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组织部副部长吕得志和办公室梁主任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亲自接待了去而复返的刑警队,当吕副部长看到带队的还是夏海鹏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当然经过长期的阶级斗争和党内你死我活争权夺利的磨练,他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在表情上。他感觉到来者不善,告诫自己不要掉以轻心。当然,骨子里,他不认为这个曾经被自己审查过至今只有级别没有职务的小警察能够翻云覆雨。

当他伸手握住夏海鹏的手时,他感觉到神探的手和他的脸色一样冷冰冰。他微笑着向夏海鹏身后的警察打招呼,注意到其中有一位看上去和夏海鹏年纪相仿,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身体魁伟但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人。在他转身招呼大家坐下来之前,他看出了那位便衣的衣着很考究,举止风度也和其他年轻的便衣有所不同……

当然,那个人就是我。夏海鹏在办案的过程中是有相当大的自主权的,他告诉手下的警察,我是他的同学,是他请来办案的,大家也就不再说什么。至于向组织部介绍,他只是笼统介绍,没有人要看警察证的。我跟着夏海鹏办案,但告诉他,我必须有相对的独立性,他不得干涉我思考和推理。

“我们全力配合,这一点请你们相信!”落座后,没有谈上三句,组织部吕副部长就急急地表了个态。

“我们相信,希望给我们办案的自由——”夏海鹏说。

“自由?”办公室梁主任嘴角掩饰不住一丝嘲讽,“档案库是闲人免进的绝密重地,恐怕不能有完全的自由——”

“既然是绝密重地,档案怎么会流出来,而且造成了两起命案?”夏海鹏显然是有备而来,开门见山地把两起案子扯到了一起。

吕副部长不满地瞟了眼梁主任,梁主任不敢吭声了。夏海鹏抓住这个机会,提出了要求。他说,必须尽快清理档案库,看看到底丢失了多少高级干部的档案,他强调说,他能够理解清理十几万份档案的难度,特别是具体清理人还得是有一定级别的共产党干部。

“夏同志,你认为档案库丢了很多档案袋吗?”吕副部长忍不住打断了夏海鹏的话,“清理档案库最快也得两个星期,你认为清理档案库可以帮助你破案吗?”

“找出丢失了哪些干部的档案,至少可以阻止利用档案进一步杀人的事件!”夏海鹏不冷不热地说,“杀人”两个字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杀人?我们档案库的档案会杀人?最近发生的自杀和车祸不一定和我们组织部有关。是否有这个必要,一定要把密室案和自杀案联系起来呢?”这又是组织部办公室梁主任的声音。

“是否有联系,是否有必要,请你留给我们下结论。”夏海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你们只要清理出老岳从档案库带出了多少份干部档案就行了。”

“不可能——”吕副部长和办公室梁主任几乎异口同声地否定了夏海鹏的话。

夏海鹏用眼睛质疑他们,等了一下,才问出声:“什么不可能?”

“老岳,不可能,绝对不是老岳偷走了档案——”梁主任没有说完,脸上露出惊恐。

“办案过程中,最忌讳使用‘绝对’这样的词,”这是我的声音第一次响起来,夏海鹏带来的警察都了解他的办案风格,还有谁敢像我一样随便插进来说话?“你刚才说到‘绝对’不可能,要知道,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回去档案库取走档案,莫非你知道老岳死了?”

我的话音刚落,梁主任就惊恐地“啊”了声,我注意到吕副部长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咳嗽了一声,说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位——警察同志,请问怎么称呼——”

“杨子,他叫杨子。”夏海鹏回答道。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没有离开两人的脸。

“哦,杨子同志,我想梁主任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了解老岳,岳林军同志的话,就不会认为他会偷取档案了。”

