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成了一个政治犯人,因为我触犯了你们,所以你们将我囚禁在这里。对,我是囚者,告诉你们我准备逃跑,到很远、很远的沙漠,那里有一个牧羊女,唱着歌儿踏着黄沙赶着羊群 从我的身边走过,我上前告诉她我是囚犯、我告诉她我对她一见倾心、我告诉她我要随她而去。喝!我是一个情种,你们可以看出来了――一个十分懂得爱的人。一个不正常的狂人,难怪她也看出来了,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而去。她严重地触犯了我的自尊心,我捏紧拳头向她的左胸击去(据说那里靠着心脏一击便死),正如我意愿的那样她死了,倒在沙漠上,像一枝凋零的罂粟,白发、白脸、白沙、白天,她躺下了,我不敢计算她死去的时间,不敢抚闭她微张的双眼。我转身逃去,我的背后天光渐渐暗淡――后来,便成了一幕黑纱。像挽联。
那张雪白的脸紧跟随着我。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我,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可以猜得到)我被捕了。不过,是我去自首的,我要求法官宽大处理,可是法官却掏出了一把枪对着我说:你杀了人,杀人偿命。于是我就成了阶下囚、死囚。死了人,还要再死人。你们要用正义的“方法”将我杀死。对着石壁我重新在酝酿一个计划,不过我不告诉你,因为我知道我告诉了你,你一定会告诉他,而他又会告诉他、他、他……我不说,我不能说。我也有密秘了――一个赤裸的人,我得意地想:你们一定很慌张,一定在猜测我在准备干什么,你们头昏脑胀。喝喝,让你们去想吧,想得头发发白、脱落;想得头痛;想得如一团乱麻。嘿,没想到我也能使你们烦恼,我悄悄地喊;你们去烦恼吧!你们跟着我的思维来吧!你们生怕跟不上是吗? 好,我慢一点,再慢一点,你们跟上来了吗?好!

2)
一只牛撞上了南墙,它还在撞,它不回头。我站在一边双手叉腰冷静地看着,墙角下流着一滩血。看,这时有一个人从旁边窜出将牛角紧紧抓住,他将它制服了,它跟他去了。你们一定不相信他能够制服它,看,它有多么茁壮的体魄,而他却显得多么的弱小。还是让我来揭露这个秘密,因为我一直是一个旁观者。它撞痛了,它想回头,而我又始终在一边观看,它抹不下面子,于是它开始用生命作赌注,这时他冲出来了,他要制止它,于是它就马上同意了,这是一出戏,自然、偶和、机智相依,他救了它,它使他显得强壮有力。这时你们一定要问:可你为什么不去救它呢?你想看着它死去吗?对,我想看清事情的所有过程,我想把看见的告诉你们,我所做的就是我的事情,比方说,刚才我不是告诉了你们一个事实的真象吗?你们不是知道了事情的本质吗?你们一定会问:如果他没有碰见它,那么它不就是白白的送了命吗?对,可那又与你们何干呢?我则又是一个间接的杀手,一个残忍无情的人。而你们知 道在它死后你们又一定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烤牛肉。你们是受益者,而我永远是一个无情的人,一个牺牲品。
是的,现在我将两只手举起来,代表一种弱小而又虔敬的物质,你们望着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强壮的感觉;你们是强者,你们要拯救一颗弱小的灵魂。你们向我走来站在我的面前仔细地审视着我,然后将手放在我的背脊上轻轻地抚摸,我感觉有一阵暖流在我的躯体间窜动 ,你是我的恩人,可我又是谁的恩人?我也要去帮助人,可又有谁比我弱小呢?对我要战胜你,首先要战胜你。我在你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你的血淌了满地,象那只牛一样,你疯狂地后悔起来,并忿怒地向一块石头撞去,你不想活了,你要死,可我不能让你去死,我象他一样从斜刺地窜出紧紧地抱住了你的腰。我救了你,我看见你感激地望着我。你问我是那里人,叫什么,姓什么?噢不,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一定会露马脚,还是让你们慢慢地去想, 慢慢地去找吧,到时我的形象与身份已经改变,到时你们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叫一声:恩人。你们从没有遇见象我这样的好人,是吗?是的,那是因为我的现象就是现象,而本质永远在本质之中,你们看不见,你们在你们的信仰之中永远走不出来,而我永远是一个外人,离自己很远,甚至还要处心积虑地观察自己。我看见我是一堆纵横的骨胳而组成,看我从中抽出一根骨头,放在手中用它打击一根木桩,将自己的脚钉在地面,我成了一个囚者,我成了自 己的囚者。你们知道――一定知道的,你们从我的身边走过,嘲弄地望着我,你们要发泄你们的怒气,别的什么也不想,你们浪费了自己,因为你们不会囚禁自己;你们在空气中被同化或异化了之后,我对你们说:你们在自我消失了以后,都成了一个影子,你们空虚吗?你们在充实了信仰之后更感到了安慰,而这些却都是虚无。我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实在的。

