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8日 星期一 选举日记

今天一早,大概四点我就醒来,思考选战的问题。现在博弈的双方是独立参选人与校党委,我突然想到应该去找新上任的校党委书记李守信,把这两天的情况反映一下,他很忙,我可以交给他一封信。

我有一个观点,中国政治变革的动力主要在民间,但是进展快慢、是否顺畅则与党内开明派的表现有关。不少人说政治变革不能寄希望于中共,这句话我觉得不太全面。山大党委书记李守信刚从北京调来,如果他不反对独立参选活动,或者至少能有一定的包容,就会使这次的山大选举出现新的局面。他到山大时间不长,我应该当面向他介绍一下情况,也想到山大有六万学生外加几千教工,就像一个小城市,他做一把手毕竟很忙碌,我可以写封信交给他。我立即写了一封信,不长,题目叫《致山大李守信书记》,我想如果他很忙,我把信递给他就回来。

带着这封信,我在七点多走出家门,下楼后两个公安马上跟上来。到学校,进了知新楼(校长、书记办公楼),上到26层,来到李守信书记办公室门口(2603)。这时是早上七点四十八分,早晨没吃没喝,心想见到书记讲个两三分钟,把信交给他就回家吃饭。但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我在他门口站了四个小时十二分钟,也没见到他。

这期间来了信访办主任,让我到他那坐坐,我对他说要亲自把信交给李书记,一句话不说都行,或者出来个副书记或副校长接了这封信也可以。后来党委办公室一位女工作人员也过来打招呼,她问我,“你怎么又来了”,四年前为了房子的事我找过校长,认识她。在一个官僚体制下,一封信件可能因为层层传递而被某些人扣下来,所以我要当面交给李守信。

呈函李书记,罚站四小时

我早上没吃没喝,站了一个小时后就感到十分干渴,就让跟随我上来的公安人员去买瓶矿泉水,他答应了,但是很快回来说不行,我知道这是上级不同意。今天有六七个国保和公安跟着上来,他们找个人下去给我买瓶矿泉水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不去呢,看来是因为有的领导不愿孙文广在楼上舒舒服服等着。过了一会来了个打扫卫生的工人,一定要把我身后的那扇窗打开,今天最低气温已是零下,把东西两面的窗户打开,寒风刺骨,对我而言真是饥寒交迫。

国保和公安几次要让我下楼,甚至要找个地方坐下喝水,我都拒绝,我坚持站在这里等书记,有国保要拉我下楼,我说你别动手,不要侵犯人身自由权利,他们只得松开。今天在这里监控我的除了国保还有山大公安处的人,开始我们还可以相互交流观点,济南国保说现在山大一些公安处的人,因为常年接触已经成了孙文广的粉丝了,我一笑了之。

为什么我一定要站在书记门口呢?因为这样才能在书记进门之前把信交给他,本来以为他会很早过来上班。等到十一点多,我想他也许可能在最后时间出现,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可能认为我不会对他过分纠缠。十二点整我决定下楼,这个时间有点晕眩,到大门口看那里有一个看楼的工人,我问他有水么,他那有个杯子,我说用一下可以吗?你也别倒热水了,我一仰脖把他杯子里的水喝光了,当时真痛快。

回到家中吃了点点心,立刻到校内大餐厅门前去,因为我和一些朋友每天都要到那里聚会一下,会见一下选民。今天虽然头昏眼花但我还要去走一下,那里人已经很稀少,看到一个女学生过来,我就向她介绍,说我是独立候选人孙文广,她眼睛一亮,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你的文章,我给她一张名片,她说有的同学很佩服你,希望你努力争取。最后她说要上课先走一步,她走出没十步远,一个公安快步追了上去,我知道他的意图是恐吓那个女生,我马上过去对她说,“这就是山大公安处的人,他们六七个人正在周围盯着我”,这样一说那个公安不好意思了,同学平安离开。这时我的校外朋友陈大婶从远处走来,国保马上跟过来,一边走一边说,这个人(指我的朋友)是个“骗吃骗喝”的。进到负一层餐厅我们吃饭,国保就在旁边,这时门口一个打工者模样的人探头看了一下,转身就走,一位公安马上追过去,说你不是来找孙老师么?让孙老师给你买吃的。我低头不语,他们其中一个人就说怎么你不给他买饭呢,我还不说话,那个公安说没钱了吧,没钱了我来买,就给小伙子买了一份盒饭,我心里感到很好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小伙子。

