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魏德华看了看表,罗维民走出去已经快1个小时了,仍然不见踪影。干什么去了?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要是罗维民再出了什么事情,不仅会影响到这次讯问的成败,说不定他们几个人连古城监狱的大门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

虽然对王国炎的讯问进行的还算顺利,但离讯问的最终结束和完成还遥遥无期。特别是对这个王国炎的情绪,他们每一个人心里根本没底。一旦他发作起来,尤其是他有了什么想法,或者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说不定顷刻间他就会把所有的口供全部推翻。事实上在他没有签字以前,这些口供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王国炎的情绪似乎陷在了一种难以自拔的迷惘和茫昧之中。也许是由于这么多天来焦急的等待,也许是由于仇恨和狂躁日日夜夜的折磨,也许是对前景的悲观让他感到了绝望,当然也可能他还是那么目空一切,不可一世,根本就没把眼前的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就算老子把这一切都给你们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你们对外面的那些家伙又能怎么样!他绝不相信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会舍弃他们的一切,跟着他这么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服刑犯一块儿去死,一块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比别的什么,也许他比不过他们,但要是比谁不怕死,老子肯定比得过你们!

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一种心情,王国炎几乎对任何问题都很少拒绝回答。有时候你没问到的问题,他甚至还会提醒你,主动的告诉你。然而越是这样,魏德华的担心就越强烈,思想上的压力就越大。

唯一让魏德华感到安慰的是,五中队指导员吴安新的表现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作为一个中队指导员,他似乎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行动异乎寻常的意义。因此他的配合显得谨慎而又主动,积极而又顺从。

讯问一直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王国炎的回答已经渐渐地没了刚开始时的张狂和横暴,嗓音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1992年12月31日半夜12点,老子连夜赶往郑州,一下火车,就直奔青年路储蓄所,那起名扬河南的抢劫杀人案,也是老子干的!杀了一个保卫,男的;捅了一个储蓄员,女的。一共抢了6万7,顺便还捎带了一辆摩托车……”

“挑头的是谁?”

“当然是老子,只要老子参加,挑头的肯定就是老子。”

“跟你一块儿抢劫的还有谁?”

“还是那两个人,一个是老熊,一个是独眼龙。”

“动手杀人的都是谁?”

“那个保卫是老子和老熊干掉的,那个女的是独眼龙捅的。”

“用的都是什么武器?”

“老子一般用的都是斧头!用棉花和布包了,砸到脑瓜子上,又没声音又不见血,利索极了!只需一下,就彻底完蛋了,连他妈的两下都用不着。嘭的一声,就滚到那里去了……”

“抢来的钱都干什么用了?”

“妈的,都给了那个王八蛋姓仇的小子了。”

“还是那个仇晓津吗?”

“当然是那个王八蛋!那是一个大骗子,骗老子的钱多的去了!老子的钱差不多都让那个小子骗走了,说什么他正在搞一桩大买卖,急需要大笔的钱。还说这些钱都算是老子的投资,将来会加倍地还给老子。妈了个X的他有什么大买卖!杖着他有个当副省长的干爹,捞钱捞海了!姓仇的副省长纯粹一个大腐败分子,他那几个儿子,各个都他妈的腰缠万贯,富得流油……”

“继续交代别的罪行。”

“……河北石家庄,1990年五一劳动节中午12点,和平街储蓄所抢劫杀人案,也是老子干的!捅了个男的,用枪把子砸昏了个女的,一共抢了3万4百块,还有两条金项链,3个金戒指……”

何波接到罗维民的电话时,是在下午1点30左右。

尽管何波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但还是被罗维民带来的消息震撼了。他们的动作竟会如此之快,如此之大!这简直就是一个强大的,周密的,迅速的工作班子。几乎每一步他们都走在了你的前面,处处让你陷入了极度的被动之中。如果再晚一步,罗维民说不定连走出古城监狱的权力都没有了。唯一让何波感到意外的是,这样大的一件事,辜幸文同他见面时,竟然只字未提!

从罗维民给他带来的情况中得知,事实上这件事他早就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做出了让罗维民停职检查的这一决定,辜幸文不仅参加了,而且似乎也没有阻止住这一决定。

他思考片刻,拨通了辜幸文的电话。

辜幸文对他的提问回答得简短而干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我还根本不相信你。你不是也说了,整整两天了也没能把我猜透?你想想我凭什么会把这个决定告诉你?”

“问题是当我们见了面,彼此都清楚了后,你仍然没把这一情况告诉我!”何波并不买账。

“我没告诉你的情况多的是!”辜幸文仍像过去那样冷峻而又苛刻,“我把这些事情全都说给你你解决得了吗?说给你我还嫌累得慌!”

“那至少也应该让我有个思想准备,万一出了问题我们岂不是全得完蛋!”何波毫不示弱,“还有一点我始终对你持有怀疑,作为一个监狱的主管政委,你连这样的事情也阻止不住吗?如果要是有人提议马上把罗维民拘禁起来,是不是你也一样会表示同意?”