3)
我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我坐在放风场的中央,让思想从头顶的钢筋网中逃逸,(请记住我的“另一个”正在坐着,他没有知觉却又是实质的我)我沿着街道的右方向前行走,四周很静,没有一个人,人呢?都到哪儿去了呢?我感觉到不安与恐惧不时向我袭来,我开始加快了步子——突然我撞到了一个人,我问:别的人呢?他向前一指惶惶而去。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行走,我看见了一大群人正围着一个人听些什么;那个人正高声讲着。他竟引诱了那么多人,他是谁,他要干什么?啊!多么危险啊,多么可怕。这些人都将可能被他迷惑,他要害人哪 ,如此众多的人,我要抓住他,我要制止他。我整了整衣襟,果断地向前而去,挤进人群,我抓住了他的右臂,我大声喝道:你让这么多人围着你,你引导了这么多人,你相信自已吗?来你跟我去。他怔怔地望着他自已,像望着一个苹果一样,他要吃掉他自己。我惊恐起来,他要吃掉我,吃掉我的肉,喝干我的血,砸碎我的骨头。我开始后悔起来不该挤入人群,我被他同化了,成了他,我拨脚便向回咆。喝,我说,我跑回来了,我看见我还坐在铁网下 ,我赶紧回到了自己。现在我放心了,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我安安静静地回想一些往事 ,其它的我什么也不想,那么我的未来呢?我不去想,未来的就来了,它来的及其自然,我坐在那里然后站起来走,走,走,什么就都来了,什么也就都去了。

4)
你们怎么啦,原来你们也怕我。我吃惊起来,看着自己,我的头开始大起来,我飘飘然了;你们要我说,把一切都告诉你们,那时你们对我了如指掌,你们就不怕我了。我说给你们听,我不需要你们怕,不需要任何人怕。我看见西下的太阳照进屋子,我拉亮了灯,太阳还是照进来,后来我分不清外面的阳光和屋里的灯光,再后来灯光射出了屋外。你们很清楚天黑了,我看见我是一个亮着灯的屋子,而你们呢!在外面的黑夜里,我看不到你们在哪里,可 我不怕,我知道真正的罪恶不是在黑夜中进行,而是在白天里展开,黑夜只是酝酿。嗯,我要休息了,我要养好精神来对付你们。我要从白天进入黑夜进入你们。
可是,我输了。正如你们希望的一样很惨,我的额头在流血,我的心在流血,血流在屋里,一片红色,红的心颤。我成了色盲,我看见的是一片红色:红色的恐怖。

5)
我不准备作任何复仇,我已疲倦了。我不能动,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一只手来抚摸着我的伤口,这只温暖的手在抚过之后停在我的额头上期待着什么。这时,我懒懒地对他说:我不要。他伤心地去了,我知道。而我更伤心,他则不知道。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我做错了吗?我问。我问谁呢?没有,这里没有人,这里没有灵魂,有人这样说,我也这样断定。我环顾着四周,发现我很孤独,像一只竹竿,象一块地砖,我坐在地板上。很凉,我就这样坐着;或者天黑,或者天亮。我很舒服是吗?是的,可我不要,我正准备离去,你们当然知道象一股烟一样离去,你们手中拿着扇子吗?如有那请你们放下,我要像气一样悄悄而 去,你们不要摇动扇子。我太松软了、太软弱了,我知道我如睡眠一样的走了,走的象你们说的那样毫无价值,毫无意义。是吗?
那么,这里我要问你们价值是什么?就是买卖、或衡量么,是你给别人的准则么?不,它是自己的,完全的自己,什么时候你们可以代表它呢?你们都低头不语,你们是在凝思还是在逃避呢?我不知道。你们是你们,就是你们,而我只是我。我从我中来,我只能到你们的身边注视你们,我不能进入你们,不能强制你们?而你们却在进入我的躯体,进入我的视野,可你们不能进入我的灵魂,这是属于我的,这一点你们非常清楚。但你们又不相信,你们要进行攻克,你们的坚顽与专政注定了这一点。那么,我说:你们来吧!试试看。噢,你们早就来了,你们的敲砖石放在我的门口很久了,我不知道我的门板是否坚硬,我伸手抚摸,它凉冷、平滑,这是一个好兆头,很好的兆头,我高兴起来了。我不禁要笑,可我不敢,因为你站在门边,握紧了石头,我冷静下来。好!你们来吧,我等着,虽然我的心在发颤、脚在发抖,可我要试一试我的硬度,就象你们那样。好,来吧,我低下头象一只疯死的牛,卧着,这是最好地姿势。
好!你敲了第一下,很响,屋内翁翁着响。再来一下;再来一下。我的心反而安稳了。

