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状元坊,小圆睡了,不能带她出场有点内疚,坐在床边攀谈,惠娣知趣跟着我一起坐,叫妹妹,还朝我使眼色,意思今夜跟小圆睡。于是澡后睡在小圆床上,她背转着我不说话,睡了。我白天劳心劳力,象征性亲了亲她,几声小圆,见不理睬,也跟着睡了。半夜,感觉小圆搂住我,我亲了一下,说明天出差,回来跟你甸桥好好睡,睡个痛快。她搂住很久,还捏手,叫德德,声调像要哭,问,我是你什么人?姘头?小老婆?一碗水有没有端平?我说,老婆,夫人,少一张结婚证罢了。我觉得她搂我捏手不是由于性需要,而是孤单寂寞。娘不在家,跟我们一起过,而我们以夫妻的名义出席酒宴,她感到失落空虚。我对她说,假使不满意,可以找男朋友,不必吊死一棵树上。反正你是铢泉的继娘,我们还是一家人。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掌握爱情主动权。小圆说,去找谁?四十多岁的人了,哪个要?要是真的去找,我感觉不是谈恋爱,像轧姘头婚外恋,要么你帮我找男朋友,让我出嫁。我不知她这么说是赌气,还是真的想另起炉灶,但叫我帮她介绍男朋友,我还没到这境界。我说,出嫁是终身大事,不能拉到黄牛当马骑,我来看看厂里有没有适合你的。

跟人保科同事小刘交代了事务,便与赵所去河南某县追赃。小刘进厂不久,比小陈晚,中专毕业,家境富裕,父亲在服装市场有十多间店面。我刚调任人保科,便在我抽屉里塞了红中华,还请我吃酒,唱卡拉OK。其父也想跟我见个面,我推托事务繁忙,一直没答应。不过几个回合,我已视小刘为心腹。晓得他进厂工作,只是父亲收住他的脚头,并非为了挣几个钱。因为按县城风气,纵有万贯家财,青年无正当职业,找不到理想的婚姻。小刘也听话,我下午不在厂里,他呆人保科,要是领导有事找我,他立即拷我BP机。我上午一般待厂里,他照了个面,很快就不见踪影。

我想用厂里的小车,减轻派出所负担,赵所执意警车,说路上安全。我向宝囡汇报,她同意。说,能追到货物,支出最高额为两万,追不到,不能超过一万。我说,你放心,我不折不扣执行。宝囡笑了,那表情就像在状元坊。我带了三条红中华,偷偷塞了赵所一条。两个轮流开车的联防队员,一个叫小常,一个叫小王,也每天给一包。路上的汽油费、住宿费、伙食费,包括其它开销,由我支付。我和赵所坐于警车后排,称兄道弟,才半天功夫就熟悉了。小常小王从不插嘴,安心开车。赵所告诉我,刚巧某县有部队战友,转业后升为县公安局副局长,已联系,并答应相助。我答,一路仰仗你,我毕竟初出茅庐,刚接任人保科长。我的原则是,只要货物到手,避免动手动脚,安全第一,为了三十万,不能丢掉一条性命,伤一只手指。大家都笑了,小车里气氛活跃起来。赵所笑着说,本家怕死鬼。我说,我承认怕死,但因为怕死,才能活到现在。赵所安慰我,不带手枪,只带手铐警棍,也说明不想动真格,能追到赃物,万事大吉。

至河南地带,道路坑坑洼洼,坎坷艰难,还缺水缺树。房子亦是矮墙土屋,不见什么楼房。有个地方,路边垃圾山一样高,发出阵阵恶臭。有个村庄,路上放了两块大石头,且有穿黑棉祆的村民把守,不让通过,只得化了一百元,请他们扛离。伙食也差,路边的饭店烧不出好菜,甚至只有馍馍和面条。第一夜住的是小镇,宾馆标房五十元一夜,自来水泛黄,有异味,赵所不敢洗脸,胡乱擦了擦。我大便,水箱无水,只得用面盆盛水冲洗。

