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宋永毅《毛泽东和文化大革命》
文革后，毛崇拜无论如何搞不下去了，总不能抓了老婆再猛捧其夫，但不搞点个人崇拜，赤色意识形态又缺乏凝聚力，于是中共悄悄掀起周崇拜，周恩来被粉饰为“一代儒相”。而搞周崇拜，有一绕不过去的大坎：周恩来的文革劣迹。莫奈何，起假遮丑，“大树参天护英华”，[①]好像十年文革全靠周恩来张翅护雏——保护一个个老干部。宋永毅先生台版新着《毛泽东和文化大革命》（联经2021年），扒下种种矫饰，还原周恩来真实面貌。
中央文革成员王力（1922～1996）：“据我所知，所有保的人都是毛泽东决定，周恩来执行。毛泽东不决定，周恩来不敢也不能去做。”[②]周恩来若不是“跟着走”，毛泽东能容忍一位拧着劲的宰相吗？谁都知道：文革可是毛泽东的心肝宝贝——“马列主义第三块里程碑”。
最早喊万岁！
1927年5月中共“五大”，29岁的周恩来直入中委、政治局，7月12日再升政治局常委，一直“不倒翁”屹立至1976年1月，伴毛至终，自然必须是毛的政治同路人。
1943年延安，周恩来：“毛泽东同志的方向，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方向！毛泽东同志的路线就是中国布尔什维克的路线！”[③]1945年，周喊出“毛泽东同志万岁”，最早之一。[④]
1949年后，周恩来一直都是毛路线操盘手。1955年批胡风，中国作协党组负责人康濯（1920～1991）：“这场斗争是周总理直接领导的。大致上，周把毛的指示传达给周扬，再由周扬把作协党组、《文艺报》的负责人找到他家里去，作具体的部署。”[⑤]
文革劣迹
文革初期，周指瞿秋白为“叛徒”：
不因为他死了就是烈士，我提议把瞿秋白从八宝山搬出来。把李秀成的苏州忠王府也毁掉。这些人都是无耻的。[⑥]
文革对死者遗骸的污毁，即出于此。周主持起草一份中央文件：“要把所有干部都放到火里烧一烧”。遭张春桥反对，毛泽东也觉得太过，压下未发。[⑦]
1968年3月，周恩来与林彪合力将江青工资从九级提至五级。群众大会上，周恩来第一个喊出“誓死保卫江青同志！”中共“九大”，周恩来提名中央候补委员都不是的江青直入政治局，“十大”再提名江青升政治局常委（被毛否决）。[⑧]
周恩来最大的文革劣迹是中央专案组长，搞定刘少奇、贺龙、陶铸、彭德怀、罗瑞卿等大冤案。截止1968年10月八届十二中全会，立案审查了88名中委、中候委。全国各级专案组调查了200余万干部，中央国家机关副部级以上高干就达75%。（P-195）
八届十二中全会倒刘，周恩来受毛泽东委托做<关于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罪行的审查报告>，批示“刘贼可杀”。为了“紧跟”，周恩来与林彪一样无底线。相比之下，还是刘少奇稍好一点。1980年10月四千高干纵论毛泽东，王光美致函中央，揭发毛泽东1950年代初期拉拢刘少奇倒周，刘没同意：“反总理对党的事业不利”。[⑨]
1966年8月25日，北京第15女中红卫兵抄家，逼李文波、刘文秀夫妇交出根本不存在的“枪支、黄金”，暴虐殴打、掀翻屋顶，李文波忍无可忍持菜刀反抗，当场打死。经周恩来下令，9月12日北京市法院判处刘文秀死刑。（P-377）
1970年罪恶深重的“一打三反”，乃周恩来拟议。[⑩]至少挖出184万“叛徒”“特务”“反革命”，至少逮捕28.48万人，杀了数千人。[11]被杀者中：张志新、遇罗克、蔡铁根、毛应星、陆兰秀、张春元、王佩英……。据可靠信息：遇罗克乃周恩来下令枪毙：“这样的人不杀，杀谁？”[12]
“中办”副主任王良恩（1918～1973）两次向周转交许世友三上将给林彪的信，周恩来不处理，江青发现这些信，指王良恩为“林彪死党”，周不出来说话，王良恩含冤自杀。（P-214）[13]
结语
文革当然不是毛泽东一个人的独角戏，各有各的帐。周恩来的历史定位，当然不可能由中宣部捏定。随着周恩来文革实貌日益清晰，一代“奴相”耳！1966年11月10日毛泽东第七次接见红卫兵（250万），天安门广场装不下，只能乘车检阅。车队出发前，周恩来跪地为毛指点地图（车行路线）。林彪谓汪东兴：“像个老当差，不管谁当了领导，周都会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唯命是从。”[14]不过，毛泽东对周恩来一直用而不信，视为一生最大对手之一。（P-211）