“我已经给你说了,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在昨天的那种情况下,即使做出比这更严厉的决定来,我也一样会同意。”辜幸文毫不掩饰,说得明白而又透彻。“你要记住,我在古城监狱只是一个副职,决定权并不在我手里。在一个领导集体里,当做出一个决定时,如果所有的人都赞成,只有你一个人在反对,除了暴露你的意图和立场外,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其实我现在跟你争辩这些才真正是没有任何意义。”何波话这么说,但口气已经缓和了下来。“老辜,罗维民对我们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保证他不出任何问题。”

“这你放心,我正在尽我的力量在做。如果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告诉你的。请问,还有什么吗?”辜幸文根本没有任何跟他解释的意思。“两分钟后,我们侦查科的另一个侦查员赵中和就要来见我,你明白我要做什么。”

“是不是那个准备接替罗维民工作的小赵?”

“是。我现在还没想明白的是,昨天的决定只是停职检查,并没有让罗维民交出武器库的钥匙和管理权。”

“……哦!”何波一惊,“看来这里面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而是问题很大,很严重,很可怕。我担心这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老何,真的很严重,我不知道你意识到了没有。”

“老辜,你看我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

“暂时还不需要,最要紧的还是你那一摊子,你一定要收拾好,千万别再有什么疏忽。”

“罗维民呢?”

“我让他暂时呆在办公室里,等我跟小赵谈了以后再说。”

“这个小赵可靠吗?”

“拿不准,人随时都会变。”

“小赵的孩子不是正在省城看病吗?你可以让他马上回省城。”

“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噢。”何波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刚回来时牢骚满腹,为孩子的病焦急万分,但现在他突然变得很平静,很轻松,一点儿没有要急着赶回省城的意思了。”

“坏了,看来这里又出问题了。”

“但愿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说到这里,辜幸文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响动,“就这吧,可能他来了,随时联系。”

随着电话的突然挂断,何波一时沉默在了那里。

罗维民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像僵了似的久久地一动不动。

赵中和去找辜幸文去了,侦查科里此时此刻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对策,能让他从目前这个困境中解脱出来。

他想象不出辜幸文会同赵中和说些什么,尤其是想象不出辜幸文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立场。

特别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赵中和今天的情绪和态度同昨天相比,似乎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就像刚才为了找到他,竟然在办公室里等了近两个小时,连着呼了他几十遍。如果要是在平时,这种举止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最让罗维民感到吃惊的,是赵中和对他的那种以前从没有过的固执和强横。在问他问题时,几乎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盯着他看时,也一样是审视的眼光。在要求他交出武器库钥匙时,几乎就是一种毫不掩饰地威逼和胁迫。要不是他一再坚持要求看到正式的处理通知或者领导的书面决定,他们之间几乎会争执起来。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看法一下子全变了,表情上显现出来的全是不满和敌意。仅仅就在昨天晚上,他还跟他亲近得就像一个人似的,相互间没有任何防范,完全是一种信任和热诚。他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听信了别人的挑拨,产生了对自己的误解,受到了某种怂恿和唆使,才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像。看上去纯粹是一种根本的转化,一种彻底的蜕变。赵中和是一个外向的人,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你立刻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真的变了,同十几个小时以前的赵中和已经判若两人。因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么不留余地?昨天晚上他还对他说过的,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到省城去,他不能把老婆孩子就这么可怜兮兮,孤苦伶仃地留在省城医院里。他还一再说,王国炎的事情看来有问题,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他实在不能再呆了,他得先把孩子的病诊断清楚,等到有了眉目,他一定要同他把这个案子搞一搞,说不定会扯出一个大案来。然而今天看到他时,昨天的那种焦急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全没了。他甚至还提醒了他一句,但没想到他竟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离得开吗!

看得出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莫非他孩子的病诊断清了,或者已经好了?也不像。唯一的可能是,他对孩子的情况放心了。想到这里,罗维民的心里陡然一阵发紧,他老婆孩子的情况会不会跟自己一样,已经被什么人照管起来了?

有可能!他了解赵中和的经济情况。如果他的孩子真的患的是血小板减少,甚至是白血病一类的大病,同自己一样,他是根本拿不出这样的一笔钱的。因为像这样的病,几乎就是一个无底洞,再多的钱也会填不满它。赵中和根本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而且不论是他父母一方还是妻子父母一方,也同样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

他同样也了解赵中和对孩子的感情。结婚晚,快30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孩子几乎就是他的一切,不论是父母还是岳父母,都视这个孩子为命根子。尤其是孩子极其聪明伶俐,讨人喜欢。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被调教得会唱歌,会背诗,会算算术,会叽哩哇啦地念出一串一串的英语。赵中和到了班上,说得最多的就是孩子的事。孩子稍稍出点什么事情,立刻就像魂儿丢了一样。他太喜欢这个孩子了,为了孩子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如果赵中和的孩子真的得了什么大病,而此时此刻真有什么人愿意为孩子的病提供医疗和帮助,他完全可能为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那么,赵中和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连做人的原则、道德,以及最起码的正义感。责任感都会放弃?甚至于不惜以身试法,铤而走险?