6)
什么?你们要给我自由。那么,自由是你们的么?你们本身是自由的吗?是?自由是挂在嘴边的吗?是有界线的吗?是一个实体吗?永恒不变?不要发展?你们没有想过,你们想的、做的就是剥夺别人的自由,你们要别人心服口服地失去自由,而后你们再给他们一点点,让别人感激吗?不,你们想错了,你们利用别人,别人反而利用了你,假如你一心空明,假如你无欲无忧,你就是一潭透明的清泉,柔而又柔,却刚而又刚。你们不知道别人永远攻不破的是明朗,你们太隐诲了,你们的理想与未来都在人们中间。人们需要你吗,需要你的改造吗?你们说要,那好吧,你们拿出来吧!给我,让我给他们行吗?不行你们不信任我,那么,你们又怎么能够得到别人的信任呢?你们是好人,你们受了教育,你们坚定思想也要别人坚定吗?你们 要别人这样是吗?好,我这样了,你们怎样?你们给我自由。我自由了,我呼吸新清空气,我的自由是以自由换来的。我自由后还需要坚定跟随你们,一定要的,因为不那样我就又将失去自由,我的自由是不自由的本质。你们知道吗?你们也是那样。你们不相信?好,你们走吧,看着我的影子,你们跟上来了,你们又要抓起我了,是吗?
你们又要给我自由,一定要给?好!给我(我将它捧在手中)。可我没有任何东西交换,因为它本身就是我的。(我使用了计谋是吗?是的我知道对付卑鄙者更卑鄙的手段)。你们现在看出来了你们的失误,你们不应该把一点的希望也给予了我,我是一个得寸进尺毫无道义的人, 现在你们后悔了。你们重新制定了一个计划,计划着怎样把我重新控制起来,可是你们忘了 ,泼出去的水收得回来吗?行,那么你们来吧!一天夜里我坐在放风场上抑头数着天上的星星363、364、365,好,刚好一年,每一天都是在这一点一点之间过去的吗?每一天都是一样吗?是的,但是只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意义。我去感触了吗?没有,我无法,我让我的思想溜出去,又收回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366、367 、368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我们开始了吗?客观上说是开始了,可主观上这又与我何干呢,一天仅是一天,一样的一天,我不去想它,不用去想,明天对于我充满了泪水。哦,我也会流泪吗?会的,那是心中的 ,泪难道就只有一个定义吗?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它在变化着,你们不相信吗?那好,你们把手放在眼睛上擦试一下吧,有泪吗?没有。那么,你们没有希望了。完全的。

7)
我们是一样的,可是你们要表现你们的权势,你们在权欲中生活了很久,接触的都是服从,你们无法摆脱,为了证明这一点你们从很拥挤的地方而来,望着我说:你是一个囚人,真正的囚人,可你不承认吗?你来试一试,战胜我。你战胜了我,我无言以对,于是你笑了,很开心。你的心理得到了满足,你回到了一个统治的地位,你舒服了。可我告诉你们我要复仇,从一个黑天瞎地的地方而来拿着自由刺向你们的胸口,你叫了起来。你真的很苦闷是吗? 你后悔了,你要改过?不,不会的,我听到了太多的柔语,我听见了太多的忏悔,可罪恶终归是罪恶,谁也无法改变。你们要知道在你们高兴时有一个人正在痛苦,那么,在那个人高兴时痛苦的必然是你们。我要公正,我要公正的让所有宽容的人都高兴。
那就是我们所想往的,你们不一样吗?你们不希望吗?你们想一想,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好,我不打扰了,你们想一想吧!好好想想。
什么?你们想不通。那么我们就要淘汰你们了。你去吧!没有人阻挡你,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你们开始了隐居的生活,你们的孩子呢?也带去吗?(赤胆忠心的孩子)好,你们带去,不过我要告诉你别把一切都强加给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不知道太多的东西,你们让他自己去想吧!哦,你们不放心,你们的心太苦、太重、太累,你们心力憔悴了。好,我说:他们自由了。你们的代价很惨重,可你们不是自愿的,没有人会怀念你们。你们要记住你们悲剧的一生。噢?你不承认,你说你过的很充实?你有追求理想?是的,你们有,可是追求和理想是实有的吗?你能抚摸得到吗?当然你举了很多的实例来从侧面表示你的理想的实在性,可是我要对你说:这就好象是站在一个圈子里指着外面的一件东西说:瞧那些就是我创造的。好,那些就归你吧,你将它拿去。可是你们又怕迈出了圈子。