“了解老岳正是我们今天的主要工作!”夏海鹏果断地说。然后他按照我们昨天预先计划好的,开始详细了解老岳的情况。

我乘这个机会打量了周围在场的各位,要知道,这毕竟才是我第一次接触他们。

吕副部长五十多岁,头发稀少,眉毛却很长,嘴唇和牙齿一样,被烟熏得紫中带黑,但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地方高级干部惯常的派头;这一点就在办公室梁主任身上看不到,梁主任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按说无论从相貌和精神上,都比吕副部长强,但只要有吕副部长在场,你怎么看,他怎么就像个二等人,像个在主子面前的奴才……

我又把眼光收回到我的老同学夏海鹏身上。他今天也有些不同,或者说,他办案和工作时,是不同于和我在一起的。他的西装质朴大方,非常合身,他的头发经过精心护理,左手下有个小提包,右手上搭了件灰色的风衣,这是一件和目前的天气并不协调的风衣,我有些奇怪,他带着件风衣干什么?扮酷吗……

二十七

有些人相信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相貌、神态和衣着打扮,就能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品质和为人,我对此是有保留的,特别是在这个虚伪和真实并存的世界……有时,我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他的鼻子好看吗?眼睛是不是太小?皮肤不算粗糙吧?算不算有风度呢?别人又怎么看他呢?……不知不觉,就会回到这样的问题: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了解他吗?

当我最后通过信件问到夏海鹏是如何成功破获贪污腐败的大案要案的时候,他敷衍其事地告诉我,他是通过学习政治学、心理学,学会了观察人心和人性达到的,我就知道他在扯淡。这次他才告诉我,原来他是通过抓住贪官污吏的鸡巴达到目的。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挺佩服他的。共产党标榜的无私无欲,一心为人民,但那些贪官污吏都正好恰恰相反,他们几乎都在围绕着自己的鸡巴转——为了他们的子女,为了他们的老婆,为了他们的情妇,惟独把人民、国家和党的利益放在了屁股后!

夏海鹏的“鸡巴”方法不但可以顺藤摸瓜——抓住他们肮脏的鸡巴,然后再揭露他们更加肮脏的灵魂;而且,这种方法可以在第一时间里揭开那些共产党干部的画皮——让他们从自己营造的宣传氛围里清醒过来,不再拿那些虚伪的假大空的道理自欺欺人……

可是面对眼前的密室失踪案和神秘档案杀人案件,他束手无策了。这时他正好碰上回国来到家乡寻找自己的我……

我的观察、分析和推理破案的才能肯定不亚于夏海鹏,这是有目共睹的,也是至今为老同学们津津乐道的。

我也有自己的秘密,其实也不算是秘密。我是从书中得到的这些所谓 “才能”的。从大学时候开始,我就认为,书籍不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且也是我成功和发迹的梯子。我为自己制定了终身读书计划,之后每一个星期都敦促自己读完两本书……如果当时读书时还是没有选择地读,读得半懂不懂的话,后来走向社会走向世界后,已经是欲罢不能,如饥似渴地读书了,而且我也越来越能够理解书中描述的世界。

读书越来越多,知识积累越来越丰富,我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无知;认识世界越来越广,越来越深,我却越来越无法认识自己……

人类各种进步的科学技术、闪耀的思想和其他一切美好的事物几乎都可以在书籍中找到,当社会偏离人类发展的轨道,当现实被虚伪无耻充斥的时候,书籍尤其能够成为心灵的鸡汤——然而,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除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书籍也同样记录了邪恶和虚伪、肮脏和可耻——不是吗?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有那一件邪恶的东西书里没有记载过?

就是在大量阅读这些兼收并蓄的书籍中,我认识了美好,也接触了邪恶。对于很多蹦到眼前的邪恶的事情,很多人不理解的时候,我不但能够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生的,历史上发生了多少次,而且,很多时候,我甚至知道他们会如何发展……

我并没有夸张,虽然我确实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但我却仍然能够分辨光明和黑暗、正义和邪恶、美好和丑陋、凶手和无辜……

二十八

就在我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夏海鹏在紧追不舍。过了一会,组织部办公室梁主任先离开去档案室清理档案,夏海鹏也吩咐手下退到外面去等。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这时,组织部人事处的同志拿了一份档案进来,这份档案是密室失踪案的主角岳林军的。为了帮助我们了解他,吕副部长打电话让人事处送过来。

