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娣跟我顶嘴的第二天,小圆告诉我,她哭了,草草洗了澡就进房睡觉。我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爬到我床上,说睡不着,跟妹妹一道睡。又不说话,张开眼睛看床顶板。我关了电灯,不久睡着了。感觉有手在摸索,摸我的肩胛,摸我的头,摸我下面,叫德德。我只好不响,任由她摸,摸了至少三分钟,觉得不对,就不摸了,翻了个身,打起呼噜,我一夜没睡好,也想你,下午补了觉。

我说,小圆,你体谅姐姐,多做点家务,心烦,到甸桥休息。其实,你可以叫她跟你学古筝,分散她一些精力,不要让她沉迷于麻将。要是一意孤行,我会采取措施。小圆说,姐姐脾气倔,你注意分寸。她曾说过,她是孤女,假使德德黑心,只顾自己快活,活在世上没意思了。我起先以为她暗示我不要吃独食,其实没这意思,她不吃醋,叫我跟你睡,只是担心失去你。

我调任人保科长,谢了黄副厂长。他大大咧咧拍我的肩膀叫我好好干,还关照,厂里有啥动静及时汇报。我答,我决不辜负领导提拔和信任。

惠娣听我调任,并不高兴,说回扣没有了,家里少一笔收入。后勤科长当的时间并不长,外快也有四千啊。小圆笑了,去年海外的汇款没花,今年的又来了,明天你拿三千花花,家里经济情况一无问题,我不希望德德学坏,做贪官污吏,姐姐,你说是吗?惠娣答,道理我懂,但跑上门的钱财,不拿白不拿。

最近家里有点异样,若是我晚回家,往往小圆在掌勺,晚饭吃完她洗碗。睡惠娣床,她把我赶到小圆那儿,小圆不好意思收留,又把我赶了回去,惠娣拒之床外,床位无着,只好下楼跟铢泉一起睡。待第二天清早上楼,发现小圆睡在惠娣的床上。此外,星期天下午,惠娣往往不见踪影,大概又去搓麻将。

我跟小圆去读书台茶馆吃茶,再徒步至程家桥,回家大多在甸桥歇脚。小圆洗了澡,内衣都不穿,赤身裸体睡在床上,还邀我一起睡,也赤身裸体,倒不一定想那件事。她说,活了四十二岁,和男人睡了几次,你心里有数。有个新婚才几天就离婚的,想跟我一起过,说我不行你不行,做个伴过日子,不是蛮好。痴子才有这念头。我想,小圆大概皮肤饥饿,要呼吸男人的气息,所以尽量满足她,弥补她二十年来没有男人的缺憾。不过,叫我伏在她身上睡觉,我没答应,担心真的睡着了,压了她。小圆不但喜欢跟我裸睡,感受我的体温和反应,还喜欢摸索,有了反应,说流氓,没有反应,说不行。还喜欢看我起床小便下面晃荡的样子,说像钟摆,像秋千。反正蛮下流的,我亦习惯,甘做她的笑料。

她告诉我一个秘密,跟我分手后,前后谈了两次恋爱,对方提出这要求,感到恶心,哪怕身体好,身子也不想给对方,可当年你对我耍流氓,我居然一点不反感,只恨自己身体差,又不懂,才不敢答应你。

小圆吃酒不像以前频繁,量也小了,以前一杯半杯,现在只能算潮潮嘴唇。以为她为房事作准备,后来知道医生关照饮酒要适量,说病情在好转,可以不服药,不过仍要多吃水,睡眠充足。

为了搓麻将事多说了几句,惠娣跟我有隔阂,有两次想那事,搭架子,说累,明天吧。因此我在八月十八她的生日这天,隆重烧了一桌菜,为她庆生。惠娣受宠若惊,原因小圆八月半生日,我通常在中秋节将她俩的生日酒一起办了。我事先告诉了原因,小圆蛮理解。趁惠娣吃酒高兴,蛋糕糊了一嘴,我又委婉提出要求,要求她戒赌,她一口答应。还说,搓了麻将家务没人做,妹妹一个人做,身体吃勿消。

当了人保科长没几天,至多半个月,刚过国庆,厂里就发生盗窃案,有一运输车去上海拖不锈钢板材,中途司机失踪开溜。该车失物价值三十多万元,其中有不锈钢板材,还有不锈钢镍合金材料,还有镀锌、碳钢复合板。报案发现车牌是假的,驾驶证也偷梁换柱,身份证号码也跟姓名不相吻合。负责运输的物流公司束手无策,说该司机自备卡车,来公司工作已三个月,多劳多得,没见啥异样。内部有人反映,该司机极有可能是河南某县人,说话也是那儿的口音。