8)
麦地里麦子成熟了吗?我坐在牢房里不能知道。我只能进入幻想:麦穗沉甸甸的,轻风吹过时波浪起伏,噢,轻些风,再轻些,它经不起太大的摇摆。啊,不好,我好象看到一只小鸟飞来落在麦穗上――啪的一声脆响充满了整个空间。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然后,我府下身去观看断裂的伤痕,伤口没有流血,它发白、坚硬地颤动着;它没有流血。我坐在大铺上细细地想着、思索着――很久很久――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伤口都会流血,一但成熟血便干涸了,正如人们希望的太多,信仰的太多、坚信的太多便麻木了――对现在生活的麻木。而你们呢,你们当然不承认,你们始终是最敏感最多情的人。你们相信,可我不相信。你们一定要我相信吗?一定要我信仰吗?好,我相信,不过是口头上的。这时你们一定要嘲笑我心口不一,可是,你们想过为什么吗,根源在哪里?那就是你们一定要我信仰,于是我便“相信”了。
现在,我又要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怎么相信你们的理想的呢?你们没想过。你们为什么没想呢?你们也没有想过?那么,你们是机器,真正先进的电脑式的不变的机器。
我侮辱了你们是吗?那么首先是你们囚禁了我,我的自觉、自为的机能反射的是反抗,这就触犯了你们。你又要对我施以暴行?我怕,真的怕,我不说了,以后也不说了,好吗?你们同意了,你们又改造了一个人,可你们不知道那是你们所谓的改造,当你们完成了对我的改造之后便进入了你们的天堂,你们随心所欲,你们以自己的权力灌输在我的思想、生活之中。 正如一只行走在山中的虎要吃掉一只幼小的狮子;正如一个登山人,一呼众山皆应;正如我的手指向一个地方时,你说:不,那是迷惘的。于是我的手又缩了回来,伸向你指引的方向。对,你们的天堂就在这里,这里――我所住的地方――你们创造天堂的地方。

9)
(我沿着一条小溪行走,溪水溅湿了我的裤管,噢,你们追上来了……)我拨腿而逃,前面一片剪影,身边一片风鸣,你们来了在我的身边,骑着大马,扬着鞭子。我说:你们就不给我自由了吗,不让我涉过这条小溪?你们说:我们有民主自由,但也有专政,我们所要给你的就是专政,民主自由是我们的,是我们独有的。说完你举起鞭子抽向我的手臂。我从梦中惊 醒,哦,原来你们有民主自由,你们不给我,你们要自己用。那好,让我去,你们让我去。你们不让,你们将我关禁在这里,这样一切都有了结果吗?不,你们不知道,但你们只能这样做,因为这是你们的工具,你们的机关。你们守在这里直到死去。死去,那太可怕了,你们还能够做些什么,你们没有试过吗?你们说你们是制造机器的人,可你们是机器吗?你们使用的是机器吗?
你们没有想,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你们是一台过滤的机器,进行的只是接收工作。这样你们便很轻松很自在,因为你们正在为什么而什么,你们知道,你们随口便可以说出来。瞧,他张开了嘴说:你们同意吗?同意,你们一致说。于是他很高兴,他闪亮地看了你们一眼,赞许你们。你们的心便踏实了,现在你们一起转过头来严励地望着我,露着一丝微笑,笑容中含有一种动人的权力的意识,你们超越了,超越了自身,甚至超越了一切。你们开始沿着大道飞奔,脚下呼呼生风,尘土飞扬。你们不顾,大踏步的向前。
你们向前,沿着正确的方向(你们是用什么测定的,我不知道),你们看着周围的一切,汗水、泪水、血水、鲜花。他们一定正在爬山,你们暗自猜测,可偶然你看见一个飞物从你的身边闪过,妖物,一定是妖物,是歪门斜道,你们不屑与他为伍,你们还在沿着正确的方向行走。你们要走向哪里,那里有些什么?你说:这在我们的头脑中设想过,是一个美好的和平的东西,偌!来,我告诉你。你们总是要告诉别人,你们总是要教育别人;你们的推测来自哪里呢?你们说,你们推翻了一个什么,又建立起了一个什么,然后就不容侵犯了,你们说 那是因为你们是唯一正确的,也是你们的专政。你们不容许别人来抗拒,你们不容许别的什么产生。你们说那些是异端者的滋味:被压迫。