然后吕副部长招呼我们和他一起坐到一个茶几旁,他边打开档案袋子,边继续介绍。

“个人的档案只有在组织需要考察或者存取新的材料时,才可以离开档案库。无论是开封和重新封上档案袋,都需要严格的手续,需要至少两个部门的人员在场,共同见证。唉,这一点又有谁比我们的老岳更清楚呢……”吕副部长感叹着,抽出了厚厚的一叠大小不一的材料。“管理档案是一门学问,就是这小小的档案袋,学问也非常大。哪些材料该放进去,哪些不该放,又什么时候必须取出清理一些过时的老材料,都是一门科学呀……否则,我们任何一个干部的成长都可以整理出一屋子的材料,哈哈,怎么放进这个小小的档案袋?”

我全神贯注地听,注意到夏海鹏有点心不在焉。

“档案袋里的材料从大的方面分,一般分成三类,一是个人历史材料和资料,主要包括社会关系和组织关系,个人简历等。第二类是档案人个人所写的材料,例如入党申请书,在各个历史阶段以及重要事件发生时交给组织的个人认识和决心,当然也包括犯了错误后写的检讨。再有就是第三类,也是个人档案中最重要的一类。”吕副部长说到这里,目光在夏海鹏脸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几秒钟。“这第三类材料也是组织和单位对个人的评价,包括对个人历史背景的调查材料,各个历史时期和重大事件发生时对这位同志的最后鉴定,当然还包括很多奖励和批评的材料和决定。现在我们不唯成分论,又无法只看你自己怎么说,所以,你们看,这第三类材料就显得尤其重要,也是我们组织部门在考察一个干部时候的主要依据。”

吕副部长说罢,就把从老岳档案里抽出的材料分别交给夏海鹏和我看,这些都是组织评价和各种奖励的存档材料。我们一页页看,看过后互相交换看,之后放在桌子上,让我吃惊的是,桌子上竟然堆了一小堆表扬材料……

我抬头看到吕副部长,他正靠在沙发背上,抽着烟。看到我看他,他停下来,说道:“这是个好同志,他一辈子默默无闻,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党和党的档案事业……你们不要以为以前的档案室的工作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那时没有人愿意干这个工作,可是老岳一干就是几十年,而且几十年如一日……你现在手里拿着的那份奖励,就是奖励他冒着生命危险从洪水中抢救档案袋的——唉,当时那一幕真是惊心动魄,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当时的排水系统不好,排水孔太小,暴雨一来,就让人提心吊胆……

“那是八年前的一天,暴雨下了一晚上,我们来上班时候,发现组织部大院里积水了,大家心中都一紧,想到了防空洞改建的档案库——我们刚下班车的所有同志都不约而同地冲向一楼的档案室,到了门口,才发现晚了——档案库的木门已经被水冲开,地下室里积着齐腰深的雨水,乍看过去,像一个地下水牢——这时有一个眼尖的女同志尖叫了一声,用颤巍巍的手指向积水的档案库……‘那里的水在动、那里好象有人、有鬼……’,这位女同志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好象真是水牢中的鬼魂复活了似的。你还别说,由于停电,从档案室看下去,档案库还真有些阴森恐怖……过了一会,找来手电筒,我和几位男同志慢慢走下去,水从我们的脚脖子一直上升到腰部,再走就会泡到胸口——水虽然浸泡到档案架一米五左右,但我们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处于这个水位以下的档案袋都转移到上层了,当然,这就使得塞满档案袋的架子看起来摇摇欲坠……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听到好象鬼魂似的细微的声音,要不是陷在水里的话,我们真会拔腿就跑……等我们回过神,用手电筒搜索,结果看到在一个拐角处,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幽灵似的玩意斜靠在一个随时就会倒下来的档案架下——这就是老岳……

