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戎在望 不知君子于役 5月30日

(苏联黑手伸向盛马战争)

次日,他和尤寅照去找主事辞行。见衙门墙上用油漆写着一行汉字:“司令,你若杀我,我将含笑九泉,请饶过无辜百姓。”

3月7号,车队启程去追生瑞恒,马仲英已经临近崩溃,到处都被抢得精光。车队经常被饥饿的难民们围住,有人想和他们做点小生意,把最后能还能变卖的东西换两个洋钱,有人来乞讨。“东干人把一切都抢走了,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灵魂。”当时那一带的人们并不认为回民是一个具体的民族,“东干人”的意思是信伊斯兰教的汉人。这个名称和定义也被外国学界广泛采用。

他们原准备一直追到阿克苏去,因为姓张的口称他们任务的终点在阿克苏。才追过轮台,迎面驶来一辆汽车,大家都不敢相信,生瑞恒回来了!

原来生瑞恒带着张队长和11个东干兵,故意开足马力一路猛冲,让汽车上下颠簸,甩来甩去。那12个吐得东倒西歪,在车厢里滚来滚去,肠子都快从嗓子眼里呕出来。姓张的挣扎着爬进驾驶室,象病鸡一样蜷缩着。生瑞恒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都收拾掉,只要抢了他的枪,剩下11个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生瑞恒对他说:“我会把你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公诸于众,让全世界知道,马司令将名声扫地!除非你们毙了我。”见生瑞恒毫无惧色他们反倒害怕起来,前些天还穷凶极恶的匪徒原形毕露,向生瑞恒求饶,求生瑞恒到了库车放他们下车。他们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囚与被囚的关系完全颠倒,还管他娘的什么马司令的任务,先想办法甩掉生瑞恒这个魔头赶紧自寻活路吧。

到了库车,生瑞恒趾高气昂要求他开一张路条,他按照生瑞恒的指示一字不差开了。生瑞恒假装漫不经心随手抓起那张路条,大摇大摆走了。随即一路小跑钻进汽车,招呼也不打,箭一样逃了。出了库车才十几分钟,车就坏了,他满头大汗下来修车,担心那些人会骑马追上来,紧张得直到天黑才把车修好。他顾不得奇怪为什么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追兵,车一修好马上连夜继续逃窜。

生瑞恒从库车带来消息,马仲英正在两线溃败,这片塔里木河北岸的绿洲即将被两面涌来的溃兵吞没。全队紧急商量对策,逃进塔里木河南岸的树林里已经不可能,河面已经化开,只有一座可以过河的桥在库尔勒,唯一的希望是抢在马仲英之前回头赶过库尔勒去,逃进罗布泊。

(马仲英褴褛的军队在溃败)

库尔勒的桥和路面都在和他们作对,除了孔雀河之外还有很多沟渠,那些沟渠上的桥更是朽坏不堪,过这些沟渠还需要自己动手加固桥梁,小心翼翼把车开过去。车队两小时才走了3.5公里。一支骑兵部队从后面追上来,两翼包抄把他们围住。还来不及去判断他们的来意对方已经开枪了,子弹带着哨声飞来,打在树干和汽车上。

赫定制止了手下们还击的冲动,枪击持续了9分钟后停下。一个空着手的兵跑过来喊叫,让出来一个人说话。龚继成自告奋勇去谈判,他把手揣在裤兜里故作镇静。

对方通知,马司令命令逮捕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扣留汽车!

3月12日,车队被押回库尔勒,连人带车关进一所院子。很快,一个马仲英手下的军官过来,宣称马司令要借4辆卡车,要求备好4个司机和足够的汽油。汽车已经很难保住,还有几千大洋藏在车上的两个秘密抽屉里。生瑞恒忙着和卫兵们套近乎,天黑后把卫兵请进屋里,招待他们抽烟喝茶。蒙古司机爬进驾驶室,把引擎发动起来轰轰响着,生瑞恒在屋里向卫兵解释说这是在为马司令检修汽车,蒙古司机趁着轰鸣声撬抽屉。几个卫兵很快鼾声如雷,不知道生瑞恒究竟给他们喝了什么东西。