10)
地球上不只是有一条道路,这你们知道。你们说条条大路通前方,可你们确不相信有不同的制度可以建设国家。你们真的只相信你们的制度吗?不,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知道的是这对你们自己有绝对的好处,你们不能让你们的小王国失去。可怎样能不让你们的王国失去呢 ?那就是把你们的统治强施下去,要别人相信你们在为别人做事,有谁会不相信?好,这里有 监狱,让人民来对他实行专政。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或是麻木了,那么他就要可以出狱,那时他就是人民了,也就有了对别人专政的权力。这就是人民,你们的人民。人民从空无中来到虚无中去,人民得不到任何什么(我说的是应得的以外。难到只有应得的才可得,不应得的就不可得吗?为什么有不应得的事物呢?我们不可以都得到吗?不,你们说:那一部分是我们的,所以你们不应得到。这就是你们的分配,就是不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最后,我还要问应该的界限在那里?你们说:应该就是随我所欲)。而你们从空无中来却在充足中离去。你们是人民吗?不是,你们说:是公仆。你不在人民之列,是因为你们拥有代表人民的权力。
为什么有不应得的呢?那些我不应得的又由谁得:你们又为什么可以得到呢?是因为我无知而你们智慧吗?而我努力地去争取而得到了呢?你们说那是不正当的;那是脱离了轨道,偏离了方向的。好,我不要了,所有都不要了,现在你们高兴了,你们欣慰了。你们关切地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们是不会要你的应该得的;而不应是你的我们也不会给你的。来,这是你的,你拿去吧,你还要生活。好,我拿来。你们要我活着,为了你们,给你们创造那些我所不能得到的。我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那些不能得到的而努力。你们同意吗?噢!不,你们不能,那好,我告诉你们:你们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拿去。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守住那些我所不能得到的,噢,对,我忘了那样又没有人为你们创造那些我所不应得到的,你们出现了矛盾,你们很为难,确实很为难。因为,你们要得到别人所不能得到的,你们要得到在有别人的情况下才能得到,而别人又不能得到的东西。
现在,你们得到了。没有人说,没有人对着你说:不愿意。而我也只是对着墙壁说。这里四壁无人,你们很放心,因为我不能威胁你们了,无论我怎样说都没有人听见。看,天渐渐黑了,我要休息了。不对,在睡前我要告诉你们(当然,你们也知道):我明天还要醒来,在太阳升起前,我站起来,重新开始我的生命。可迎接我的会是什么呢?我还不知道,当然,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惶惶不安是吗?那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因为事情的根源在你们,而不是我,你们的这一后果是自然的。
你们是权力的化身,权力是势力的结果,而势力是会转变的所以你们不安。是的,你们不安。正如我笑了,你们却愁了;我愁了,你们又笑了。来,你们来让我去,让我满怀恶意地离去。你们不放心是吗?你们还要施展你们的博爱吗?你们要感化我,从而达到你们的目的,我接受了,前面我说过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不会记住你们所谓的恩典。来,你们看到我含笑离去,可你们不知道那里面带着多少的无奈与恶意。你们放心了,你们以为又胜利了,望着我的背影你们互相开心地大笑起来,可是你们笑得太早了,因为你们会看见我又骑着一匹黑马回来,手中拿着自由的利剑。

11)
你们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人民发现了我的罪行。那么,我问你,人民的眼睛在哪里?人民的眼睛是怎样的呢?你们把所有的人都箍在了一起,并把他们的目光扭结在一起,要他们与你保持一致。这样你们放心了,你们用一个大的概念来把所有的思维涵盖了起来。而你们为了要别人接受,就用了一个美丽的名词让别人自满,这个名词就是“人民专政”。其实 那是别人的意志吗?我问张三:你看到了我的罪行么?他说:我不知道。我又问李四:你们认清了我的罪恶吗?他也说:没有。噢,他们没有看见,他们没有你们所要求的那样有一双人民雪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是你的,我知道,因为我看见在人民的背后有一张阴暗而隐诲的面孔。你向哪里望去,他们就象哪里望去。否则他将被送到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从而他也就不是人民了。
你们的所谓人民就是与你们保持一致,就是要维持你们的利益。
这就是你们的民主,我明白了。大墙外面的人来来往往,自由自在,那是你们赐予的,所以你们要求他们感恩、你们要求他们报答,否则就是忘恩负义。而我正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你们所谓的人民要求将我送进这里。好,我来了。我双重的失去了自由,就是你给予的自由与我本身的自由(这本身就是一个自由――我自身的自由,你给的本来就是我的),我受 到了你们的处罚(并不是人民的)。因为,你们的与我的,我分得不太清楚;因为我不要你们的,而只要自己的,虽然你们认为它们都是一样的。我太不知足了,太不识时物了。那不是都一样吗?你们说。
不,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不要你们以另一种方式给我。一个窃者从别人的身上拿去了一个钱袋,转身又还给他。你要他感激你,歌颂你,于是他照办了。可我是一个旁观者,我告诉他:是他偷去了你的钱袋,然后以这种方式送给了你,你是受骗者,真正的受害者。他相信吗?不,他不相信,因为你脸上有一种微笑,那种笑常常挂在那里。因此,他想:即然他拿去 了为什么要还给我呢?这不可能。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们:那些他本来就有,有的太多太多,因而他把那些多余的东西还给了你,而他又能在你接受了这些之后得到一种更高层次的东西。你们说:人民是水,我们是舟。水涨船就高了,人民得到的只是一点,而你们得到的却是全部,一切。你们永远在人民的头上。

