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英华人作家张戎和丈夫乔•哈利戴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完成了《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这本在毛泽东研究领域最具冲击力的著作。《纽约时报》指出,这本书系统地摧毁了毛泽东的神话赖以存在的全部支柱、是一本“全世界的人都爱读的书”,《时代周刊》形容“这本书的威力像原子弹”,前港督彭定康称赞其为“改写中国现代史的爆炸性著作”。

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将它作为枕边读物,并向德国总理默克尔推荐,认为此书能让西方读者深刻地认识毛、中共及共产主义的本质,是西方政治家制定对华政策时的重要参考。在我看来,这是迄今为止最优秀的一本毛泽东的传记,有了这本传记,独裁者毛泽东便再也无法逃避历史的问责了。虽然这本书的中文版只能在香港、纽约和台北三地同步发行,而无法在中国大陆这个更需要的地方公开出版发行,但通过网络和盗版的渠道,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大陆民众读到了这本书。我相信,在未来实现民主宪政的中国,这本书甚至会是每个家庭的必备之书,由此独裁者毛泽东便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毛泽东的罪恶实在是罄竹难书,即便是这本六百多页的砖头一样厚的传记亦不足以穷尽。张戎夫妇戳破了关于毛泽东的种种神话,这些神话是中共的权力大厦的基石。他们证实毛泽东是一个缺乏私德的人:毛泽东在与杨开慧恋爱期间,已不断染指其他女性。上井冈山后,便另结新欢,没有离婚就再次结婚。毛时代牢牢管制民众的私人生活,施行禁欲主义,他自己却比历代帝王更加荒淫无度。他们证实毛泽东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卖国贼:毛泽东在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收取来自苏联的丰厚的“职业革命家津贴”。抗战爆发后,他数度秘密接受斯大林的巨款援助。五十年代初,他与斯大林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同时也签订了承认东北和新疆是苏联势力范围的秘密协议。鲜战争期间,他让数十万中国士兵充当炮灰,许多人还未上前线便被冻死。他们还证实毛泽东是蔑视人类生命的血腥屠夫:毛泽东在江西崛起之时,假借肃清内部奸细的名义,以酷刑清除异己,株连成千上万无辜。在内战时期,他命令共军将长春围成一座“死城”,使得十多万平民百姓被活活饿死。登基之后,毛泽东通过土地革命、镇压反革命运动、反右运动、大跃进,以及文化大革命等一连串运动,残杀无辜,祸国殃民。让我们牢牢记住这本书开篇的第一句话:毛泽东是主宰了全世界四份之一人口的统治者,在他统治之下的和平时期,有七千万以上的人非正常死亡。

对于这本毛传,史学界也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台湾中研院的近代史专家、《中共七十年》的作者陈永发认为,张戎夫妇的这本毛泽东传虽然考证出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实,却有“主题先行”和“矫枉过正”之嫌。他认为张戎夫妇以“道德虚无主义”的立场来认识毛,使得毛身上的儒家理想主义、马克思主义和民族主义的信仰无迹可寻,因而毛被单一化和片面化成“天生的坏人”。他指出:“毛泽东透过对科学真理和爱国主义诠释权的取得,进而垄断道德的合法性,并以之驱使全国人民;如果离开这一个观察角度,我们不仅难以解释毛泽东本人矛盾而复杂的言行,更难以解释他为什么今天仍然有那么多信徒,或相信毛泽东的社会主义理想,或相信毛泽东率领中国人民已经站立起来了。”他认为张戎夫妇的缺陷在于:“他们完全不理解毛泽东所谓‘理’的具体内容,也完全不理解毛泽东如何宣传这个理的过程,也就无法理解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内外享受到的拥护和盲目崇拜。他们既不了解毛泽东如何征服许多中国知识分子,视其为科学真理(马列主义)和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代言人,也就无法理解毛泽东如何动员和组织社会基层的广大贫苦群众,当然更无法理解广受中国人民爱戴的周恩来为什么像‘奴隶’一样接受毛泽东驱使,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永发动看法与历史学家张灏颇为相似,他们相当重视早年毛泽东所受的宋明理学的影响,如毛泽东的岳父杨昌济便深受曾国藩思想的影响,因而曾国藩的思想间接地影响到了毛泽东。他们认为,毛泽东的若干政治决策和行为,不能简单看作是权谋术,其背后有理念的驱动,比如发动文革、打破官僚体制,即饱含理想主义的激情,虽然其结果是惨绝人寰。

