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蜡刀,被赞美的头帕藏进夜雾
巍巍群山的纹样:野花,飞鸟,游鱼
或蚩尤,驩兜,九黎,三苗,以及楚国的仇恨
蓝底白花或白底蓝花,穿在身上,戴在头上
沉重和美丽并存,图腾和悲愤共生
山川悠悠,道路漫长,云水迢迢
从平原迁到高山,从中心滑入边疆
多少的泪水和血汗,爱人的歌唱比河流更长
为什么我们的语言总是扑向中央的蜡像?
为什么我们的嘴唇总是对着主流而飞扬?
为什么我们的泪水总是在痛苦中滴落?
为什么我们的手臂总是在刀枪中举起?
神话遥远,骑着青牛的战士青光闪烁
八十一个兄弟在千个夜晚点着灯火
所向披靡,苦难、土地和遍地的生命
盛夏的黄河和中原就那么地过了
一只黄色的大鸟,巨大的喙
啄食驱赶着。它以自然之神的名义
用更加残酷的刀戟割下
八十一个弟兄的头颅。首领被重重桎梏
困在河流的对岸。倒下了
一片枫林长成了古老的歌谣
西方和南方,三危和南蛮
躲避屠刀与战祸,告别了,埋葬了
狂风过后,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文字和骨头
图腾鸟的悲歌,唱到今天不能再唱了
仰望北方或者低头雕花
神圣的马匹在几千年前已经倒地
今天的抒写或者是正儿八经的疯子
或者是荒谬的英雄,躲在枯叶后张嘴
歇斯底里地吟唱着他的热爱和他的仇恨
思念前生
推开夜晚的窗户
天空站着一袭白衣的书生
他手拿羽扇他手中还有一本书
无字天书他只要把袖口一甩
就会有成行的诗句
飘荡在银河下的蓝幕上
夜晚我推开窗户
白面书生飞入我寂静的手掌
我张开嘴巴吞纳千山万水的情话
站在河流对岸的白马
那双青铜的眼睛
看穿了我的苦恼
看够了我虚伪的抒情
白马和书生向西而去
夕阳下的彩霞烧着烧饼的嘴唇
我吐了一圈白雾
迷蒙里闪现戈壁的情义
我的秀发飘飘
留在胸口的是一绺白色梦境
秋天深了夜里我光着身子在雨中望月
故乡,也许明天就会倒下
黄昏,豹子折断一条腿,满身的疲惫
回到贫瘠而痛苦的村庄。吊脚楼下的少女
笑容明媚,但和城里的少女完全不一样
在她灿烂的微光中
埋藏着浓厚的阴郁乡野
豹子的村庄,冷落地躺在残老里
看不到古典中国村庄的美
阡陌没有交通,道路长着胡子拉渣的脸
曾经的每一首秘密歌谣,从坚强倒下的松树中
葬送了青春的爱情和逝去的时光
剩下的每一棵树,落叶归根
没人能记起它们的青翠
今天的离开,撑满了明天的忘记
夕阳落下秋意纷飞的时节,询问故乡大地
谁还在幽静的山谷挑起一担泉水
褪色的头上青帕,闪动摇摇欲坠的汗珠
八十五岁的皱纹绣出一部历史的衣裤
人们都举手赞美,但惟有折腿的豹子
卧在一间后现代荒凉的木房里
迷离的眼睛瞅着挂在墙上的宋祖英
当年的歌声唱坏了几台电视机
妈妈手中的遥控板变成了手机
夜晚的歌声里没有了宋祖英
孩子们摇摆着周杰伦
回到故乡,立体主义的苗族故事难叙
勇敢的豹子,用一只折断的腿和一只黑暗的眼睛
行走着,瞄视着。山外的世界涂满了蛀牙
拔掉下来带回故乡:狂喜和悲伤的地方
黄昏夕阳下,踩着秋天的枯黄
山依然是山,房依然是房
可是这么多年来依然没有换下孤独和苍凉
故乡,也许明天就会倒下

文章来源:三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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