12)
我们都会在早晨醒来,你们看见了曙光,而我看见的却是太阳,我要穿透现象去掌握本质。哦,你的本质在哪里?你们的现实在哪里?我向东方远远望去,没有一天阳光是一样的:不同的明亮,不同的温度,不同的时间,而没有一天阳光不是阳光。这就是本质,无论现象以怎样多种的形式出现,本质还是本质。你们隐盖了本质,你们隐藏了自己。今天的太阳和明天不一样,而今天的太阳是否和前天、大前天……一样呢?你们不知道,你们说,也许一样吗! 你们又说,这是自然规律。对,是自然规律,而你们为什么要别人跟着你们走呢?你们是规律的本身吗?别人就没有吗?你们为什么不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本能前进呢?
你们不说话了,这是你们的一种武器。不,这是你们短暂的沉默,很快你们就会制造出新的 理直气壮的语言来回击我。好,也让我沉默,也让我以沉默来回击你们。你们开始说话了,而我却不能,因为你们的沉默是为了制造新的借口与骗术,而我的沉默却出于无奈。现在,我只能面对着四壁。

13)
一个猎人在山林间行走,林中很幽静,他提着枪经过一岔口,这时他已经决定了什么。他继续向前行走,很快一条小涧挡在他的面前,他没有说什么,卷起裤管涉了过去。我们来作一种设想,如果他来到路口时,看见一个路标上面写着“向左”,这时无论他选择那一条路,当他发现这条小涧挡在他面前时,他都会犹豫地想起前面的那个岔口,或许他会回到岔口再 选择另一条路。显然他的选择参加进了别的主观思想,他无论走到那里都会想起那个路口、那个路标。你们为什么不让他自己选择呢?你们会说那一条路是死路,不通。那么,我要对你说,如果他涉过小涧之后发现一个断崖阻住了他的去路,他自然会想回来选择另一条路;如果他一开始便按着路标指着的方向行走,那么在每遇到一个小小的阻挡之时他都会想起那 个岔口、那个路标,他会始终杯念过去那抉择的一瞬。他对自己的生活始终是怀疑的,我不能说这不是一种深刻的痛苦。现在,一只熊进入了他的视线,进入了他的枪口,他扣动扳机,枪响了,一个巨大的肉体倒下了。这是他自己的创造吗?是否与那个路标有关呢?是你们给 予他的还是他自己的成功。他充满了疑虑,他的生活中总有那个路标在他的脑海中浮沉;他依靠着一个看不见的幻想而活着。而他自己是次要的吗?他放下了枪,硝烟从枪口冒出,像一朵花,又像棉絮;这就是他的思想,就是他的具体,而实际又摸不着的实在。这就是他的谎诞的境域。
那么我是什么:是思维的强权意识吗?你们只给我一条路,还有一条路你们让给了自然界。而我是一个犯人,我踏上了那条路,因为我是自然的人,是自然的产物,所以我有权力选择它。于是,我选择了,在这里我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哦,不!我还看到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蓄着长发的黑脸人对我说,这里是孤独的境地,你选择了它吗?那么,你先学会沉默然 后再进行呐喊,我们的声音也许会被人群淹没,也许会超出人群向太空而去,但是你说,我们愿意,这是我的自由选择。于是我说了。这时他又说:好你来,站在这儿,不要看我的脸,看你自己要看的,在这孤独的境地里你将选择的还是孤独,你现在进入了我们,可是你最终的任务还是走出我们,来,向前看吧!你越是孤独的,你的前方就越宏大;这就是孤独的代价,这就是人类的未来。

14)
你见过十字架吗?你看到过那颗悲哀的头颅吗?你知道流淌在地上的血会变为什么吗?我见到过一条深黑的地下河,河面上飘浮着一支红色的队伍,他们举着幡旗缓缓向前流去。我看见其中一张苍白的面孔,我看见那张面孔上有一双流泪的眼睛。
我看见一根朽木在水面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它,一个溺水者想依靠朽木还生。你们看见了吗?看见你们的手吗?它在哪里?你们不说。好,我知道,让我告诉你们。我知道我必将死去,如山中的一根木头;我知道一只笼中的鸟与林中的鸟死亡的故事。在一个白色的地方房里显得更加黑暗。
在一条黑色的河上,一根木头显示出死亡的孤独。你们就是白色或黑色的东西,而我此时是一根木头。