对于陈永发、张灏等海外学者的这种观点,我个人并不同意。他们没有在毛泽东打造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下生活过,对毛的心思意念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憧憬,他们对“学术中立”的坚守反而产生了一种隔膜感。相比之下,我更同意张戎夫妇对毛的描绘,张戎夫妇不是故意以一种“道德虚无主义”的立场来定义毛,因为毛在本质上就是“道德虚无主义者”,正如毛自己形容的那样——他是“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与秦始皇等古代的独裁者相比,毛泽东的身上固然有一定的“现代性”,他的统治手腕中有若干现代极权主义的因素,比如他重用的特务头子康生,便是曾经留苏的“海归”,其对苏联克格勃统治功能的移植,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但这仅仅是在技术层面,毛对理念和价值问题不感兴趣,无论是儒家的理想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或民族主义,都只是他用来欺骗民众、知识分子和党内同僚的工具。为着权力的需要,他可以随时在不同主义之间转换、游移。比如,毛泽东长期对苏联老大哥毕恭毕敬,奉之为共产主义的正统。等到斯大林死亡、赫鲁晓夫发起批判斯大林的运动之际,他发现破除个人崇拜会危及自己的神位,便不惜与苏联决裂,并斥之为“修正主义”。而他拿出对抗苏联“沙文主义”的王牌却是作为“国际主义”对立面的民族主义。又如,昨天毛还将美国视为万恶不赦的帝国主义头子,今天却与反共老手、美国总统尼克松亲密握手,让长期受到仇美教育的国人瞠目结舌,而他之所以作出这种转变,是为了改变当时中共在国际上四面楚歌的处境。毛自始至终都是实用主义者,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主义只是在挥洒在诗词之中的面纱。毛长期受到党内同僚、知识分子和民众的崇拜,不是因为他真理在握,更大程度上因为中国文化传统的惯性和民众的愚昧,正如美国学者艾瑞克·周在《毛泽东:人与神话》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在靠愚昧和迷信生活的普通老百姓眼里,毛的出现就像全能的上帝一样。在中国的历史上,统治者与各种神话联系在一起。……如果神话和传说比原则口号更能激励民众,毛泽东当然也会使用这些东西。”美国学者伊萨克?道伊彻也指出:“民族的历史、习惯的传统影响,在毛主义政府的宗法性质中,在它的僧侣作风中,在对群众的宣传中,以及环绕着领袖的神秘气氛中得到反映。”

张戎夫妇的毛泽东传为什么重要?因为这本书写的不仅是中国的历史,更是中国的现实。在毛泽东众叛亲离、一命呜呼之后三十年,内战、反右、大饥荒和文革仍然是媒体报道和学术研究的禁区,中国仍未迎来“非毛化”的阶段。不要说这本毛泽东的传记了,龙应台揭示内战之残酷的著作《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和杨继绳揭示大饥荒之恐怖的著作《墓碑》,都只能在海外而不能在大陆出版。这种信息封锁和遗忘教育,使得年轻一代中国人对毛的罪恶缺乏基本的认识,并对过去的毛时代因距离而产生了“美感”。于是,毛崇拜有死灰复燃之势:在中共建政六十年的阅兵庆典上,“毛泽东思想万岁”的标语又被高高举起。在天安门广场一侧的毛主席纪念堂中的那具僵尸,俨然要激动地坐起来向天安门城楼上的胡锦涛挥手致意了。在纪念堂外,每天仍有数以千计来自全国各地的民众排队瞻仰这具僵尸。这个保存僵尸的地方,不是“毛堂”,而是“茅厕”。一个崇拜干尸民族有什么资格奢谈“文明”呢?一个拥抱暴君的国家有什么脸面说“现代化”呢?中国人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谴责那些参拜靖国神社的日本人,因为中国人自己修建的“茅厕”不知比靖国神社还要丑恶多少倍。

在中国,还有其他的“茅厕”在修建之中。日前,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一号工程”主要建设项目之一的“毛泽东文物馆”主体完工。新华社报道说,这座占地六十多亩、建筑面积一万两千平方米的建筑,按照“可持续发展”和“生态优先”、“以人为本”的原则设计修建。它东西南三面环山,与韶山冲自然生态浑然一体。二零零四年年,党中央、国务院把韶山与井冈山、延安一起确立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一号工程”。韶山“一号工程”定位为突出“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站起来”的主题,总投资达两亿九千万人民币。这是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雄踞北京市中心的毛主席纪念堂之后,中共耗费巨资建造的第二所大茅厕。这样一座臭不可闻的“茅厕”,玷污了中国的土地,扭曲了中国的当代历史,侮辱了无数被毛泽东残害的死者。

毛泽东的幽灵从来没有离开过。日前,在北大招生网上公布的“中学校长实名推荐”的优秀学生名单上,有一名南京师范大学附中的学生,他就是被称为“最张扬的少年”的匡超。这个被媒体冠以“推荐第一人”的中学生,读书如醉如痴,为了迎接物理竞赛,二十天不洗澡,在这所南京最好的高中里,考试谁也考不过他。匡超放言说:“历史选择了我,我是来改变世界的。”那么,他改变世界的精神资源是什么呢?他的宿舍床头放着三个不同版本的《毛泽东传》(我敢肯定,其中没有张戎夫妇的这本毛泽东传),还有《资本论》。他在自己网站的醒目处改写了毛泽东的诗:“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看来,这个所谓的优秀学子,并未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并未摆脱官方教育的洗脑术。如果这就是中国未来最优秀的学子,中国的未来相当堪忧。我认为,匡超小朋友最应该读的著作,不是他床头的那三本将独裁者当作大救星的毛泽东传,而是张戎夫妇撰写的将独裁者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毛泽东传。一名充满青春激情的青少年,如果对中国的历史与现实没有起码的是非善恶的判断,没有对公义和爱的捍卫与追求,其才华越大,对社会造成的负面作用也越大。

匈牙利思想家伊万斯特·毕波在《热爱自由者十诫》中写道:“永远不要忘记人类的自由与尊严斯惟一且不可分割的。”与希特勒一样,毛泽东是人类的自由与尊严的敌人。希特勒已经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而毛泽东依然是一块游走在中国大地上并散发着熏天臭气的腊肉。从一无所有的流氓无产者到一手遮天的独裁者,这依然是许许多多中国人内心深处的梦想。在这样的背景下,张戎夫妇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具有异乎寻常的作用,它超越了一本历史著作和学术著作的价值,它是一本破除毛泽东魔咒的书,它是未来民主宪政的中国的一块奠基石。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日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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