得承认，周恩来确为难得干才，奈何跟错主义嫁错党（最温和评语了）。以其文革劣行，明知毛泽东倒行逆施而一路紧跟，怕是只能得到四字定评：助纣为虐。历史无情，后人铁面，账还是算得清的。
附记：
宋著《毛泽东与文化大革命》值得关注的“另类叙事”：
- 林彪窜红秘诀：“把大拥大顺作为总诀，要仿恩（格斯）于马（克思）、斯（大林）之于列（宁）、蒋（介石）之于孙（中山），跟着转，乃大窍门所在。要亦步亦趋，得一人而得天下。”（P-141）[15]
- 1976年9月18日毛泽东追悼大会，江青与王海容（毛表侄女）一言不合，当众大打出手。（P-244）
- 刘少奇专案由江青督办，进展首先报告江青。（P-246）[16]
- 周恩来告知林彪四虎将黄吴李邱：“中央政治就是处理好主席、林副主席、江青的关系。”（P-333～334）[17]
- 周恩来也用“揪叛徒”对待张春桥，“很能说明中共宫廷政治的经典特质：无原则的暗算、阴谋、攻讦。”（P-297）[18]
02/20～23/2022 Princeton
注释：
[①] 傅崇碧：<大树参天护英华>,安建设编：《周恩来的最后岁月》，中央文献出版社（北京）1995年，页60。
[②] 《王力反思录》下卷，北星出版社（香港）2001年，页948。
[③] <周恩来在延安欢迎会上的演说>1943-8-2。《解放日报》(延安）1945-8-6。
[④] 《解放日报》（延安）1945-5-1。
[⑤] 古华：〈一代革命作家的悲剧——忆康濯先生〉，《争鸣》（香港）1991年5月号，页71。
[⑥] <周恩来在中央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宋永毅：《毛泽东与文化大革命》，页186。
[⑦] 王力：《现场历史：文化大革命纪事》，牛津大学出版社（香港）1993年，页32～33。
[⑧] <周恩来在接见军队干部会议上的讲话>1968-3-24。宋永毅：《中国文化大革命数据库（1966～1976）》。于有海：<江青和林彪的勾结>，周明主编：《历史在这里沉思——1966～1976年记实》第2卷，华夏出版社（北京）1986年，頁225。
[⑨] 司马清扬、欧阳龙门：《新发现的周恩来》下卷，明镜出版社（香港）2009年，页937～938、927～932。
[⑩]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3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页77。
[11] 王年一：《大动乱年代》，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页337。
[12] 胡平：<是谁下令杀害了遇罗克>2020-3-6，独立中文笔会网站：http:www.chinesepen.org/blog/archives/144854
[13] 司马清扬、欧阳龙门：《新发现的周恩来》上卷，明镜出版社（香港）2009年，页460～463。
[14] 李志绥：《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时报文化出版公司（台北）1994年，页490～491。
[15] 张素华：《变局——七千人大会始末》，中国青年出版社（北京）2006年，页140。
[16] 纪希晨：<江青的魔爪和丑态>，《人民日报》（北京）1980-12-4。
[17] 《邱会作回忆录》，新世纪出版社（香港）2011年，下卷，页680。
[18] 邓榕：《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三联书店（香港）2013年，页250～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