15)
我是一个被囚者。我望着窗外的人,望着一张张慈善面孔;你们是慈善的,你们要创造的也是慈善。你们从窗前的走廊走过,善良地望着我们。而我知道是你们让我进来的,你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我顺从起来,让我对你们所做的一切都说声:“好”。可是你们忘了,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害怕慈善、害怕一切(甚至我不敢肯定一件事情)。我倦缩在一个角落,也不说好,也不说坏。我的目光流出一种浑浊的颜色,污染了红色的空间。于是,你们很快发现了我,你们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你们要我在这里学会说一个字――好!
我知道我的那个角落让你们给阻死了。而你们让我进入了你们制定的规范,你们说这是通向必然的规律;你们要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是的,重新开始——获得新生。我在这里想象:我不从你们的规律中走过,我要回到自己的角落,可我看见角落已被你们给堵死了,并在上面贴上了红色的标语。我的角落没了;我是你们的了。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们不给我去的地方。
你们说,你们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那么,你们是怎样知道别人的意愿的?通过选举投票?是的。那么我又要问:别人怎么会有一个共同的意愿呢?是你们强迫给他们的、是你们强加给他们的!
你们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我们所要做的,是吗?你颌首了,说:你们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我们是为了你们;我们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们。你们强调了你们的统一性,而在这统一性里面我又认出了核心――你们的私心。于是你们大怒了,将我带到这个地方说:“你进去吧”!这是专政的熔炉,你们要我尝尝活着的死的味道,你们要把我变成一台机器,否则我将自取灭亡(自绝于人民)。
前面,我说过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现在我对你们说:我是一台机器了,看,我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我彻底的脱胎换骨了。你们笑了,你们亲眼看见了你们专政的力理,你们站在我的面前询问。你们含笑的看着我点头,赞同;你们穿过人民的中间,看着人民含笑地向你致敬。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这就是你们把你们的利益强加到人民的头上,并使人民称之为自己的利益,从而你们又获得了荣誉。我认清了你们,所以你们对我进行了专政,好,我闭上眼睛,站住不说话了;让你们说,我面色安详。
我知道我不只是一个,我将越来越普遍。

16)
这是一条忘川之河横在我的面前,我注定要饮下这忘川之水吗?我注定要重换新生吗?是的,你说:你只有饮下这忘川之水才能涉过忘川之河,否则你将永远不能到达彼岸。好,我喝了,但我要说,这并不是因为你的旨意,而是我知道我们必将要前进。而在我前进时必定要这样或那样地越过一些障碍,我看见一个独船垂钩的老者将长长的丝线拉起,线的尾端一只蹦 跳的鲤鱼对他说:你放了我吧!你要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于是,老者将它放了,并一直坐在船边等待,直到有一天老人一昏头扎进水里死了,而那只鱼却又游了回来吞食老者的尸骨。告诉你们,我就是那只鱼,就是那个你们认为忘恩负义的没良心的人。我残酷地剖析了自己,而你们呢?善良的自私人?因为自私你们才需要善良的面目,因而也才有了我现在的这 种结局。你们一定后悔了,是吗?你们让我饮掉了忘川之水,而你们却忘却了无妄。
这就是我所有的一切,一个痴呆而无义的人,一个忘记了明天的人,一个生命中只有今天的人。你们琢磨不清了,因为我找到了我有力的武器――暂且忘却。我相信明天是变幻的,而昨天的已经进入坟墓;我不断地否定再肯定自己。
现在我与社会外界失去了联系,然而这却使我想起了一个课题:我该怎样同社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怎样才能不干预别人的自由。这是一个非常技术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我才侵犯我你们。这就是我认清了,在你们的民主下有高度的集中,而集中正是民主的敌人。
我要说,我不说,我想说,我不能说;我不想说,我不想说,我却又要说,是集中的最真实的表现。

