓者继承了英国和欧洲的优秀的传统和惯例,并且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回避了启蒙运动理性主义的错误,让美国行进在正确的轨道上维持一种有秩序的自由。欧洲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一度四处传扬,以夸张的大众化的形式应用到道德和社会问题上。卢梭、伏尔泰、狄德罗的那些看起来不错的书,让法国大革命中的人们陷入失序的狂乱之中,尝尽了血腥的滋味。在新大陆历史的紧急关头,杰出的神学家爱德华兹挺身而出,捍卫造物主启示和基督信仰,痛击启蒙运动不可一世的理性主义,维护了美国的基督教传统。

美国的先驱将协调自由与法律视为美国的天命,在保障个人自由的同时,不会陷入无政府的状态。美国的联邦宪法,是建国领导者吸取西方文明中的大智慧,同当时的处境相结合的产物。坚信“上帝是万物的尺度”的柏拉图的正义观深深地印在美国早期领袖的脑海中——这种正义观被融进基督教思想,被纳入罗马法理学,并体现在英国法律之中。罗马帝国的思想巨人西塞罗的作品,得到了美国先驱们高度重视。西塞罗认为,最高法来自上帝。西塞罗为人类留下了自然法遗产,影响了后来的美国革命。罗马法理学、英国的法律和宪制对美国起了借鉴作用,美国无疑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公元四世纪,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忍耐、爱与仁慈的精神和义务在欧洲传扬。在中世纪晚期,从教会的经院哲学和大学中诞生了近代科学。然而由于人的罪性顽固,罗马帝国和中世纪的教会没有变成上帝之城。教会的确维系了某种秩序,向西方世界传播了一种道德观念,但也犯下了太多的罪行和错误。很多教会领导都是腐败的,他们口称效法耶稣,但却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世俗世界和肉欲享受。甚至出售教会职务和赎罪券谋取私利。罗马教会无法抓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腐败的深渊中拔出来,只好由横空出世的改革家来完成社会变革的任务了。

路德和加尔文,用伟大的归正教义,把人类从古代社会带入了现代社会。但他们带给16世纪和17世纪的,不是和平,而是刀剑。在血与火的惨烈故事结束之后,西方才开始迎来了宗教宽容和信仰自由的恢弘时代。美国宗教上的多元主义和宽容,正是因为吸取了欧洲历史上宗教狂热的苦难教训。美国没有指定国教,基督教是通过影响个人和家庭,从而影响社会的。“我们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民族,因为我们的制度预设有一位最高的存在。我们保障每个人都有按照自己的意愿敬拜上帝的自由。无论人类的精神需要多少不同的信念和信条,我们都给它们留有空间”。美国的创建者们认为社会需要宗教。他们明白,“一旦道德沦丧(道德一定会和宗教一起沦丧),只有专制的恐怖手段才能抑制人们冲动的激情,并以社会义务的要求约束他们”。如果没有基督教教导的凝聚作用,到了物欲横流的19世纪中叶,美国社会可能已经陷入不负责任且分崩离析的个人主义之中。

智识卓越的开国先驱明白,很多事情专属于上帝,而人的秩序要屈从于上帝命定的秩序。这种信念帮助美国民主体制避免了很多愚蠢的做法。他们知道变革是自我存续的手段,也知道忍耐和节制,也知道为可能实现的目标努力奋斗,相信“在上帝自己的良辰吉日”,美事就成了。

原创:吏军雄 高山小湖 201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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