如果真是这样,你又该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

他想了一阵子,觉得再这么下去实在太被动了。既然一切都明了了,那就应该主动出击,至少也应该以攻为守,不能老这么等着挨打。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拨通了单昆的手机号码。

他惊奇的发现,单昆的手机竟开着。

“单科长吗?我是罗维民。”罗维民的语气很冲。

“哦,小罗呀。”单昆像是吃了一惊,可能他没想到罗维民会打电话给他。“什么事呀?”

“赵中和刚才说了,是你让他来接管我的工作,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罗维民一副豁出去了的气势。

“怎么?没人告诉你呀?”单昆的嗓音很软。

“告诉我什么?我到底又做了什么!”罗维民几乎就是在大喊大叫。“小罗,你听我说,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么。”

“都这样了,让我怎么冷静!我冷静得下来吗?我在侦查科干了十几年了,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凭什么!单科长,这到底是谁做的决定!我马上去找他,我跟他没完!这机关都成什么了?还有好人活的路吗!平时你们吃香喝辣、花天酒地,我们就只有受苦受罪的份!做了那么多恶事丑事,到头来竟处分我!你们的屁股上哪个是干净的!是不是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老实人好欺负?谁要是在这上头暗算我,我拼了命也要把他告倒告臭……”

“唉唉,小罗小罗,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单昆忙不迭地给罗维民做着解释工作。“老实说,这件事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是大吃一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侦查科的负责人么,随随便便地把我的人处分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你来电话前,我还一直想着给你去个电话呢,这件事我要跟他们说一说……”

“单科长,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也有这个意思。我就一直想不明白,处理你单科长的部下,你当科长怎么连句话也不敢说?我在侦查科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请客送礼,也没检举揭发过谁谁谁呀。快40的人了,连个副主任科员都混不上,我什么时候给你们说过什么,要求过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算我老实,也不能就这么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呀,要是把我逼急了,那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小罗小罗,你别逼我了好不好?你先听我说一句好不好?”单昆几乎是在告饶了,“你看我现在正忙着呢,身前身后一大堆人,咱们能不能再抽个时间谈一谈?”

“单科长,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你打发赵中和坐在这儿逼着我停职检查,又要接替我的工作,又要我立刻交出武器库钥匙,我几乎都成犯人了……”“什么什么!”单昆猛地打断了罗维民的话,“要你立刻交出武器库的钥匙?是他这么给你说的?”

“这样的事情我也能给你胡说吗?”罗维民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谁告诉他要你立刻交出武器库钥匙的?根本就没这回事!我什么时候也没说过让你交出武器库的钥匙!”单昆的口气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你也不想想,这么大的事情,哪能一个人去交接?武器库是整个监狱的生命线,高压线,不能动,也动不得的,怎么会让他一个人随随便便的去问你要钥匙!这是谁的指示!究竟是谁告诉他的!简直是胡闹!赵中和在不在办公室?让他跟我说话!”

“他这会儿不在,刚刚出去,马上就会回来的。”

“你告诉他我等着他,回来后就立刻给我打电话!”单昆一副震怒的口气。“还有,我现在就正式告诉你,没有我的指示,没有两个以上的监狱领导在场,任何人也无权让你交出武器库的钥匙。你要交了,那是你的问题,一切后果由你负责!如果要是有什么人硬来,那就让他来找我……”

……

也就这么几句话,罗维民对单昆的看法急转直下。看来这个单昆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至少他并没有完全垮掉,或者并没有完全倒了过去。在他心底里还有着一个不能随意逾越的界限,他可以在某些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另外的一些地方,那则是不能越雷池一步的。这就是说,他还没有糊涂到或者是还没有腐垮到连自己的身份,连自己的职责也不清楚了的地步。但也就这几句话,又一次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个赵中和,到底是怎么了?莫非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孩子,于是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了?他到底是听了谁的?

不是单昆指使的话,又是谁让他这么干的?他们这么急不可耐,不择手段地要武器库的钥匙究竟想干什么?

……

何波是在下午3点左右接到罗维民的电话的。

何波听完罗维民给他汇报的一些情况后,再联系到刚才辜幸文给他说的那些话,也进一步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罗维民说他特别想知道赵中和老婆孩子现在的情况,病情是不是确诊了?是不是还在省城儿科医院里?是不是已经住了院?他的孩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如果得的是大病;如果确实是住了院,那这一切究竟是谁安排的?