大家在伙房的地上挖个坑,把大洋埋进去藏好。最忙碌的人是赫默尔医生,他挂上红十字旗收治病人,名声很快传遍库尔勒,每天都是来求诊的伤兵,没有人和他们搭话,只能通过别人的谈话判断局势。库尔勒挤满溃兵,大概不到两千人,俄国人派出3架飞机轰炸这些热锅上的蚂蚁。这场战争马仲英已经失败,他要坐上汽车逃走。赫默尔医生还在尤寅照的陪同下去给马仲英的姐夫、得力干将马虎山治过伤,马虎山非常感激,宣称马司令和自己都是很讲义气的人,借走到汽车一定归还。

次日上午,一名军官来通知汽车出发。赫定拉住生瑞恒的手反反复复地说:“你们四个人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千万不要做傻事试图去保护汽车。”

“乔格,你们千万别做傻事,失去汽车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失去你们就再也得不到了。”

这次是比上次更凶险的生离死别,他们不仅可能死在杀人不眨眼的马仲英手上,落到俄国人手里同样凶多吉少。但这一次生瑞恒并没有做什么动感情的表示,他率领艾菲和两名蒙古司机,生龙活虎地跳上车,轰着油门走了。

他们走后,院子里剩下忧郁和空虚。他们在门口写上“中央政府,绥化——新疆公路考察团”的字样,门口升起瑞典国旗。马仲英走了,剩下几百名群龙无首的东干兵四处打劫,他们要在逃走前能捞多捞,街上到处是狗叫和打砸的声音。

马仲英逃走后,老百姓和难民们渐渐敢找上门来求医,他们捡了一些盛世才的传单请考察队帮他们认字:

致维吾尔人的公开信

我十分了解,马匪力图使你们沦为赤贫。现在虽已实力大减,濒临灭亡,但仍试图胁迫你们充当炮灰以作垂死挣扎,因此落入匪帮之手,将必死无疑。而我将保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使之恢复兴旺繁荣。如果你们弃暗投明,就将获得和平安宁以及你们所需的全部生活保障。

督办 盛世才

随着北军的逼近打砸抢越演越烈,凡是能拖走的他们全要,两个东干兵拖着一头抢来的牛不愿放手,在附近被飞机炸死了。下午,来了四个兵牵着两匹马,说是进来问问这里有没有好马换给他们。这一带还保留着左宗棠军队留下的习惯,用新的、好的东西和即将上阵的士兵交换旧物,让他们在去阴曹的路上体面一些。几个兵看见没马,就走了,难民们说:这是他们借口换马来踩点。

(为避免空袭,在临时医院插上瑞典国旗)

难民们送来一个小男孩,他家人都被杀了,只有自己独自逃出来,又被飞机炸断了一条胳膊,靠着一群难民的帮助一直逃到这里。当赫默尔医生悄悄告诉大家,他伤情拖得太久,已经没有治愈希望时,无论考察队员还是难民们,都躲起来垂泪。

有几个难民自告奋勇留下来帮考察队值夜,因为那些来兵晚上肯定还要再来。夜里果然来了一群人,拿枪托砸门,威胁不开门就开枪。硬的不管用又扯了很多谎,想赚开大门,但里头坚决不开,这些人叽叽喳喳商量了一通跑了。难民们说他们是去搬更多的同伙,想趁夜深偷偷摸摸翻墙进来。墙外的狗们几乎叫了一整夜,还有窸窸索索道脚步声,外面应该来了一大群人。这几位饱经战乱之苦的难民们一到夜里就象狗一样警觉,猫一样敏锐,在他们的帮助下,当晚喝退了好几个在黑夜中探头探脑的贼子,那些人最终也没有进来。

主事尼亚孜也过来看望,原先和蔼的汉人老主事似乎是过世了,尼亚孜自己也彻底变成了老人,他憔悴的脸上布满皱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对没来看望大家表示歉意。反反复复念叨着:“安拉,圣明的安拉,用你的仁慈保佑人们吧,安拉胡阿克巴!”弓腰驼背地走了。

从焉耆逃来的败兵还在继续向城内汇集,大家准备着今晚继续对付更多匪徒。但这一夜平静地过去了,次日十点来钟,陈宗器把他叫醒,一个维吾尔难民喜滋滋跑来告诉他:“俄国人请您到他们的司令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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