2011年11月29日 星期二 选举日记

公安说:我身后有七千万共产党员
我说:我身后有七十亿世界居民

今日济南大雨,下午下起大雪,我到餐厅分发竞选名片,后面跟着六七个山大公安处的人。学生接到名片后,公安人员抢过来把名片撕掉,并向学生说,不要再接他的名片。我当场提出抗议,我说:你们这些山大公安处的人应该依法行政,你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我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然后我上了二楼餐厅,结果重复同样的过程,最后我去了地下餐厅,仍然不让散发名片。其中一个同学拿了我的名片,公安围上来,那个同学说了一句“你们离我远点!”。我又回到一楼,我继续分名片,他们又要干预,我就对学生说,他们是山东大学公安处的人,这是干扰选举!安处一个领头的对我开展了“大批判”,说我反对政府、反对党、反对校领导。我们争论起来,他说,“我身后有七千万共产党员,我不怕你!”前几天公安处一个副处长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我的回答是,“我身后有七十亿世界居民,我也不怕你。”今天因为济南雨雪交加,我的一些朋友没有过来。

2011年11月30日 星期三 选举日记

朋友通过西门进入校园

今天几位朋友,通过西门到了中心校区餐厅西侧的大布告栏处,张贴了《致山大李守信书记》的信和独立参选人孙文广的选举日记(11月28日、29日),还有《独立候选人孙文广要求严肃查究破坏选举撕我标语的违法行为》。张贴时山大公安处的四五个人围上来,我再三跟他们讲,谁撕海报谁违法。一些学生来围观,我向他们宣讲一些观点,同学们倒也热情,要求与我合照。很多同学对当前的选举状况很不满意,据他们说很多学院至今还没有公布选民榜,他们都对擅自撕毁选举海报的行为表示不满。

最后我的两个朋友陈蓬莲和张金凤进来,公安要把陈蓬莲赶出校门,她坚决抗议,水杯也被打碎。之后我们一起到负一层餐厅吃饭,公安人员就坐在旁边。

今天好像没有看到国保人员,他们是否已经离开山大校园尚不得而知。

2011年12月1日 星期四 选举日记

再次到广场演讲

今天我和陈蓬莲一起闯进校园,散发名片,并在餐厅门前做了演讲。演讲中我自己做了录像,公安处的人也来录像。

在这次会见中,我谈到选举中歧视男公民的宪法权利、剥夺他们的被选举权的问题。此话题引起共鸣,很多人认为当局这种规定是违宪违法的。有人还提出可以去找徐显明校长,他是教法律的。我回答说:现在高等院校实行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徐显明是校长,他必须接受党委领导,党委主管这次选举,也主管学校公安处,学校在这次选举中出现那么多问题,党委应该负责,我找徐显明没有用。还有人提出有人说你女儿是“藏独”,有没有这件事?我说我女儿在海外工作,她关心自己的专业,对政治她没有时间过问,但我知道她是不主张“藏独”的。

现场有很多公安处的人,他们在摄像,极力驱散大学生。后来听说他们制作了视频、拍了上百张照片,然后分发到各学院,根据这些照片和视频让各学院分别找出相关学生,再找他们谈话,对他们进行威胁、警告。这次讲话结束前我对选民们讲以后每天中午我都会到这来,如果来不了,很可能就是被公安抓起来了,或者被公安阻挡在校门外。

十二月一日大学生在听演讲

学生在听演讲

(《参选纪实》,孙文广/著,香港夏菲尔国际出版公司,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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