罗维民说他必须弄清楚这一点,否则下一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给赵中和做工作。罗维民说他不相信赵中和在这么一两天内就已经变得不可救药了,所以他必须把事情弄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找出相关的对策来。

何波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何波随后又问了问监狱里的情况,罗维民说他刚刚到禁闭室去了一趟,讯问进展得很顺利,那个王国炎问什么就说什么,好像真的豁出去了。情况非常好,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罗维民说他已经告诉了魏德华,要想办法尽快让王国炎把那些大案要案交代出来。因为截止目前,王国炎谈出来基本上都还是一些较小的案件,井没有涉及到那些重大的案件。也许王国炎只是在试探试探,我就先说出几件案子来,看看你们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你们仍然没有人制止,没有人暗示,没有人出面撤走这些对他讯问的人,那说不定他就会开始交代重大问题。也许因为他还没弄清审讯他的这些人究竟都是些什么人,是不是自己人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患了精神病?假如他最终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判断的,那他将极可能会在最后把自己所知道的,所干的全都交代出来。我们是在将计就计,他也可能是将计就计,也许就是在这种谁也摸不清谁的情况下,我们才有可能大获全胜。罗维民还说,魏德华正准备把一些已经讯问到的情况偷偷拿出一部分来,让你马上在档案科核实一下,看其中的真实性究竟如何。如果确实都是真实的,那就证明我们的猜测没错。末了,何波问,赵中和那么急迫地问你要武器库的钥匙,你分析了没有,他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

罗维民说他也没想清楚。

何波说可能性都会有哪些?

罗维民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给我施加精神上的压力,让我感到他们确确实实是动了真格的。连武器库的钥匙都让你上交了,想想等待你的后果将会有多严重?当然也不排除别的。也许可能会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意制造一起人为的事故,从而彻底地把你从古城监狱开除出去。比如像丢了枪枝,武器出现严重锈蚀等等什么的。

何波想了想又问,还会有别的吗?

罗维民说,别的我还没想透,我觉得他们还不至于是想从武器库拿出武器来,想制造一起什么事端,搞一次大的行动,或者明目张胆地要去干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也还没到这种地步。

何波问,武器库都有什么武器?

罗维民说,手枪,步枪,半自动步枪,全自动步枪,机关枪,重机关枪,以及各种各样的手榴弹,足足可以武装一个加强连。

何波问,武器库的保护措施怎么样?

罗维民说,那是绝无问题的,就像一个超大保险柜,如果没有这三道门的钥匙,想打开它比登天还难。

何波说,我已经给辜幸文打了电话,他说根本就没有研究过上交武器库钥匙的事情,你要多小心才是。宁可往最坏处想,最坏处打算,也不要有侥幸心理,免得大意失荆州。

罗维民说,何处长你放心,别说他们还没有做这个决定,就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也别想从我的手里把武器库钥匙拿走。我会找他们讨个说法的,在没有一个说法以前,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给罗维民打完电话,何波紧接着又拨通了正在省城的史元杰的手机。

史元杰一接通电话便说:“我给你打了半天电话了,怎么也打不进去,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何波说:“有些小麻烦,别的都还行。”

史元杰好像有些放心不下,“他们都还在古城监狱吗?”

连何波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不知不觉中,他过去当处长的那种口吻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正忙乎着呢,那儿看来还没什么问题。你那儿呢?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情况。何处长,苏厅长他们正在研究这个案子,你看我什么时间赶回去最好?”

“我看你暂时还是不回来的好,第一等苏厅长他们做了决定后再说,第二等咱们这里的情况有了眉目后再说,还有,有件事还得让你和代英商量一下,马上调查一下古城监狱侦查员赵中和妻子和孩子的一些情况,我昨天就说过的,怕他们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现在看来保不准真是在这儿出了问题。”

“何处长,这个我已经通过关系调查过了。”

“哦!有情况么?”

“省城的几家医院里,根本就没有赵中和的妻子和孩子。”

“罗维民说是在省城儿科医院,最大的可能是血液病。”

“这我知道,我们第一个调查的地方就是儿科医院,血液科门诊部和住院部都详细地查过,门诊部说这些天好像就没有这样的一个孩子来看过病,而住院部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孩子住过院。”

“别的医院也查过了?”

“都查过了,省属的几大医院,市属几个医院,都没有查到。”

“是不是没用真名?”

“一个孩子的名字,有那种必要吗?”

“会不会是到北京上海那些大医院去了?”

“……有可能。”

“会不会经过检查,确诊了不是什么大病,已经从省城回来了?”

“我马上给市局的人打电话,让他们立刻查一下就清楚了。”

“这个我来办,你想办法在省城再详细地查一查。我这儿一有了情况就立刻给你去电话。”

“何处长,是不是赵中和那儿出了什么问题?”

“他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

“怎么了?”

