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18 盛祥兰,等 极地文化工作室

阅读盛祥兰老师的散文集《童年春秋》时,我一再想起萧红的自传体小说《呼兰河传》,两位女作家的作品有很多相似之处:在空间上,萧红是在香港回忆黑龙江呼兰河小城,盛祥兰是在珠海回忆吉林北岗小镇,都有一南一北的空间跨度;在时间上,两位女作家都是在中年之际回忆童年旧事。两位女作家都用散文笔法,疏疏落落地写出了儿时的点点滴滴,融入了作家独特的生命体验和情感记忆。我也是一个客居珠海的中年东北人,阅读此书感觉特别亲切也特别感动。《童年春秋》获第二届苏曼殊文学奖,堪称实至名归。

在《绘画》中,作者用诗意的笔法描写了榆树一年四季的颜色变化:翠绿色、墨绿色、金黄色、银白色。我不禁佩服作者观察的细腻与准确,故乡的榆树就是这个样子的啊!作者深情地讲述了一个小故事,作者放羊时开始用铅笔画画,而小羊竟然在一旁观看,后来,小羊被卖掉了,作者十分忧伤。这是一个悲哀的故事,作者有一颗安徒生般富有同情的心,对一只小羊也怀着满满的爱意。作者为此书绘制了大量插图,生动活泼又寓意深刻,像卡夫卡的绘画。

《春事》讲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小木匠来到小镇,他从春到秋给大家打家具,他到谁家工作,就吃住在谁家。偏巧轮到了给小寡妇英子家打家具,小木匠在英子家住了十天,小镇上的人们议论纷纷,然而小木匠走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文章结尾含蓄地写道:“那玻璃也很讲究,上面画了一对鸳鸯,一红一绿,浮在水面上,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让人浮想联翩。

《宝儿》讲述了一个智障儿童的故事,宝儿该上学了,智商只相当于两三岁的幼儿,宝儿长得很漂亮,大家都喜欢他,常常给他东西吃。十二岁那年,宝儿突然失踪了,宝儿的娘无限悲伤,徒劳地寻找儿子。这是一曲忧伤的母爱颂歌,尽管篇幅短,却带给我们长久的感伤。我们不禁追问:生活不能自理的宝儿后来怎么样了?还有人照顾他吗?

《秧歌》写正月十五大街上秧歌队的故事。作者姨家的二姐是秧歌队最出众的美少女,吸引了男女老幼的目光。而二虎子在扭秧歌时与二姐眉目传情,被九岁的作者看到了。后来二姐嫁给了另一个小伙子,二虎子也离开了小镇。作者选取的,正是两颗心互相吸引的瞬间,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作者写道:“我那时只有九岁,在我孩子的心里,无法明白那道亮光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丝一丝的疼痛,还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妖孽》是一个关于红颜祸水的故事。来春的娘年轻时异常美貌,嫁给了小镇上的来春爹,后来,来春爹家人纷纷死去,来春娘的右眼皮上有一颗黑痣,人们便说这颗痣是凶兆,克死了夫家一家人。后来,来春长大了,长得和母亲一模一样,右眼皮也有一颗黑痣,来春娘青春不老,永葆美丽。小镇上的人们传言来春母女俩是狐狸变的,后来母女俩离开了小镇,不知道去哪里了。这篇散文有《聊斋志异》的神秘感,表达了艳丽女子带给人们的迷惑与困扰。美女之所以在历史上被称作祸水,是因为大臣可以劝谏懒惰的皇帝励精图治,却劝不了一个皇帝离开美丽的女人。

《芬芳》是一曲忧伤的音乐,宛如二胡演奏的《二泉映月》。《芬芳》讲了一个精神病女孩的故事,女孩因为失恋而疯疯癫癫,父母把女孩关在了屋里,她接触不到旁人,只能透过窗子看大千世界。作者表达了对处于弱势人群的精神病人的无限同情,作者动情地写道:“女孩趴在窗台上,透过夏日的光影,痴痴地看着,痴痴地想着。”无人知道女孩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无人知道女孩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秋诉》讲了二兰子的悲惨遭遇,十九岁的二兰子长得很标致,常常穿着一套绿军装去街上招摇,二兰子有过几个情人,后来二兰子怀孕了,帅小伙不承认孩子是他的,二兰子喝敌敌畏自尽了,她死前曾爬到屋外呼救,可惜没有人看到。一条年轻美丽的生命逝去了,并且是自己杀死自己的,这样的悲剧一代代上演,尽管原因各不相同,走这条不归路的都是一些最不幸的人。《秋诉》是当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只是到了当代,只剩下殉情的女子,那个男人已经不知道跑到何方去了。

文集中篇幅最长的《打赌》完全用小说的笔法写就,开篇非常经典,让人想起菲茨杰拉德小说中的诗意。整个故事有动作、有对话、有景物、有心理描写,完全可以视为一篇第一人称的小说。叙事性散文和小说之间的区别,真的有一些模糊。以萧红为例,她的散文往往用小说笔法写成,而她的《呼兰河传》又可以视为一篇篇的叙事性散文。列夫•托尔斯泰指出:“观众或听众通过形象,感染到艺术家体验过的感情,这就是艺术。”

《童年春秋》有很多篇第一人称写成的散文,作者用诗人的眼光看待故乡,令人想起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也是由一篇篇第一人称散文组成的作品)。通读全书,我们眼前浮现出一位小女孩的形象,尽管作者没有刻意书写自我,描写的重点是故乡的人与事,抒情主体依旧如此清晰——我们看到了一个敏感且感伤的小女孩的一颦一笑。《童年春秋》可以勾起我们每个人对童年的回忆,故而这部书适合任何年龄的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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