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担,死亡美妙,
却在痛苦中,回味。
那灵魂,为之消失,
可否安宁?我知道
眼泪没意义,因为它并不会流淌,
这液体属于肉身,不会进入河流,
不会回到天空从而泥土下落。
我懂得掩埋的传统,长长的
送葬的人群,从家里堂屋,地坝,
翻过对面山坡,祖先们一片乐土,
与我们相邻,我们从中劳作,放牧,
生生不息,经历了无数个白天与黑
夜,终于迎来一个回望,
悲哀加剧了深夜与黑暗,
祭师们哀唱围绕黎明。
光冰凉从头到脚不停
地弯曲,我接受了跪拜,
向着夜空,无明,此外,
没有一个好办法去接近死。
而我的诗句——零乱翻腾,
为之顺服于冥想。
我穿越了人,由近及远,
地理不是知识而是经验,
回到这痛——谁都不能
对它有所改变,改变的是
风俗——那些政权在干预,
造成顺民违心,没有天理,
——生如此——死亦如此!
我在屋檐下抬头直望,
瓦片眉脊与弯月重叠,
这些生死见证者变成碎片。
泥土化解一个永恒,为何
温暖?因为意识不能够抵达。
此刻有生者在它们面前死去,
它们相熟胜过我,
我有颗自己的心,
寄存从而突显冷漠,
为着血缘分流亲疏,
没有血缘关系呢?
祟拜不属自己的
一切,召唤过来力量,
必要时不去明白彼此,
千军中一个堡垒,
混同于万事万物。
我们这样潜伏为着神圣,
非死亡存在,去壮大它,
形成自由空间,去满足,
一个死者——死者也有
愿望;如果不能够实现,
是我们的隐痛我们悲伤。
一个强大帝国延续至今,
对于死的葬礼几近于无。
我们真无所畏惧?
事物,存于眼前。
遵从经济逻辑改变世界。
心灵何在?——它可以
规训可以计量测度吗?
没有一个安宁的死亡,
没有对死亡全面屈服,
这比死亡本身还可怕!
死亡,加诸于死亡的,
面对死亡有双重不幸。
约束,在我们内心里,
怎样自大怎样狂妄啊!
怎样贪婪争死者的一席之地。
我们抛弃,思想经验的存在
个体——不让出一条回来的,
幽冥的路途,我要成为火焰。
就是火焰——但反对火焰!
反对燃烧,在我身上发生,
还有七分海水;
生死自如,水
升腾为气——气凝结为雨。
我相信生命循环变幻丰盈,
我因此说出——我之所想,
我之所愿,死亡的面对者。
哦,一座孤坟,风雨对它有何意味?
能否为它带去四季,带去人世消息?
它在野外丘陵山壑中接受晨雾浪潮,
地壳运动响着滴哒滴哒的钟声,谁
望着它谁是时针走动,
在方寸之间一片交错。
仿佛针就是线,线就是衣,
衣就是共度的时光;仿佛
地就是床——床就是庄稼地;
仿佛月就是日雨天就是晴天,
忙赶着闲;仿佛人紧赶慢赶,
老了死了草不久就长上坟头。

陈家坪,本名陈勇,1970年4月出生于农民家庭。中学时代开始写诗,做过建筑工、工厂工人、打字员,文学杂志编辑,报社记者,画廊总编,创办学术网站。1997年,与廖亦武、汪建辉、蒋浩、蒋骥一起创办民刊《知识分子》。2011年出版诗集《吊水浒》。2014年,与王东东、张光昕、李浩、苏琦、张杭、江汀、昆鸟、戴潍娜共同发起北京青年诗会,进行系列诗歌交流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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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作者微信公众号“批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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