“他卡了罗维民几个小时了,逼着罗维民交出监狱武器库的钥匙。”

“……噢?”史元杰吃了一惊,然后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我明白了,我马上再去查。”

第31章

代英下午4点20左右,跟另外4个公安人员悄悄越入了王国炎妻子耿莉丽的家。

4个公安人员中,特勤科两名,技术科两名。他们不仅个个武功了得,而且都是专家,在痕迹,鉴别,取证,指纹,搜查等等方面都有着丰富的经验和能力。

秘密手段是公安系统极少运用的一种侦查手段,它有严格的审批手续和相关规定,如果没有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或不是在极为特别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随意运用的。这一次如果没有当事人张大宽自己的举报,也一样是根本没有可能的。

在代英十几年的公安生涯里,包括当领导期间,使用秘密手段进行突击搜查的案例,总共也就是那么二三次。这一次是最快的一次,也是审批时间最短,事先准备最仓促的一次。事实上今天的突击搜查已经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秘密手段了,之所以这样处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惊动这个住宅里的犯罪嫌疑人、这种侦查的风险也很大,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所要搜查的处所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会有什么样的局面在等待着你。你并不熟悉你所要搜查的环境,任何一个疏漏都会给你带来难以预料的巨大的危险和被动。还有一点,因为这一行动的特殊性,所以它决不能让当事人知道和察觉,否则,将会给有关领导造成极大的压力,给社会产生极为负面的影响,由此还很可能带来严重的,难以预料的后果,因此一定要在事先安排大量的保密措施。在秘密搜查开始后,还得配备大量的警力,对搜查工作进行严密的防范工作,以应付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这就是说,它不仅要面临内部的危险,而且还要面临外部的危险。

由于时间仓促,代英在耿莉丽的住宅附近和附近的必经之路上只设了三道岗,一道设在胡同口,一道设在更远一些的十字路口,还有一道设在一个大桥桥头上。由于警力有限,在一般路口上,代英并没有设岗。代英之所以敢这么做,因为他从刑侦指导科科长赵新明那儿得知,耿莉丽平时回家,除了这一条路线外,几乎很少走别的路线。尤其是昨天到今天,耿莉丽根本就没回过家。从耿莉丽门上的那把大锁来分析,耿莉丽这两天回来的可能性极小。但即使如此,代英还是在耿莉丽的单位的门口实施了监控。他让赵新明亲自坐镇,带了两个帮手,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辆玻璃上贴了遮阳材料的小面包车里,静静地守候着,观察着,以防在单位上班的耿莉丽随时会跑出来。

赵新明已经打听清楚,耿莉丽下午准时上的班,在辅导部办公室里一直没出来过。他还让助手试着给艺术馆辅导部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个男的,于是便说,麻烦叫一下耿莉丽。那个男的可能是习惯了这种电话,什么也没问,便大声喊到,耿莉丽!电话!等到听到一个女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嘎哒嘎哒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时,才赶忙挂断了电话。

耿莉丽确实是在班上。

前前后后这一切准备工作,总共用了大约40分钟。

代英看了看表,算了算大约有两个小时是可以保证的。如果耿莉丽今天仍然不回家,那可以保证的时间可能会更多。

其实代英清楚,如果张大宽真的被绑架,真的就被关在王国炎妻子的住宅里,一旦进去了,立刻就能发现,根本用不了两个小时!

问题是,张大宽会不会关在那儿?如果张大宽没有被关在那儿,他们又应该怎么办?

事实上,在代英的心里,分析的结果和预测的倾向性更多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因为像在王国炎妻子住宅这样的一个地方,是根本不适宜较长时间地关押和绑架一个人的。第一它是在市中心,第二他们已经知道了这样的地方并不安全,第三如果真要绑架一个人,那是需要一定的人力和物力的,他势必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和怀疑。如果不是智商太低的话,他们一般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关押什么人的。

张大宽之所以会写出这样的一个条子来,极有可能的是,他是在刚刚被绑架不久后写好趁什么机会扔出来的,或者是在绑架后被秘密转移的途中偷偷扔掉的。另外一个可能是,张大宽确实是在王国炎妻子的住宅里关押过,而后被秘密转移了,而这个条子是在他转移以前写出来的。当然还会有别的可能,比如他在悄悄被转移时,很可能是被蒙住眼睛的,也许他以为自己被什么人押着转了一大圈,只是一个骗局,他其实最终还是被关在了王国炎妻子家,但事实上他则真的是被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但代英明白,不管如何,必须争取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解决问题,即便是张大宽确实不在这里关着,只要能找到有关张大宽被绑架关押的任何蛛丝马迹以及任何隐约可寻的线索和痕迹,甚至能找到王国炎在狱中写给耿莉丽的那些信件,尤其是能找到最近王国炎发出来的那封信,就可以说有了重大收获。如果还能找到别的一些东西,比如有关耿莉丽对王国炎的态度,甚至有关东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姚哉利的一些情况,那收获可能就更大了。

如果在耿莉丽家里确实有了重大收获,那么对王国炎一案下一步的行动,也就有了更多的依据和更准确的判断。

进入耿莉丽的家其实用了不到5分钟。

没有狗吠,自然就省去了很多麻烦。硕大的大门门锁,没用一分钟便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看到眼前的院子,才真正明白了赵新明当初说的那些话一点儿不假:像这样的住宅,一般的工薪族是根本住不上的。真是如此,没想到外面看上去并不大起眼的这么一个住宅,院子竟然会如此之大!他粗粗估摸了一下,光院落的面积至少也有二三百平方米之多。

