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懵懵懂懂走到“不惑之年”的门前,才“不惑”地发现:人生,需要设计。

分了一块地,需要设计,哪儿种白菜,哪儿栽萝卜;有了一套房子,需要设计,哪儿放沙发,哪儿安电视。然而,对个体绝无仅有而又短暂匆促的人生,我们却往往“忘了”设计。

这辈子自己最爱好、最擅长、最适合、最愿为之奋斗的是什么,要等到“不惑之年”才来困惑地提问,实在是件令人困惑的事。

从小就听过“要立志,要为理想而奋斗”的口号,自身也做过彩虹般的梦,但终于没有走到设计人生的境地。

在含苞欲放的年代,从父母大人那艰辛的脸上,读懂了他们对儿女的最大愿望:找个活干,挣钱糊口。于是,便不敢多想去挑一份自己的意愿所在。再大一点,“党叫干啥就于啥”,从“停课闹革命”到“下乡接受再教育”,青春一段一段地交出去让党安排完了。后来社会虽然有了点多元化的松动,但已然形成的心理定式已升不起开辟新航线的风帆,装不下萨特“选择论”的哲学。

“牺牲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还是“争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这是70多年前,我们前辈们的论争。待轮到我时,“祖国的需要便是我的志愿”,一锤定音,还去求什么个体的人生设计。

没有人生设计,也就无所谓按图施工。命运的浪涛推涌着个体的小船在生命的河流中随波逐流。能在“小草啊,平凡而伟大”中找到慰籍的,自然是快乐人生。可我,每当看到新一代“八、九点钟的太阳”面对整个人生,或者善于设计的同辈在各自领域“惊涛裂岸,乱石穿云”时,便要生出“握着一张旧船票,已登不上你的客船”之感叹。

“珍惜生命”,每每读到这以示关怀,又是提醒的文字,我便大受感动。想冥冥之中,不知何方神灵阴差阳错制造了一个具有“我”这一意识的肉体,不去珍惜,愧对苍天。但是,人的“精神生命”、“创造生命”、“潜能生命”是不是也应象肉体生命一样去珍惜?

“一生交给党安排”,固然可以省去个体自我设计的麻烦,但人类历史的进步显示,社会整体的速迅发展,绝对离不开个体潜力的充分发挥。因此我想,民主的社会,应当有一个在合理界定的范围内,允许并鼓励个体最大限度发挥的机制;明智的前辈,应当培养后代在“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就有人生设计的意识。

——不要如我,到“不惑之年”才来困惑地设计,充其量,也只能争得几分落霞渔火,深秋叶红。

1996年3月31日《重庆日报》

木公的博客2008-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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