第二天中午时分到某县,赵所战友徐局已在湖山饭店定好包厢,为我们洗尘接风。徐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且谈吐如流。赵所不知由于战友关系,还是有求于人,站起来敬了三次酒。也不忘敬他一起来的三位同事。我反正酒葫芦,亦义不容辞为赵所撑场面。酒蛮凶,是当地所产,像烧酒,我吃了一大杯,有点晕晕乎乎。徐局轧出苗头,明白小常小王是没有编制的联防队员,没有跟他们多热络。按规矩,每人发了一包红中华。小常小王一天拿了两包,不好意思。赵所安慰我,放心,那条还没动,不够,我来凑。小菜吃得堆了起来,只顾吃酒,有的小菜才动了两筷。幸亏小常小王不吃酒,食量大,风卷残云一阵子。赵所面对一桌酒菜,感慨说,1960年没得吃,饿得头昏眼花,现在有的吃,肚皮又吃不下。小常小王你俩代我吃块红烧肉。小常小王齐声说,好的。两人马上各自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嘴边冒出了油。

我借上厕所的机会去付账。老板说这儿是公安就餐定点单位,由东道签字,不需客人结账。我问多少,老板说,不过两百多。

陪徐局来吃酒的一位同事负责管理运输车辆,酒后随他到部门翻阅车辆管理档案和全县驾驶员名单,像大海捞针,幸好有照片可逐一比对。查了近两个小时,姓名无眉目,显然是假名,但在身份证号码上找到突破口,比对照片,知道该驾驶员的真实姓名,叫华小四,家住该县牛头村。徐局马上跟牛头村村长联系,知道华小四在家,作案的五吨运输车停在家门口,空车。徐局怕夜长梦多,走漏风声,马上派十名警力,刑警、经侦两位队长带头,带着我们直扑牛头村。

牛头村座落在小山包下,村庄掩映于树林里,一条浅浅的河在村外流淌,有的地方卷了裤管能过河,有两头黄牛在河边吃草,乍看有江南水乡的味道。离村五百米,徐局在高处,村人的墓地,用望远镜观察动静,似提防鬼子伏击。村长迟迟不来接应,有点心焦。吩咐刑警队长带五个人往村后包抄,不让华小四溜了,自己跟经侦队长带领余下的几名警察正面突入。赵所亦磨刀霍霍,手带警棍,我也故作冲动,从地上拾了块石头。小常小王也拿了警棍冲锋陷阵,场面煞是悲壮,主要担心整个村庄是盗窃团伙。

一场虚惊,村长在村口等,说,贼主及赃物都在家里,贼主是独家贼。为了生孩子的事,捉捉放放,缴不出罚款,常躲在外地,家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计生干部拿他没办法。

人赃俱获,不锈钢板材藏在华小四家里,还没找到卖主,显然见财起意,属于随机性作案。捉华小四时,他在客堂间吃当地的土酒,桌上黑糊糊,也看不出是啥下酒菜。已有两个女孩,老婆仍亮着奶头在给第三个小孩喂奶。除了赃物,家里还有两头猪三只羊,和一座土屋,可谓家徒四壁。村长说,卡车也是问人家租的。铐华小四时,他吃了半醉,神智迷糊,有点随遇而安的样子。老婆蛮清醒,扔了小孩,先是朝徐局下跪,后是地上打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嚷政府杀人抢东西。

徐局同事帮我们叫了一辆长途运辆车,说定运输价格。雇人将不锈钢材料搬上车,每人三十元,雇四人。村民袖着袖管,神情漠然看我们一系列动作,都不愿做搬运工,大概怕得罪华小四。徐局没法,便叫十名警察动手。不过半小时,货物全部上车,逮了华小四,警车鸣笛离开牛头村。

江苏/陆文
2018、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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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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