由于附近没有高层建筑,所以院内采光极好。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特别是那棵被剪裁得很别致的石榴树,上面密密麻麻地结满了石榴。在秋日的照耀下,整个院子充满了一种生机和活力。

看来这个家庭主人,竟是很爱劳作,也很爱美的。院子里姚黄魏紫,姹紫嫣红,收拾得井然有序,柔美清秀的雅趣胜景,很难想象她会是一个正在监狱中服刑的重犯家属。

也许她是把自己的痛苦全都融进了这些花木里了,嫁给王国炎这样一个男人,即使他是在天涯海角,即使是在监狱里眼刑,她也一样没有身心自由,平时时时刻刻罩在王国炎的阴影之中,也一样生活在无以脱身的桎梏之中。

院子里很静。在一个闹市区能有如此清静的去处,简直是一个奇迹。院门口是一个石砌的屏门,屏门上爬满了厚厚的一层藤蔓。

几个人悄悄地巡视了一番,便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隐藏在屏门后顺着藤蔓的缝隙向里院望去,院子里依旧看不出也听不到任何动静。那棵大石榴树上,正栖息着几只毫无戒备,正在静静地梳理羽毛的麻雀。

3分钟,5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和看到任何有人的迹象。

院子里有一座北房,一座西房,北房4间,西房3间。

北房纵深约有10米左右,估计会有隔间套间;西房看上去就很浅,一间就是一间,房间里不会再有隔层。北房的两扇房门和西房的房门都紧紧地锁着,尤其是北房的两道房门上还都加了防盗门。两座房子里都不像关有人的样子。尤其是西房,关押人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其实昨天到今天,侦查科曾派人来过这里无数次,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院子里自发生张大宽失踪案以来,并没有什么人再来过。

代英让一个侦查员躲开北房正面的视线,顺着墙根漫慢匍匐了过去,他们4个人都掏出枪来,密切注视着两座房子的大门和窗户,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20多分钟后,他们便把北房西房所有的门都打开了,并把所有的屋子搜索了一遍。

北房4大间,被隔成两厅6室,两个卫生间,一个储藏室和一个厨房。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被隔成4间。西房3间,比想象中的稍大一些,但确实一间就是一间,没有卫生间,没有储藏室,没有厨房,也没有地下室,看来只是个客房。

屋子里的种种迹象表明,在24小时以内,这座刚刚整修过的院子里并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任何失押过人的迹象。

可以肯定,张大宽根本没在这个院子里关押过。

大宽的纸条和发票代英都已详细地看过和鉴定过,确确实实是张大宽本人写下的。从纸条上书写的笔迹和说话的口气来看,纸条的内容并不像是被什么人逼着写出来的,这也就排除了欺骗和行诈的可能性。

那么,张大宽究竟会在哪里关着?

其实最值得可疑的是,几乎在张大宽失踪的同时,王国炎妻子的这个住宅里就突然没人了,这座院子的大门也就突然被锁上了。除了王国炎的妻子外,原来的那些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都去了哪儿?

看来肯定还会有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关押张大宽的地方,至少也会跟张大宽的失踪有关。

昨天到今天,王国炎的妻子都是在哪儿度过的?

代英一边想,一边默默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和装饰。

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尽管已经一天一夜没人住过,但整个房子里仍然弥漫着一股幽幽的芳香。

让代英吃惊的是。几间屋子里,竟然没有看到一张王国炎和妻子的合影。墙上,桌子上,柜子上,到处都是耿莉丽一个人各种各样身姿。有的放大到了几乎跟真人一般大小。

甚至连她孩子的照片也没有!

在她的卧室里,几乎就成了她本人的一个摄影展。张张照片都拍得无可挑剔,好像无时无刻不在顽强地,挑衅般地显示着自己的美色和青春。真正幸福的女子,是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装饰自己的生活的。在这种顽强和挑衅里面,包裹着的其实是一种无助的柔弱和恐惧。在她的生命轨迹里,也许只有自己的美貌和身体,才是她唯一的生存资本。对一个没有任何社会背景,没有任何自卫能力的女性来说,大概除了以姿色还勉强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外,除此也许不会再有别的什么选择,在一个强权而无序的环境里,好女子没好命,也就常常会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耿莉丽也许正是这样的一个环境里的牺牲品。

代英顾不上更多地去考虑别的,想了想,他立刻发出命令,争取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完成对住宅的进一步搜查。

刑侦处刑侦指导科科长赵新明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看着艺术馆的门口。

耿莉丽脸色苍白,像是发疯一般地从艺术馆的大院里冲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辆急速而来的进口轿车突然停在了艺术馆门口,几乎是一眨眼工夫,耿莉丽就钻进了车中,紧接着又轰然一阵声响,还没等赵新明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轿车便已驶出数百米之外了。

其实赵新明的反应并不算慢,实在是这辆国产小面包太不争气,等到赵新明把车发动起来时,那辆进口轿车早已溜得无影无踪,不在视线之内了。

所幸这一带是闹市区,一拐过弯就是一条车水马龙,人如潮涌的大街,再好的车也别想在这样的大街上有所作为。几分钟后,赵新明的小面包便跟在了进口轿车的后头。

乘红绿灯停车的当儿,赵新明赶紧给代英传呼了过去:

“耿莉丽突然从艺术馆出来了,她坐的车是红色奔驰,车号为39188,目前正往东城方向行驶,如方便,请指示。”

3分钟后,代英拨通了赵新明的手机:

“……请问你们现在的方位。”

“我们仍在胜利大街,距离红色奔驰有30米。”赵新明回答。

“耿莉丽确实在里面吗?”

