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笔名陆文,江苏常熟人,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会员,1950年出生,1968年插队,1979年回城,1987年获江苏省自学考试中文文凭,随后开始写作。著有小说集《桃花源消亡记》,代表作《梦莲》、《细麻绳》、《肾盂肾炎》,作品散见于《钟山》、《漓江》、《东方文化周刊》、《雨花》、世纪沙龙、关天茶舍等。博讯新闻网《独立笔会》栏目有“陆文文集”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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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发生好多年了,确切的说发生在1968年我插队第五年的初冬。那年由于谋生,我从故土流落到了姑苏。也是运气好,奔波一星期找到了工作。先屈尊做了几个月搬运工,后经人介绍进了某丝织厂当油漆工。油漆是我本行,尽管学艺不过三年。我是生计无着,漆活难觅,迫不得已才做了一阵搬运工,现在重操本行,重拾职业荣誉,心情比较舒坦。活儿用油漆涂没掉墙上过时的标语,以及油漆车间及办公室的门窗。没有定额,任务轻松,住宿也由厂方解决。

那天上午,我在厂传达室旁边漆几块标语牌,为了联络感情,我抽出两支淮海牌香烟递给两位看门人,并给他俩点了烟。我其实不抽烟,只是因为走百家做漆匠,才装作抽烟,借此获得东家提供的每天一包香烟。久而渐之,口袋就常备烟。为了防止受潮和压瘪,我在香烟外面还套了一只白塑料烟盒。

至多十点钟,门口有两个捡垃圾的在张望,都是女的。其中年纪大的那位,短发、阔嘴、大眼,长相尚可,体型蛮扎实,样子近四十岁,穿着蓝土布棉祆,像在跟看门人交涉,可能是恳求,希望能进厂捡取所需肥料。看门人不让进,也可能犹豫不决,不知怎的,我走上前去对看门人说,是我同乡,不过不是一个大队的。看门人笑了,我也笑了,他心照不宣说,那么你负责带她们进厂,再负责带她们出厂。

那个阔嘴女人喜笑颜开,说了声谢谢,就拖了垃圾车进厂。后来知道她姓刘,党员,是漠成公社某生产队的妇女队长。我记得她说过村名叫刘家角。她的同伴跟随其后。长发披肩,棉袄外面套了件红罩衫,雪白的衣领翻在外面,劳动卡长裤,一双土布鞋,一看就是插队青年。

刘队长蛮会套近乎,马上知道我姓赵,还晓得我是丝织厂的农民工,真实身份也是接受再教育的。而且好像摸透了我心思,还主动把她的同伴介绍于我,说姓朱,叫朱小圆,你俩都是插青,可以认识认识。我正眼看了一眼,发觉朱小圆貌不惊人,姿色至多中上等,脸色泛黄憔悴,嘴唇很薄,有点紫,眼睛眯缝,厚眼皮,表情紧张不安,既像怕见陌生人,又像为捡垃圾的行当羞愧。我觉得她体型虽称不上骨瘦如柴,但也不能说是丰满茁壮,但那种楚楚动人的气质,孤独无助的外表,蛮激起人的怜爱。

刘队长捡垃圾有顺手牵羊的癖好,眼晴不专注于垃圾箱,东张张西望望,不要说纱头碎布油漆桶,甚至一小罐绿漆也不经我同意偷偷塞进垃圾车,上面还用白菜烂叶子覆盖。朱小圆几乎是旁观者,拿着畚箕,身子却处于闲置状态,我没见她走近厂里任何一只垃圾箱,她似乎成了刘队的监工或跟随。刘队长还对伙伴说,累的话,到小赵油漆间里休息一会,看那儿有厕所去小便。朱小圆没吭声,我望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更睁不开了,而且两朵红晕爬上她的脸。

到中午11点,厂吃饭铃声响了,朱小圆看了一下手表。是女式手表,也不知上海还是天津生产的。我也无意识看了一下腕上的东风牌。我对刘队说要否在这儿吃顿饭,这儿的红烧肉圆好吃,我中饭一只,晚饭有时再吃一只。刘队大概做贼心虚,急于离开作案现场,也可能拿了我的绿漆,不好意思让我破费,所以说不了,船上有饭吃,你有空到齐门下塘玩,我们后天回家。水泥船船篷盖的是一块蓝颜色的塑料布,挺好找的。我顺水推舟说,好的,一定。一边说,一边瞄了朱小圆一眼。朱小圆若无其事。我担心为了一罐绿漆发生啥意外,将她们送出厂门,才安心去食堂吃饭。

