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时翻阅了不少书籍,却没幸与阎连科先生的作品结识。在校时,宿舍的兄弟有台电脑,常常放些电影,无意中看到《最爱》,当时心里挺震惊,可并不知它出自《丁庄梦》,也没追踪电影故事的源头,因此未有拜读《丁庄梦》的机会。

后来工作后,仍不间断地翻阅书籍,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阎连科先生的作品《家诗》,令我叹服,一万多字的短篇小说,竟将艰难的生活描绘得那样具体真实,还能像诗一样美,不得不叹服作者独到的眼光与敏锐的洞察力。此后我开始搜罗他的作品,渐渐地又读了《年月日》、《生死晶黄》、《鸟孩诞生》、《受活》,每次阅读都令我的心颤动,当读到《丁庄梦》,我被一股前所未有的魅力所吸引,以至于不自觉进入作者构设的村庄里。

作者构思十分巧妙,首先他将整个背景设置在河南一个患热病的贫穷的荒芜的村庄:村民虚荣贪财又畏惧死亡,半数的人为了换钱,不惜卖血,直到被传染热病,不能治愈却又传染的性病——艾滋病,才开始悔悟,寻找治病的方子和药材渴望生存。而此时所有健康的人,在醒悟热病能传染时,便开始排斥一切传染源,丈夫、妻子、哥哥、弟弟、母亲、女儿,这些亲情曾是人与人关系搭建的最牢固的桥墩,突然从中间断开,将人性之中的自私,淋漓尽致表现出来,使患病的人陷入绝望。从而将村子的荒芜推向亲情的荒芜。

作者通过对村庄此番周详布局后,开始把人物安插在村庄的角角落落:丁亮为了盖房采血卖血,杨玲玲为了瓶洗头膏卖了血,倔强的老村长誓死不愿拿自己的血换钱可是最终拗不过妻子的唆使与攀比也卖了血,赵雪芹的丈夫为了娶她借了一屁股债,赵雪芹为了还债也卖了血…整个村子都为了各种欲望卖血了,直到有人死了,知道卖血的人要患病了,得了不治之症,患病的人被召集在学校里隔离,患病的人才开始醒悟,开始恐惧,要死了,活不长了。

人常说,生活是艰难的,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在艰难生活中人与人之间表现的自私。在此部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全村人为了幸福生活而卖血,然而当得知卖血的人得了传染病,健康人便翻脸不认人。不起眼的人物,却将村庄的全部的面貌勾勒出来。这些布局和不起眼的人物插入逐渐将故事推向高潮。这群家庭破碎,妻离子散的患病人,逐渐被健康的人孤立,他们渴望得到亲人理解,然而亲人们不仅理解,还用冷漠和恐惧的眼神躲避。这种做法,把病人推向绝望的深渊,死亡恐吓着隔离的病人;人虽然活着,时刻想着死亡,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推出了丁亮与杨玲玲的惊世爱恋。

此时也就进入本书的高朝:叔嫂恋。叔嫂关系是农村最敏感的话题,本该避讳,不可能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但绝望的处境把他们逼到同一个环境里,无助的心轻轻碰触,便像烈火一样燃烧,为坦然迎接死亡,他们摒弃了世俗的羁绊,人伦道德,相互依偎提供温暖而走在一起。也许读到此处有人会批判,此书乱了伦理。若如此评价此书,是对书本的误读。作者绝非宣传乱伦,或有意败坏道德,相反他是一位有着博大的情怀的作家,他曾这样崇尚老舍“老舍与我们虽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但老舍先生的高尚的品格,尤其是他对底层普通人的爱和理解,是非常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对弱者的理解与同情才是他写本部作品的目的。他对身处绝望的人的这层理解与同情,是值得当代作家学习的,也正是这份理解与同情,二叔的那声“娘”与玲玲那声“爹”,才喊得那么凄厉,心惊,又那么温婉动人,震撼人心。

人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灵魂的卑劣;村庄荒芜不可怕,可怕的是荒芜里灵魂的孤独。如些荒凉的村庄,当健康人的自私践踏了人间最美的亲情,而病着的人却能相互依偎,相互理解,在艰难的环境中,传递珍贵的情谊,传递着爱的力量,从而使荒芜的村庄又充满温情,多么难得。因此这部小说也是在呼唤爱心,呼唤对艾滋病人的关心。患了艾滋病己经够凄凉,而健康人还在躲避他们。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如果健康的人在他们患病时却不伸出双手,那真情何在?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吗?

一部好的作品,应当具备博大的情怀,否则,在经过日月流逝,它终将变成一堆废纸。而此部作品在八年后的今天,仍能吸引着我和很多的读者,我想便是这个原因。就在今年的十月,阎连科先生获得美国卡夫卡文学奖,他是继莫言获得诺贝尔后的又一个中国人获得国外文学大奖,这样的成绩不正是对他多年的探佚做出的肯定。

来源: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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