“确实在,我们现在也能看到她的背影。”

“奔驰车里有几个人?”

“除了司机外,好像还有两个男的。”

“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你们在跟踪?”

“我想已经发现了,要不他们不会采取这种手段突然把耿莉丽拉走。”

“能不能再找一个车对他们实施跟踪?”

“代处长,这样怕不好,再用别的警车跟踪,只能让他们更加警觉。若要用别的车跟踪,现在也来不及,其实也用不着。”

“为什么?”代英问。

“我觉得他们并不怕咱们的跟踪,甚至好像是故意让咱们跟踪。”

“那他们的目的是想干什么?”代英有些吃惊。

“我想他们已经发现了咱们的行动。”

“你是说对耿莉丽家的搜查吗?”

“是,他们肯定是知道了,”赵新明分析说道,“我想他们肯定在耿莉丽家的附近有一个观察点,说不定就在附近的那个宿舍楼上。”

“……说不定张大宽也会在附近的这个楼上!”代英豁然领悟,“否则那个小孩就不会在那一带拾到那个烟盒!”

“我觉得也是这样。”

“那他们现在这样做又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了好一阵子了,大概他们是想把你们从耿莉丽的家里赶走。”

“哦?”

“代处长,他们大概没想到咱们会突然搜查耿莉丽的家。”

“那就是说,在耿莉丽的家里有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东西!”

“对,代处长,肯定是这样。我看他们现在匆忙慌乱的样子,就是急着要赶过去。他们都是内行,知道我们是在突击搜查,所以他们并不怕咱们,他们明白,只要他们赶过去了,咱们就会乖乖地离开。”

“新明,你能阻止住他们吗?”

“代处长,是不是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们刚进来还没有半小时,真正的搜查还没有开始。”

“好了,我知道了。”

“新明,你准备怎么办?”

“代处长,你只管放心搜查就是,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新明,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千万小心。”

“明白。”

“有情况马上给我来电话。”

“明白。”

代英一时愣在那里,好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他们的动作好快!

如果真像赵新明说的那样,那几乎等于是说,自己的行动事实上已经彻底的暴露了,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已经处在了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他们会在哪里呢?代英默默地看着窗外几处昭昭在目的宿舍群落,在这些宿舍楼上任何一个面对着自己的窗户里,都可能正有一架高倍数的望远镜在注视这个院落。假如是自己正站在这些窗户里,对这个小院落肯定会一览无余,说不定对你此时此刻的面孔和表情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前前后后还不到40分钟,他们就已经明确了你的意图,明确了你的动向,而后竟以如此快的速度,调动了人员和汽车,并在交通如此拥挤的情况下,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耿莉丽从市区中心的艺术馆里接出来,然后风驰电掣般的向你驶来!

看来他们不仅清楚你的行动和意图,而且对有关公安侦查的规章制度也一样了解和熟悉。

姚戬利!代英的脑子里又一次冒出了这个名字。他是东城分局的副局长兼刑警队长,对这一切当然最清楚不过,他们敢采取这样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最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搜查耿莉丽的家,所以那天急急忙忙撤离这里时,并没有把这里该销毁的东西销毁掉,该拿走的东西拿走。

都会是些什么东西呢?

什么样的东西才最让他们感到担心和害怕?

让他们最担心最害怕的莫过于张大宽的那些东西。摄像机,录像带,或者别的什么。

极可能就是这些。除此而外,再想象不出别的什么。

代英回头走进电视房内,这里置放着一排豪华家庭影院的全套设备。代英在存放录像带和VCD影碟的柜子里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并没有令人可疑的东西。他甚至在录像机里都查看了,仍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还有什么地方会存放这些东西呢?

他在房子里的3个卧室里都看了看,只有1个卧室里放有电视机,并没有录像机和影碟机设备。

如果真有张大宽的那些东西,他们不可能会摆放在明处的。

代英默默地瞅着屋子里几个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忙乎着的侦查人员,脑子里在迅速地运转着,那些东西会在哪里呢?