“原来,前一晚,听到外面的大雨,老岳怎么都无法安睡。等他在深夜一点赶到档案库时,雨水已经从木门渗进来,于是他开始把低层的档案袋转移到高层,结果水越积越深,他就得不停地转移档案袋。由于架子上层堆放太多,架子开始倾斜,于是他又开始找东西支撑架子,这之间由于雨水不停涌入,他都没有时间离开出去打电话……早上五点钟左右雨停下时,他也干到了最后一个架子……可是,他实在找不到支撑物了,怎么办?我们的老岳,十二年都被评选为优秀共产党员,几乎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的老岳同志毅然决然地站到了架子下面,站在齐胸脯的污水里,用自己的肩膀支撑起了那个摇摇欲坠的档案架,一直到我们来上班,三个小时里他一动不动……我们发现他时,他奄奄一息,浑身僵硬但仍支撑着那个架子……后来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送来,他就成了水制木乃伊了。那次虽然救回了一命,但也留下了终身残疾……”

我惊奇地听出吕副部长讲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狼狈地侧头看了眼夏海鹏,更让我惊奇的是,老同学竟然在用手擦那发红的眼圈……

“你们两位,难道相信这样一个尽忠职守的共产党员会干出偷窃档案的事?”吕副部长转眼之间恢复了正常,用严肃的口吻质疑我们。

二十九

记得年轻的时候,我也常常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激动不已,甚至泪流满面,例如听到自己是中国人时,我就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有一种要去冲锋陷阵解放全人类的冲动;听到国歌,我总是浑身鸡皮疙瘩,躁动不安;当然最让我内分泌失调的还是各种各样的英雄人物,从张思德到刘胡兰,从董存瑞到焦裕录,更不用说雷峰王杰黄继光了!

但后来读的书多了,走的路多了,我就很少能够激动起来了。所以,当我听到吕副部长用哽咽的深情的声音描述一个老傻B半夜三更用生命去抢救一些牛皮纸袋时,差一点忍不住笑出来,然而,我的老同学的眼圈也红了——这充分说明,可能是我自己有问题——于是我当时忍不住冒失地问:“那些档案袋真那么重要吗?“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房间的气氛好像触电似的。吕副部长惊讶地看着我,嘴巴都合不上,他看看我,又看看夏海鹏,过了一会才说:“那些档案袋有多重要,你可能想象不出。我们当时还没有建立重要档案资料入中央的电脑库的制度,也没有另外的一份备用档案,这就是说,广南省每个处级以上的干部都只有一份档案,就是装在我们存放在档案库的档案袋里。档案袋里不但记载了他们的过去和现在,而且也记录了他们的思想,这些都是可以决定他们未来的重要材料……而且,说到底,干部的档案袋告诉我们那个干部是谁,我们应该如何使用他……可以这样说,如果那天大水真把那些档案袋冲走或者泡毁了,那么整个广南省的干部管理就将陷入混乱,我们将不知道哪个干部干过什么,说过什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再严重点说,我们党就会失去对广南省党员干部的控制,甚至会失去对广南省的领导!”

可想而知,接下来惊讶得张着嘴巴合不上的是我!

我只好埋着头继续看老岳档案袋里的材料,耳边不时传来吕副部长声情并茂的讲述。不一会,我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老岳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正拿着手术刀解剖他的大脑——我从没有见过他,然而,我却比熟悉夏海鹏一样熟悉他……

难道面前的档案真有如此神奇的作用?它真能够告诉我我们是谁吗?难怪夏海鹏那么着迷地要看到自己的档案……

三十

离开吕副部长的办公室外的会议室,我跟夏海鹏朝档案室走去。一开始我们没有说话,主要是我看到夏海鹏眼圈还有点红。离开吕副部长所在的楼层后,夏海鹏小声抱怨道:“你怎么问那么幼稚的问题?会引起他怀疑的。”

我知道他在说我质疑档案重要性的问题,我也发觉了自己的鲁莽。只有没有档案的人,或者自己的档案还没有资格进入组织部档案库的人才会问出这个问题。我的问题会让聪明的吕副部长怀疑我的身份的。

快要到档案室时,我问:“看起来吕副部长对老岳还是有感情的,老岳这老同志确实不错……”

“杨子,”夏海鹏打断我,“你竟然相信他的屁话?”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从档案材料看出的……”

“可笑,”夏海鹏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你竟然相信那个信封?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老岳又怎么会到退休才混了个处级,那姓吕的竟然反过来领导他?”

