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先生，英文名“democracy”，中文名“德谟克拉西”，亦即民主，是许多华人既熟悉而又感到陌生的。说熟悉他，是因为从一九一九年中国人就开始呼唤德先生，向往他、追求他；说感到陌生，又因为经过整整一百年，大多数华人仍然未识德先生庐山真面目，甚至住到了德先生的家里，还不知民主究为何物。
在我的朋友中不少人认为民主无非就是一人一票的选举，促发经济成功，社会福利优惠，法治完善，嬴得民众喜爱拥护等等，彷彿民主政体便是人间天堂，事事如意，毫无瑕疵，出不得乱子，犯不了错误。一旦民主国家出现问题，例如美国联邦政府停摆，，英国脱欧遇阻，法国的黄背心运动，台湾九合一选举翻转与蔡政府的困境等等，就会有人将原因诿过于民主，认为统统都是因为太民主导致的错误，有些人甚至以民主的错失作为证实独裁专制更加好的理由。
德先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真的是没落，还是在行进中遇到了险阻？
我们是不是应该思考，倒底是民主出了问题，还是我们对民主的认识出了问题？
有一位英国学者爱伦·麦克法兰写过一本书给自己的孙女，此书名为《写给孙女莉莉的信——世界之道》。在这本类似青少年启蒙的读物里，作者专门写了一章论及民主，他指出那些认为民主是医治世界不幸的良方的人，同新几内亚蛮荒之地的土着相差无几。这些土着眼见白人修建机场，接着便有飞机降落，卸下大批人们渴求的货品，他们就此认定机场是奥秘所在，只要有了机场就可以引来飞机，并且得到大批货品。就跟他们在丛林里设立陷阱放下诱饵，猎物就会闻香而至一样。于是土着满怀希望修造机场，然后等待货品从天而降，结果当然是极度的失望。
爱伦·麦克法兰说：“经过观察发现，民主经常与消费的成功联袂而至，又与某些形式的自由携手同来。我们觉得那是民主在散发货品，然后总结说，只要动手在全世界‘建立民主’，不管通过劝说，行贿，还是通过武力，与民主相连的种种好处就会接踵而来。似乎只要我们生产出投票箱，其余的马上就全都有了。如果这样想，我们将会跟新几内亚人一样失望。因为我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民主’政体是多种其它东西的产物，它是我们所欣赏事物的结果，不亚于是其原因。我们切不可沦为顶礼膜拜政治‘货品’的信徒。”
换句话说，就是不要把德先生当成满世界派糖的圣诞老人！
民主有两个方面，一是民治的政府：最高统治权写于人民的一种政府形式。二是人人拥有平等权利的一种社会状态：一种平等、宽容的社会形态。
爱伦·麦克法兰认为“民主”暗示着一种自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机会均等的感觉。这也说明民主既有国家政体的一面，也有社会与个人的另一面。
当下几个民主国家的乱象，并不能证实以上民主真谛的错误与崩解。相反，由此可以看到民主国家里个人意见观点得到充份表达，自由发表，不必担忧遭受报复、羁押，而最终仍可以由手中一票去拣选决定这个国家未来的人，甚至可以把他赶下台，这在某些没有民主选举的国家是无法想象的。
从来没有人声称民主国家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相反的是人们清楚地意识到，民主国家问题一向多多而不是少少，领导人同常人一样有私念甚至道德缺失。出现问题是必然的，经济与政治、生态以及社会道德的危机，难免会发生，最关键的是如何正视与应对处理危机。
民主国家最大的长处，不在于没有问题，而在于允许披露与发现问题，首先让人们了解知情以及讨论甚至批评，然后再作出调整与应对。而不是置问题于不顾，先去对付那些批评者或指出问题的人，将他们的嘴巴捂住噤声，只能掩盖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
正因为民主国家问题多多，所以更加须要媒体、反对党以及公众监督政府，所以须要高度的言论自由，须要保护少数以及弱势群体，须要通过换届选举提醒统治者切莫妄作非为。公民素质的成熟，个人自由度高，往往成为民主体制稳定的基石。
这也是我们生活在民主国度，虽身历艰辛困苦，亲睹社会百态，依然拥抱德先生，拒绝专制独裁的原因之一。
至于民主国家成功的范例并非罕见，即以纽西兰刚刚被评选为全球最好国家为例，政府管治、自由度、安全度、清廉度、教育、健康、国民收入、社会联系等等综合评估居各国榜首。
箇中真正成功之道，绝非因为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等得天独厚，而是民主政制的完善透明，成熟的公民社会，关键在于四百万高素质的纽西兰人，他们有能力将财富转化为动力与繁荣，这一种创造能力较金钱更重要。
从某种角度来看，民主真正成功造就的是文明的人，人才是最关键的。所以民主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理念，更是一种应有的素质，须要我们每一个人事务巨细，身体力行。
某些民主国家的乱象，并非意味着漆黑的暗夜已经降临，历史远远还未走到尽头，我们要坚信暗夜其实正意味着天将破晓，因为黑暗永远遮不住光明。在一个容许人们自由思考与抉择的地方，始终会激发出人性中积极向上的动能，通过宽容与妥协重新达到某种平衡，再创造安定与繁荣。
因为生活于斯的人们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不但了解也相信德先生，并且人人都是德先生。
出处：北京之春
整理：2018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