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作为一个七十年代末出生的人,我是没有资格谈怀念谢晋导演的。因为迄今为止,我仅仅只看过他两部电影,那就是《红色娘子军》和《芙蓉镇》。但我仍然想为谢导的去世写点什么,不是跟风,也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电影观众,一个迟到的谢晋电影的普通观众,来表达对他的崇高敬意。这是因为,在我看来,不管是导演也好,作家也罢,只要他有一部作品能打动我,能带给我心灵上的震撼,能在我的脑海里永远停留下去,我就不应该忘记他。谢晋便是这么一个让人永远怀念的伟大导演。

伟大的导演必然会有至少一部伟大的作品,盖棺定论,无论谢晋本人还是专家学者,抑或普通观众,都会不约而同地选出《芙蓉镇》这部电影来。理由很简单,这部电影掀起了整个中国在八十年代对“文革”进行反思的一个高潮。而对“文革”的反思,说到底是对整个中国社会的一个反思,这样一种反思,对后来中国的改革开放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然而,悲哀的是,谢晋导演去世之后,大大小小媒体,无论电视还是网络,无论报纸还是广播,居然将刘晓庆与谢晋有私生子,刘晓庆与谢晋夫人争风吃醋之类完全没有影子的事情来进行大肆炒作。这其实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前中国新闻界泛娱乐化的趋势,而这一趋势发展到最后,损害的必然也是中国媒体本身。

那么,是不是除了上面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怀念谢导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许多时候,我们怀念某个艺术家,除了怀念其作品外,更应该对其作品所表达的一系列主题思想进行一次深刻地温习。我们不仅仅是怀念人,更应该怀念其作品所散发出的人性光芒与思想光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毛派”青年成为当今中国一个很时髦的词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毛派”青年忽然成为许多“八零后”青年的一个标签。起初,我还仅仅单纯地认为,所谓“毛派”青年,不过是一群“八零后”对前中共党魁毛泽东一种无知的崇拜,但渐渐地,我发觉情况并非如此简单。在中国最著名的思想论坛“关天茶舍”,我看到一个“八零”后网友的帖子,其内容让我感到震惊与恐惧。他是这么写的:

今天听老人讲文革旧事,突然发现那个时候民风非常善良淳朴

那个时候是成都还是重庆有个女孩,长得漂亮,而且爱打扮,从文革之前就穿的花枝招展(那个时候相对而言),后来文革有个造反派的头头看上了她,想和他谈恋爱,女孩子拒绝了,后来造反派头头闯上门去,被姑娘和她父母骂走了。然后造反派头头就纠集了一伙人把那姑娘活埋了

整个事件看下来,造反派头头都没有用强去占有姑娘的身体,可以说比起现在的一些大学里为人师表的教授或者政府官员好得多,让我想到了水浒里群豪的气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有自己原则,不强奸妇女。这不值得我们现在的人,现在的官员教授们学习吗?

由此我想到现今社会的堕落,人们失去了激情,失去了热情,再没有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大家头脑都被腐蚀,被金钱所诱惑,没有人怀念伟大的十月革命,那小小一方净土可在我心灵深处尚存?正如奥斯卡王尔德所说,或许不是他说的,或许是高尔基,当然也可能不是高尔基,总之现今社会乱了套,疯了,人人不知为何而生存,或许考研?考公务员?进入外企?但那终究不是办法,有些人只知道游戏人间,却不知人心险恶,我始终坚信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但是,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那被钉死的人儿,却没办法,世态炎凉,悠悠岁月,唉,我已不知言语……

很显然,这名“八零后”青年面对当今中国复杂社会的种种腐败现象,他丧失了独立思考解决问题的勇气,而是一心想着要让中国重新回到“文革”时代,回到他心目中的偶像毛泽东时代。因为在他看来,“文革”尽管也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但至少贫富差距没有如今大,官员也没有如今腐败,大街上可以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可否认,许多“八零后”出生的“毛派”青年,他们在耳闻目睹当今中国社会种种现实问题后,内心充满了愤慨,充满了想要解决问题,改变中国现状的冲动。但他们最后却寄托于重返“文革”,就不得不让人感到恐惧了。

从谢晋导演的《芙蓉镇》便可以看出,尽管当时的官员没有如今官员这么爱钱,尽管当时的大街确实能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这一切,都是以牺牲个人权利为代价换来的。胡玉英卖米豆腐挣钱,修了一个新房,政府说没收便没收,这种专制制度的恐怖性,我想,现在的“八零后”们是绝对体会不到的。而胡玉英与秦书田在扫大街的时候日久生情,决定结为夫妇,政府居然认为他们一个是右派分子,一个是新资产阶级的代言人而强行将之分开,并分别判处有期徒刑10年与3年。这种对人类最美好感情的残酷践踏与直接干预,“八零后”们也仍然是不可能想象得到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一夜情、多P性爱都被视为一种正常,更何况是正当的婚姻结合呢?

其实,不仅仅是“八零后”,在当今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之际,很是有这么一股为“文革”摇旗呐喊的思潮在暗地涌动,暗地弥漫开来。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表明中国的民主发展道路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到底何去何从,我想让我们抽个时间再温习一遍《芙蓉镇》吧,这既是对谢晋导演一种最好的怀念方式,也是对中国未来到底如何发展所做的一次思考。

2008年11月11日于株洲家中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