下午4点半,省城市局局长李辉,市局主管副局长易伟来,还有史元杰3人准时来到了省厅厅长苏禹的办公室。

苏禹的话非常简单,没有客套,也没什么开场白。

刚刚落座,苏禹便对李辉和易伟来说: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么着着急急地把你们叫来,是因为我们在古城监狱发现了一个重大情况。这一重大情况极可能同十几起尚未破获的重大案件有关,简单的情况可能代英刚才也给你们讲了讲。但因为事关重大,我没让代英给你们详细讲。”

这时李辉插话说,“代英几乎什么也没讲,他只说厅里发现了几个案件的线索,还说苏厅长给他布置了一个突击搜查的任务,具体情况下午苏厅长要亲自给我们面谈,要我们下午4点半准时来你办公室开会。就这么几句话,其余什么也没说。”

苏禹几乎连想也没想,便一口揽了下来,“这就对了,是我让他这么说的。详细的情况一会儿由史元杰局长给你们详细汇报。我现在特别要强调的是,这一重大情况的审讯工作仍在进行之中,所以一定要对此严格保密。因为一旦走漏消息,将会给这一重大案件的破获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害和影响。具体情况听完你们就会明白,非常重大,非常凶险,也非常紧急。如果目前的审讯工作进展顺利,紧接着我们将要采取重大行动。重大行动,而不是一般的行动。你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就我们4个人在场,史元杰局长除外,万一要是走漏了消息,那就是我们3个人的问题,能查出来则罢,如果查不出来,我现在把丑话说在头里,那咱们就一块儿辞职!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实在是形势紧迫,十万火急,我们不能不防。因为任何一点疏漏,都会让我们前功尽弃,让我们公安干警的血汗白流,这样的教训大多了,这一次绝不能允许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好了,我的话完了,现在让史局长给大家汇报。不需要记录,用脑子记住就行了,到时候我们还要详细讨论,认真策划。”

“代处长,信!”一个侦查员有些兴奋地嚷了一句,“很多,厚厚的一大摞子呢。”

代英一个激灵,几乎跳了起来,“都在什么地方?”

“在床头柜的一个首饰盒子里。”侦查员已经把这些信件拿了过来。

果然都是写给耿莉丽的信件,至少有20多封!

代英先看了看时间,有去年的,还有前年的,但大部分都是今年的。今年的有2月份的,4月份的,6月、7月、8月份的,但却没有9月份的,尤其是没有近些日子写来的。

让代英感到纳闷的是,其中绝大部分并不是监狱里写来的,而是从其它地方写来的,并且有好几封信的封皮上竟没有寄信人的地址。他打开翻看了几封,信里连寄信人的姓名也没有,有的只是一个不知是英文还是拼音的缩写。

这里边并没有王国炎近期寄来的信件。

看来这都是耿莉丽在王国炎入狱后收到并保存下来的。

耿莉丽保存这些信件干什么呢?

代英略略思考了一下,“全部翻拍下来,再好好找一找,只要是信件,只要有让人怀疑的内容和地址的,也一律翻拍。”

赵新明一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红色奔驰,一边给在大街十字口和大桥口守候着的郝永泽和樊胜利通话,要求他们紧急待命,随时准备行动。同时要求他们尽可能地把小车换成大车,一旦目标靠近,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并尽量拖延时间。

正说话的当儿,赵新明突然在反光镜里瞥见了后面有一辆白色丰田吉普正在急速超车跟来。

赵新明放下手机,给司机提了个醒,然后转过身来紧紧地盯住了那辆白色丰田。

白色丰田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向他们靠近。尽管大街上车辆密集的程度让任何一种车超车都不会那么容易,但这辆丰田还是越来越近。看得出,司机简直是在玩命,被超过的几辆车的司机都不约而同地伸出头来厉声怒骂,但丰田吉普仍然越开越快。

不用说,这辆车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想跟踪吗?看来不像,他们没有这个必要。那他们这么拼命般地赶过来要干什么?唯一的可能是,这辆车是要赶到你的前面来,然后设法阻止住你对前面那辆奔驰车的跟踪。

他们知道你的目的,知道你想阻挡前面的那辆车,所以就反其道而行之,拼命也要想阻止住你。阻止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你阻止他们!

眼看着这辆白色丰田越来越近,赵新明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以自己这辆小面包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跟这辆白色丰田相抗衡的。这种号称“沙漠王”的丰田吉普,底座就有数吨重,马力强大,同时还具有极强的抗击打抗磨损抗碰撞能力。他们只需一个小小的动作,顷刻间就能让你这辆小面包人仰马翻,丢盔卸甲。

怎么办?

时间已容不得他多作思考,他必须立刻作出决断。

他再次拿起手机来,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郝永泽!郝永泽!听见了吗!我是赵新明!我告诉你,我的车可能要出点事,你马上给樊胜利和代处长打电话,要他们从现在起立刻进入紧急状态!你和樊胜利的任务可能要加大,除了阻止那辆红色奔驰外,还有一辆白色丰田吉普,你们也要高度警惕,记住,车号是20277,是外地牌照……”

也就在此刻,赵新明突然感到了一阵天翻地覆的震撼声,当他想竭力弄明白震撼声来自何方时,眼前猛地一阵发黑,紧接着便感到一切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唯有他的手机仍在响着:

“……赵科长,赵科长!请回答,出什么事了?喂!请回答!喂!喂!赵科长……”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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