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与一律师友人餐饮,席间闲聊到“9∙3阅兵”,他笑着说:“当天我正与一厅级官僚在一休闲中心,他边看电视边按摩‘放松’。当阅兵即将开始,中央那批高官在天安门城楼亮相时,那老兄忽然一跃坐起,声音颤抖且带着哽咽、语无伦次地指着电视说:‘看!他、他老人家,江、江主席,出来了,出来了。真是太好了!……还是有希望的!’由于那老兄坐起太猛,当时竟将那按摩小姐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房间中的异响惊动老板娘来过问,当知道那老兄是看到江泽民而激动失态时,老板娘笑着说:‘我也想念江大哥。他在位时,我们这里生意火爆得需要预约。我们都成了定点接待你们招商引资干部与客商的单位了。那时你们这种老顾客来多风光,可以大摇大摆,小姐服务也大模大样。现在不仅客人稀少,老顾客上门都如做贼一样,小姐也提心吊胆,弄不好就随时被查。这不,一不小心将这小姑娘吓成这样。好在我们在官场有关系,否则无法再经营了。不过尽管如此,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不久也得关门了。到时你们这些官人可无处潇洒了。’老板娘打情骂俏着走了。”
这个见着江泽民出镜而激动得掉泪的官僚,据朋友介绍在江时代由科级一步步升到了厅级。该官僚因为只是一个中专生,平日又不爱看书,没有多少文化,但他胆子大,什么都敢做,只要上面安排的事,他从来不管法律不法律,不择手段地满足上面的要求。同时他擅长察颜观色,特别懂得伺候领导,经常陪一些领导到娱乐场所“潇洒”,因此得到上面信任,被快速提拔。可以说在江时代,他这种官是最吃得开的,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面有人赏识护着,下面有帮“狗肉朋友”(就是吃喝玩乐在一块,讲义气,互相帮衬的朋友)。至于那休闲中心的老板,是该市黑白两道上的熟人,尤其是在官场有过硬关系(通常有直接利益相关人),因此充当着权力与资本合营的代理。这样两种人事实上是地市级很有代表性的权贵典型,他们思念江泽民,皆因受惠、得势于江时代,是江时代的规矩适合了他们的人生准则而使他们得以顺风顺水地升官发财。
朋友笑谈的这对地市中权贵代表性人物思念江泽民的生动情形,使我不禁想起近来与一些县城中科局级小官僚接触时,在他们言谈中也多有对过往江时代的留恋的一些情状。如十八大后这些小吏也曾一度津津乐道过反腐,以显示自己的清白与对反腐的拥护,然而最近一年多来,碰到他们时,再也不见他们谈反腐了,甚至有时我有意提起,他们也顾左右而言它,成心绕开话题。他们言谈时经常无意中会流露出对十八大前为官做事的向往,留恋那时做官的威风与惬意。同时,在县城碰到个别前几年依靠与官僚关系做生意大发横财的商人,发现他们近来回避谈论与官僚的关系,而以前他们可是经常将与某某县长、局长的关系贴挂于嘴上。他们现在虽然还依附于这些官僚发财,但已经不敢再炫耀这层关系了,但他们在谈起做生意的过往辉煌时,仍然无意间流露出对过往江时代的那种与权力勾结的赚钱快捷与春风得意的留恋。
说实在的,在中国,虽然江当政与现在中间还隔着个胡温时代,但连老百姓都知道,胡温得听江的摆布,算不得一个时代。所以,无论是官僚还是商人留恋江时代,事实上就是指江泽民自“六四屠杀”登基之后到十八大之前掌控中国政局的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所谓中国的高速发展,就是权贵集团的突飞猛进。目前掌控中国权力与资本的各级大鳄,无不发迹、得势于这个时代。所谓时势造“英雄”,江时代造就出来的权贵“英雄”,就是敢于投靠依附、结党营私;敢于唯权是尊、唯利是图;敢于枉法背理、逆天叛道;就是将人性中的恶与制度上的罪充分勾连,来填充他们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欲壑。这种权贵的行事准则与价值理念,已经深深毒害了这个民族的肌体,摧毁了其几千年来的价值,使这个社会深深陷入是非颠倒、善恶错置之中,以致至今仍然迷途难返。
中共十八大祭出反腐大旗后,开始时中国权贵集团肯定如过往面对口头反腐一样,相信只是说说,结果后来发现与以前不一样了,于是他们就深深思念起那个让他们享尽辉煌的江时代来了。看看现在网络上以“长者”之名所委婉表达出的那种怨妇思春般的情愫,如《纽约时报》报道的:江泽民的追随者称他为“长者”,在微博、问答平台知乎、以及人气消息应用微信上,关于“长者”的内容不断冒出。“蛤丝”们曾经嘲笑江泽民古怪的行为方式和衣着装扮,如今却在热烈讨论他们现在觉得他的哪些地方很可爱。甚至一些曾经在江时代为官府座上宾的所谓外国专家,也发文以今不如昔来表达对江时代的思念,因为毕竟今天他们再难得到与权贵唱和的实惠了。
如此看来,今天中国乃至世界的确涌动着一股思念江泽民的暗潮。至于这股暗潮的来龙去脉,固然与时下一些政策失当,致使形势逼仄有关,但谁又能否认导致这种局势不正是江时代的权贵们精心为之呢?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股思念江泽民的暗潮还将继续合流,以成澎湃之势,直至将中国回复到那种张扬人性罪恶的权贵时代。那个厅官看到“长者”登临天安门城楼的激动与反复呓语般的“还是有希望的”,正是表达着这种权贵们的殷切期待。
正如产生权贵集团是制度使然,今天思念江泽民依然是制度的必然。因为极权下的市场经济就只能是权贵经济,而在没有改变极权制度的前提下,任何改革或反腐都是暂时的,是极权制度运行轨道上遭遇的梗阻,出现的反常,对此权贵会努力通过一切手段克服这种反常,清除这种梗阻,将社会回复到权贵主导的极权运行正常模式上。虽然反腐本质上是对权贵发展模式的反叛,但这种反叛属于极权体制内个体理想主义冲动,它在体制内是个别、暂时的现象,处于势单力薄的绝对弱势,它面对制度与人性集结的恶的顽固,必将收效甚微。正是如此,现在掌控中国政治与经济命脉的权贵才会以回顾“长者”、思念过往的一种看似怀旧实则对抗、颠覆时局的形势来表现。如果中国不能彻底断绝这批权贵对过往的念想,不能从制度上来根除他们复辟的希望,那么这种形式的思念既是权贵演化的必然结果,也会是权贵之路的再度启航。
2015年10月底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6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