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是一个小人物
我对她怀有同情
三姐贪吃一只橘子
带着这张相片她匆匆长大
乘上北进的列车
在陌生的雪地里,扒着农场的大豆
一直扒出了黑土
黑土凝视着她
在雪色如刀的寒光里
这黑土是大地的眼睛北方的
残酷宝石
使一个人显得更渺小了

每逢她寄回已经长大的照片
我们都说三姐是个美人
她在寒冷北方。
从三姐的来信里美人正在变成爱人
他的提琴正在吱吱叫着
偶然也动人心弦
好像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这个人就是姐夫
他们成亲很晚,没有离散

有一段他们分开在两个地方
必须乘坐火车
不远千里,前去吵架
姐姐有时流泪,姐夫成了酒徒
姐夫是个大爱人
是个自学成才的小提琴手
是我诗歌的启蒙老师
是个堂堂男子
力量过人,写过红色歌曲
在仓房失火的时候
一脚把冒火的油桶踢倒
说起这些往事,他说:没事儿

她在眼睑松弛的时候
第一次参加舞会
尽管姐夫指挥乐队,也还是步子不对
他的琴声已臻于化境
如迟到的青春
铁树已时时开花,绕梁三日
偶尔在家宴上投入拥挤的家具中间
跳上两步
狭窄的房间,更显得姐夫已经发胖
真是不可救药

小人物
时代的缩影,真实的写照
不论是成是败
他们都没有害过别人
他们的青春无法追回
因此三姐的爱护,可以把她的儿子宠坏
因而在宁静的秋日里回忆如海
他们又说起岳母刺字的故事
这些姐姐年轻时没有读过
听她的丈夫缓缓道来,一个孩子
也是一件艺术品
一片幼小的纯金
谁一步拉下,就永远追不上

而三姐明白事理
只是在梦中惊叫
儿子正在叫她,她以为她的儿子
已经惨遭不幸
就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映上晴窗
映上两个噩梦里的老百姓
映上平民的海洋

新三届 2017-02-06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