当晚去了齐门下塘,寻找那块蓝颜色的塑料布。很快找到了,船上的垃圾沉甸甸的,船舷快接近水面,两辆垃圾车放在垃圾上面。跳板架在岸上,垃圾船离岸三尺远。刘队对我蛮热情,船上另外两个男人对我也客气,似乎晓得刘队得了好处。后来知道其中一位老是气喘的是刘队的丈夫。此人未老先衰,仿佛经历了不少苦难,背也驼了,说话也有气无力,还是烟鬼。直至抽完我递给他的第五根烟,才熬不住困倦,说了声我们先睡了,你坐一会儿,就同另外一位哑巴似的男人,揭开水泥船的后舱盖钻了进去。我曾出门削过草茎,睡过水泥船的后舱,也有体会。里面黑洞洞的,听的见流水声,人仿佛睡在水面上,身子能躺直,但不能坐直,盖上舱盖,不是牢房胜似牢房。

两个男人睡后,妇女队长摆脱了妻子角色,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朱小圆仍沉默寡言,自始至终像个龙套电灯泡。偶然露出笑颜,附和一声,细声细气像没吃饱饭。几次搭讪有去无回,实在摸不透心思,只好由她做听众,只跟妇女队长聊,不过一边聊一边仍朝她瞟上两眼。聊了一会,水泥船夹舱里的气温比刚才低了,船篷里还钻进一阵阵寒风。这时朱小圆靠住船舱沿,用被子盖住下半身,还用手托住腰。气氛也仿佛有点异样,刘队长大眼越发明亮,而且时不时说脏话,噢,还说乡下黄色笑话。朱小圆有点难为情,有点坐立不安。以为暗示我离开,其实想小便,最后熬不住,穿了鞋子,还是上岸上厕所了。我想送上岸,趁机说几句私房话就此告别,被刘队拦住。

刘队拧暗煤油灯,在黑暗中摸索。先握我的手,见没有拒绝表示,就把右手放在胸脯上,至多分把钟,又把手转移到棉祆里面,先放在棉祆与粗羊毛绒线衫间,后来转移到土布衫里面。很暖和,很柔软,两座膨胀有质地的山丘。成年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与它俩亲密接触。刘姐呼吸急促,面孔通红,像刚拖了三车垃圾,我亦汹涌澎湃,手指骚动,活像卖力地批刮着腻子。另外一只手还紧紧搂住她的腰。她还想有进一步动作,试图探索隐私,羞于脸面,也可能过不了道德那道关,没让她得寸进尺。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手才安分起来。期间她轻轻地说:小赵,有多苦啊!有男人等于没男人!当时我缺乏深奥的性知识,对她的诉苦一知半解,更谈不上有啥感受,所以没有附和安慰。待跳板响,朱小圆上船,我急忙抽掉右手,松开左手。刘姐整理了衣襟,才拧亮煤油灯。我陶醉在情欲中,恍惚的神智好一阵子才恢复。

刘姐在我面前暴露了软肋,我说话就无所顾忌了,我对朱小圆说,最近几天我会探望你,如果欢迎的话。朱小圆依然不发一言,不过刘姐越俎代庖说,欢迎,小圆住屋就在村东晒谷场旁,原是生产队仓库房,一打听就知道。隔一会,刘姐见我执意要走,对朱小圆说,送小赵上岸,他戴了眼镜,走路不方便。上岸时,我悄悄对朱小圆说,需要什么跟我说。朱小圆沉思了一会,回答:扑克牌。回答时她没看我的脸。

上岸后,朱小圆抽掉跳板,仍然站在船头上,没有马上钻进船舱。无月色的夜晚,微弱的路灯光,看不清她的面容。船儿仍在晃荡,河面泛着粼粼波光,周边垃圾船上的人都睡了,河边路上也不见人影。我呆呆的站在岸边,凝视那近在咫尺的身影。小圆站在那里,起码有两分钟,她听任着夜风飘拂夜色笼罩。

(未完待续)

江苏/陆文
2018、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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