17)
你们来,一起注视这样一个情景:一辆汽车为了躲避右边的人而撞倒了左边的人。这时你站出来了,要右边的人为死者负责。你指责他说:为了你,他死了(在不是你死就是他活和情 况下),你是活着的人,而死去的则是奉献者,你是苟活者,你必须为他活着,你必须为他负责。我说:可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司机呢?是因为他有辆汽车吗?是因为他掌握了方向盘吗?
是的,是因为他掌握着方向盘,你们不敢说。因为你们是坐车的人,你们从车上下来走向他,向他问罪。然而,我却在这时看清了你们正在远离自己。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认清了你们,我是一个清醒者。你们惊慌地向我走来,将我关进了牢房。你们放心了,并审视一下自己对别人说:他想让你们逃离我们,他总是孤独地站在那里,瞧,这就是他为自己付出的代价。
我看见一棵树旁竖着一个梯子,我爬上去从树丫上取下一个鸟窝。你说:你为什么从梯子上爬上去拿那个鸟窝,而不从树干上去拿?你要知道鸟窝是在树丫上的,树丫是在树干上的 ,所以鸟窝是属于树的,你应该溯着它的源本而行。
对,你说的不错,可我知道鸟窝就是鸟窝,它的意义本来就不能等同于树,它是一个独立的东西,不属于树当然也不属于梯子。我选择梯子是因我的技能,其它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动机。你们要寻根问底,你们要抓住我思想深处的东西。那么好!我告诉你们那就是因为鸟窝,来,你们先来抓住它吧!这就是我的根,就是我的思想之鸟。你们很失望是吧,你们一无所获是吧!那是因为你们本身就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可你们却要把自己伪装起来)。
现在,你们站在我的面前感到我坠入了一个可怕而罪恶的深渊。你们要将我拯救出这个深渊,并说这就是你们的责任、就是你们的伟大、就是你们的能量、就是你们发出的一份光。可你们不知道在你们的身后,在一万个人的身后,在深渊的最顶端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隐笑着。哦,对了,你们看不见,因为你们的面只对着我,那么,你们回头看一下吧! 看到了吗?哦,不,你们不回头,你们不肯回头,这是你们的信念,你们相信这是规律。因为这你们很富足?你们很满足?你们很充实?不,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摆脱不了规则,因为你们惧怕失落。这就是你们的悲剧,因而也就造成了我们的悲剧。
我对你们说:不是为了你们,而是我自己要摆脱。所以,你们首先不要让我摆脱,因为你们自己根本就不想、也不要摆脱。你们便将我看管起来了。
可我还是要说(这是我解脱的唯一希望)。你们不让,你们迅速地搬来很多砖头,将我围在里面。这样我成了砖头之中的砖头,但不同的是这个砖头会动,这个砖头碰不过四周的砖头,你们高兴地看到专政的铜墙铁壁,你们高兴地听着我说:好!我不说了。我暂且接受你们的 “自由”。

18)
今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他苍老了许多。我坐在他的对面,我哭了。我想我应该哭,因为这是人们共认的一种感情方式。我的父亲也在哭着,这也是感情方式。
我们都在以方式生活着,我们也以方式相交通。我想以“另一种”方式来接近你们,可你们说:一个出色的足球裁判能别出心裁的用另一种方式进行裁判的任务吗?不能,我接近你们不能有另一种方法。这时,我的父亲还坐在我的面前,该说的,我不能说;不该说的,我又不愿说(当时我被审查,在我和父亲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办案人员)。这也是一个方式,这是一个制定方式的人的方式。
我们一起坐在一间屋子里,我知道盛开的鲜花一定谢了,可我不敢告诉父亲,因为我知道他的心灵注视着我,所有被注视的人的心灵都将在注视中开成鲜花。而所有的鲜花都在我们的心灵面前显得苍白。让我们的心开出鲜花。看太阳开始沉落下去了,我就坐在这里等待明天的一朵红花从东边冉冉升起,那才是属于生活的花朵,人类的花朵。它开在我们的心中。噢,看!这一团火红的金亮的温暖的花瓣四射而来,它照射着我们,我们看见了物质。这就是我们对自然的回应。
我和我的父亲对坐着,无语。我们的心相互照耀,这就是不是方式的方式;一切都不在言中,一切都尽在其中。
我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四周是高高的墙。我看见墙上各有一个门洞,门洞上面写着××阶级。这时,我问你:我必须走进那个门洞吗?你说:如果你不怕专政的话,你就可不。我又问:可是你们不是说要消灭阶级吗?你们不语。从一个地方我听见传来一个声音:他们要消灭的是别人,而不会是他们自己。
我低声叹道:唉可恶的阶级社会,你们走上了极端。你们要消灭“异端”。
于是,我就坐在大铺上等,任凭风从屋顶上扫过(风是吹不进这厚厚的大墙的)。我回想起了草原及草原上的一块石头,有一个路人坐在上面双手托腮,任凭风从他的耳中吹过,呜、呜、呜……他依然不动。这时,我终于明白了等待就是他坐着的石头,幸福就是坐在石头上的人。
我低声哭了,因为幸福就是孤独,死亡。
我看见一个少女将画片上的眼睛一条条的剪了下来,然后将它们贴制成一个栏栅。啊!眼睛的栏栅!目光的栏栅!有人惊乎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少女又将画片上的嘴一条条地剪下,然后又将它们贴制成一个同样的栏栅。啊!嘴的栏栅!语言的栏栅!这人又轻嘘了一声用手将嘴捂往……
这是一个这样的世界:不要看的太清楚,如果看清了,只要不说也行。你们――惧怕洞察一切的人,惧怕对一切都抱认真态度的人。

一九八九年七月至八月写于安徽省宿松县监狱

来源:作者文集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