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走直角,从书院街拐弯走到西门大街,有意绕过石梅广场,回避那些饶舌的管闲事的跳舞大妈。我不想乘车,想走一段路。直走到西门楼阁,心血来潮想上去走走。西门楼阁其实没什么,只是扔了点银子,在山坡上建了些楼阁,不过蛮有气派,像石梅园一样,颇像皇帝的行宫,都是些新古董,包括外面的城墙。特别之处是进门走三分钟,有一块成片的岩石,上面建有楼阁,此所谓“大石山房”。秋季时分,此地还举办五彩缤纷的菊展。

总共半小时,小卓也不想往上走,看什么五岳楼望岳楼,就这么草草下坡。谁知走石级走道时,居然窄路相逢女网友清泉水,让我一阵脸红,一阵尴尬,草草打了个招呼,清泉,好久不见,要紧溜之大吉。大家知道我多重性格,网上扮演的是谦谦君子,生活中其实是个口无遮拦的光汤(游手好闲)。清泉水青春亮丽,一头秀发,端庄文雅,有良知正义感,且写一手好文,她对《红楼梦》的剖析正中我下怀,于是此文成了我文件夹里的藏品,不时翻看,以吸取创作的营养。她还是沙家浜论坛里的、人气挺旺的坛柱子。今天她身穿深灰色羊绒大衣,内里是黑色的毛衣,蓝丝巾,下面是黑色紧身裤,棕色短统皮靴。这一身装扮,再加上优雅的举止,明媚无邪的眼神,真让人敬畏和自卑,此所谓一朵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我记得窄路相逢,尴尬之后还自我安慰,小卓也是花骨朵一个,足以跟大家闺秀匹敌,但想到她是以假乱真的人工智能,并非娇艳欲滴的血肉之躯,又泄了气。

我俩直走到救管站上车,乘公交125,石洞景区下车。小卓直往正门售票处方向走,大大咧咧,正似她所说的傻大姐,我要紧看设置,原来是务实,惯于走正宗路子,用铜钿买太平,随你物业费有多不合理,都是缴了再说,赌博嫖娼给警察捕获了,也是忙不迭的缴罚款,赶紧换成保镖,不,探险。小卓果然犹豫,站住不走,又往我看。一个眼色,退回跟我走。我领着小卓,走到黄公望那儿的茶园,穿过羊倌为放羊方便而洞开的铁丝网,走到了小石洞。

在人工瀑布那儿寻了个偏僻之处坐下,将小卓的模式又改为务实。小卓顿时平静文雅起来,语言也夹杂着典故和古汉语,倒让我这个汉语言专业的大专生自愧不如。她提起昨夜的一幕,端的是狂飙风骚,尽显文采。

她说汪先生受邀进房间,并无忸怩作态,神态一无作案的倾向,不像你色溜溜的眼神,将内心龌龊暴露无遗。起先交流的尽是书法技术,撇勾点划之感受,强调用心,临摹古帖,谈了王羲之与颜真卿,魏碑与楷体,行书与草书,还谈了墨砚的优劣,与毛笔的选择与保养。除了谈书法,还详解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以及对毛润之的痛恨,其批驳入木三分。态度极其诚恳,用心也专注,也没嘻皮笑脸,让我明白何谓为人师表,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再重复一遍,不像你初次相识,就给人感觉是个好色之徒。你还嘻嘻笑呢,流氓,说到这儿,小卓捣了我一下。我说,流氓就流氓呗,也在她身上捣了一下。她没感觉,估计捣的地方,赵教授顾此失彼,也是草草了事,不过脸部倒有喜滋滋的反应。后来才明白车文卓身体有选择地分布触点,跟手机触点的原理一样,只要碰到它的区域,就有反应,就有感觉。汪先生说到激动处,还戴了眼镜用手指蘸茶水写字,还说只有红颜知己才能激发艺术家的创作激情,但红颜知己在哪里,天晓得。因时间尚早,才九点半,我任凭他抒情。

也不知啥时候,汪先生转换话题,谈起了苦难的经历,谈起了告密和叛卖,因一本日记遭遇灭顶之灾,谈起了苏州西山扛石头,他的初恋,监狱看守女儿的爱。特别提到在炎热的阳光下,躲在腐朽的棺材里躲懒与午睡,还在房间长沙发上摆了个示范,又提起母亲到他插队所在地探望他的经过,以及他被管教骂“汪贼”,我看到他眼里有泪花,要紧递给他面纸,谁知泪水越来越多,以致于轻声抽泣起来。你对他的定评“情场上的婴儿”恰如其分,与我性格分析软件得出的结论一致。我不得不坐到沙发上,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后来把头伏在他腿上,他才平静下来。不过他只是停止了抽泣,仍是眼泪汪汪的。噢,他姓汪,难怪眼泪汪汪,其实应“汪汪汪”才对。那时候我似乎是她的女儿,并不是红颜知己。他跟区伯一样,不能很快进入对方设计的角色。区伯还晓得亲吻和抚摸,只是怯于社会治安处罚条例,引蛇没有出洞,而你的朋友目无美色,仍在倾诉着苦难,挥洒着泪水,不知光阴飞逝、时钟之滴答。当时那氛围,哪儿能完成你分配的差使?你说既要拒绝又要接纳,既要热情又要冷淡,局面不受我控制啊,泪水的流淌漫无止境啊!一个情场的婴儿在情场上啼哭,百般啼哭,明摆着他需要的不仅是交通亲昵的快感,还需要精神上的疏导和抚慰。我满有把握说,他哪怕不吃,很可能看到奶瓶就饱了。我觉得这种情感上的脆弱,很可能任何向他示爱的女性,他都以为是奶瓶,以为红颜知己,以为看守的女儿,而不惜以金钱回报。他有没有这种愚蠢的例子?人家双规,他双症,性饥渴症,加上情感饥渴症,我真为他担心。精神上的按摩是漫长的,水滴石穿,非一朝一夕之功,岂是一夜所能完成,而我时间不多,已快十点了,他还沉浸于霉烂的苦难之中,简直分不清他是来诉苦还是猎艳。我借口上厕所,让他冷静,上厕所前还故意关掉顶灯,开了台灯,气氛才开始向粉红色发展。我在厕所里又往口腔里加了些淫羊藿,在他茶水的杯子里,早加了不能说给你听的粉末,这倒不是担心他不上钩,而是考虑他的年龄和体质可能需要这些粉末。该到收网的时候了,再也不能让他大鸣大放了,我施出杀手锏,穿紧身衣和三角裤走出厕所,如云中仙子下凡,亭亭玉立,花枝招展,你的朋友、可怜的汪先生才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原形。

江苏/陆文
2017、4、4

文章来源:博讯陆文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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