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排练散后,我的一位朋友来了,谈起文学问题。我真是非常感慨,跟他说了《二奶是和谐社会的中流砥柱》一文。那天去柏拉图咖啡馆签售我的书,讲话时下面有人窃窃私语,说此人便是写“二奶”之文作者。我心里几近打了个寒战。这二奶之文传得如此之远,大有只知“二奶”、而不知张广天之势。

我的朋友说,他常听我《风帝国》里的歌,怎样怎样好听。我不同意他的看法,我说,如今大家忙碌的很,没有时间来欣赏艺术和探讨人生,或者干脆就从来没有关心过艺术和人生。今天最吸引人们眼球的,不外乎性和暴力、迷信和公平问题,只要你紧紧抓住这三样,不怕没人关注。

为什么?

从前我们是以政治为中心,后来又以经济为中心,我们中国就好象一张烙饼,这面糊了烤那面,但从来就没有以人以己为中心。而艺术和人生,却是要在自己的基础上谈论的。

如今我们谈艺术,是从迷信的角度谈的。比方说,你告诉一个人,说京剧如何如何好,他会对你嗤之以鼻;但你如果说,京剧可是国粹,可是高雅又高雅的艺术,你不听京剧就是没有品位,就是低俗,这么低俗的人能开宝马吗?他立即就疯也似地喜欢起京剧来了。

再说这“二奶”一文,我真的是在主张纳妾娶小吗?我看了我的文章后面八百多条留言,几乎90%都在议论究竟“二奶”现象是否合理。有明细人在为我抱屈,说“作者之拳拳”之“悲愤”一类,其实我并不这么看,我不过做个实验而已,其实众人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但我知道众人冲着“二奶”就乖乖地来了。这个符号的意义已经大于事实的意义。“名”成了世界的“实”,而“实”并不实在。

我说这话,并不是反对我那个朋友对艺术的执着,只是感慨我们艺人的悲哀。艺术不是做出来的,艺术是过出来的。你与什么样的人生活,就有什么样的艺术。当你的艺术面对的是疯狂地追逐权利和金钱的人群,或是被权利金钱的大潮抛弃的残缺的人群,你会有什么作为?也许你独善其身,两耳不闻窗外,可这究竟是不是自欺欺人呢?

艺术的精神和科学的精神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好玩。可是你吃都吃不饱,有什么好玩的呢?实际上你闭塞视听,说我吃饱了我自己好玩,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自己扔自己玩就是了,千万别期待你周围的人也来加入这游戏。更何况自己玩自己未见得成立,你有时不过是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才看见自己,而不是在到处是别人的境地里挣扎出你自己。

做艺术的不要抱怨民众,民众也不必抱怨《无极》们,我们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如何期望人的精神乐趣?

2006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