负责此案的是湖甸派出所赵所长,刚从元湖派出所——也就是从大师兄那儿的服装市场调来。宝囡想起哥哥,也是凑巧,这所长居然是我大师兄的朋友。于是由大师兄召集,当天在山景园设晚宴招待赵所长,联络感情,求他帮个忙。

按宝囡嘱咐,我提包里备了两条红中华。宝囡关照到正规店买,当心假烟,尤其当心小街的烟杂店。宝囡叫我带老婆一起来,说是大师兄意思。我想惠娣天姿一流,可惜说话没档次,于是关照穿素装,不化妆,以天然丽质出场,并关照多吃酒,少说话,时时笑容可掬,还特别关照,不要跟大师兄多搭讪,总而言之,我把她当作一个花瓶来使用。惠娣嘟哝了一句:我像叫化子,你勿光彩。

富满厅就坐,一桌八位。大师兄翠娣夫妇、宝囡老周夫妇、我与惠娣先到,赵所长迟到,推托说老婆没空,拉了个同学。那女同学谈吐得体,举止一流,尽管容貌跟惠娣远远不是一个档次,连小圆宝囡都不如。她说,被赵同学抓壮丁,只得来了。大家连说,谢谢光临,谢谢赏脸。

多年不见,大师兄脱胎换骨,白净皮肤,四方脸盘,一根粗项链,一只大戒指,口气也大,样子像捞足了油水。赵所45岁的样子,便装,络腮胡子,外刚内秀,目光似剑,听口气部队转业,有点三脚猫功夫。

按规矩,香烟每人一包先分了,余下两包放在桌上,让烟鬼吞云吐雾。烟鬼知趣,美女佳人在场,吸三二口就灭了烟头。大师兄和赵所原是吃烧酒的,今天也吃了红酒。酒过三巡,寒暄一番。宝囡起立敬赵所长,请多关照。赵所说,我是霍总多年知己,霍厂长的事也是我的事,听凭差遣,在所不辞。大师兄对宝囡说,有事跟赵所说。上次有家物流抢生意,打架,动了刀子,赵所二话不说就放了我的人。大师兄敬我酒时,称我搭搭,惠娣听懂意思,忍不住笑了,大师兄也笑了,看着惠娣,我很尴尬,要紧将食指竖于嘴唇。大师兄又赞他的弟媳妇,说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个了。也不管在座的老婆、宝囡和云儿的感受。我说过奖,惠娣站起身,说谢谢,干了小半杯。老周眼睛贼亮,盯着惠娣,也紧接着跟惠娣碰了一下杯。幸好老周酒量不行,否则肯定要跟惠娣干半杯。

大师兄半醉还说了句出格的话,说今天由赵所付帐,由湖甸派出所请客。赵所连忙站起来,敬大家酒,说当然,欠霍总的人情太多了。宝囡打圆场,无事不请客,急来抱佛脚,难道还叫菩萨付帐。大家都笑了。赵所说吃酒吃酒,对女同学说,云儿,帮我敬一下各位。云儿跟我一样是酒葫芦,吃了两杯,吃得胸脯一起一伏的,还帮我倒酒,说姓赵的都是财神。我假意抵挡不住,吾妻解围,代我自罚了一杯。

嫂夫人翠娣不苟言笑,任由丈夫放肆,我见其落寞,神色憔悴,没有吾妻滋润,于是与惠娣一起敬了她一下酒。吃到后来,大师兄站起来,唱了一段沙家浜《智斗》: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赢得满堂掌声。

大家要紧吃酒应酬,老周眼神只想吃惠娣,所以倒忽视了一桌菜,大多吃了一半,鱼身只碰了一下,瓦罐里的红烧肉基本没动,炒血糯没人吃,鸡笃(煮)面筋,只吃了面筋,整只鸡躺在那儿。惠娣很肉疼,事后对我说,不好意思打包带回家。临结束,我结帐,吩咐开发票,赵所抢着付款,被大师兄拉住,说下回请。散席时,我抽了个空子,将包在报纸里的红中华塞给他,他连连推却,云儿说,恭敬不如从命,赵科也是一片诚意。

江苏/陆文
2018、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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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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