我们来到档案室。进去前,夏海鹏套上了那件一直挂在右手的风衣,我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扮酷吗?”

“不,档案库里阴风阵阵,阴气很重。”夏海鹏不怀好意地说,让我心头打了个冷颤。

于是我随着夏海鹏第一次进入这间我早已经耳熟能详的档案库。

跨过厚厚的木门,迎面见到办公室梁主任,他脸上有汗珠。他告诉我们他正在指挥五个骨干党员干部清点档案袋的数量,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就可以查出少了多少个档案袋……但如果需要找出少了哪些人的档案袋,则至少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需要一个个对照查找……

夏海鹏听着,没有做声。他扫了眼档案库,说:“是否可以请你们的人都退出去?我现在要和这位同志复原现场,不希望有人在场,当然,也包括你……”

梁主任有些犹豫,夏海鹏看出来了,爽朗地说:“你可以派人在门口等我们,如果还不放心,我们出来时,你们可以搜查一下——”

随即,夏海鹏想起来似的,把左手的手提袋举起来,他从里面掏出手枪,放进风衣口袋里,随后把袋子递给梁主任,抱歉地说:“我忘记了这里不能带公文包和袋子入内,麻烦你带出去,暂时保管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主任只好点着头告辞,招呼组织部的同事退到档案库木门外。只剩下我们两人时,夏海鹏朝我做了个鬼脸。我想,勘察现场也不必要把人都赶走,他大概是要耍耍威风,报复梁主任以前的怠慢。

我们朝档案库走进去,夏海鹏不时介绍两句。我则惊奇地发现,这里看起来竟然如此熟悉,熟悉得让我有些不安。不要误会,我这里说的熟悉并不是指从先前夏海鹏介绍中获得的那种熟悉。这是一种有某些心灵相通的似曾相识的熟悉……

我跟着夏海鹏从左边一路转到当初小黄发现尸体的第三个转角处,三角梯子还在那里……听完他的介绍,我说,让我独自研究一下吧。说完,我就沉浸在自己的观察和思考中……

我拉过梯子,踏上去,爬到当初小黄描述的“滴血的档案”的地方。我小心地抽出一份份档案袋,观察这些档案袋上的名字和封口情况。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贴上封条、盖上大红章的档案袋……能够够着的档案袋都研究后,我下到地上,移动了梯子,爬上去继续一个个抽出档案袋研究——现在早已经无法确定是哪些档案袋在滴血,我必须一个都不错过。

这些看起来和普通的牛皮信封无异的档案袋其实是特制的,不但防潮防水,而且还有一定的耐高温性能。档案袋的开口被粘上,然后又贴上了一条白纸封条,封条上有两个不同的签名,签名处都有大红的公章。由于档案袋比一般大信封都阔,封条上一般都盖了三个公章之多。

要打开这种封口的档案袋,一般就是硬来,撕开拉倒。等使用完后,再使用新的档案袋重新封上,反正档案室有很多这种专用档案袋……这也就是办公室梁主任最终放心把我们留在这里的原因——他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打开档案袋偷看“机密材料”。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低下头想告诉夏海鹏,但我没有看到他。我喊了一声,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这时一阵冷风从我裤筒钻进来,直钻到我的小肚子,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我抬起头,我发现自己的头有些昏沉沉的。我摇了摇,再次低下头看,我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人侧卧在梯子下——是老岳,是的,我敢肯定是老岳,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那确实是我从他自己的档案袋里了解的老岳……他的身边有一团水,还有一个只剩半瓶的矿泉水瓶子,然后是那个燃烧了半截的蜡烛……

我一阵昏眩,差一点从梯子上跌下来——我见到了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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