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女主角寇延丁,活跃於大陆公益事业,数年前因写书而认识中港公民社会的桥梁,亦是和平占中发起人之一的中大社会学者陈健民教授,没料到竟成为一个罪名,就此被抓进牢子一百二十八天,不见天日,只为从她口中拷问到国家维稳机器幻想出来的剧本情节∶占领运动与港独丶台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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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认识一个人也是一种罪,未免太有中国特色。寇延丁称自己是最温和的公益人,一直避开政治批评,希望完成建立中国公民社会的理想,却想不到阴差阳错被抓,又因为认识陈健民这个香港人,竟莫名其妙被扣上寻衅滋事丶颠覆国家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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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底寇延丁不获批准来港,她于是同步在泰山走一百公里,之後开始实践半自给自足生活,自己打井取水丶发电丶种瓜种菜等,并视之为消解权力的方式,更剃头明志,倡议这种生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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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延丁把一百二十八天被囚的心路历程出书,一则梳理情绪,二则避免重复又重复口述过程,「跟别人谈那段经历,它不只是痛苦,也是挑战。」

她的新书上周出版,寇延丁推掉所有台湾媒体访问,连新书发布会都最终取消,只因怕连累台湾的朋友,「写这书是我个人的行为,跟任何机构无关」,她一次又一次重申。这书在香港未有出版,读者只能透过「博客来」订书,低调非常。本刊邀约采访,她跑了十公里,待脑袋冷静过後,才答应受访。对比旧照,她白发多了,也显憔悴。

说「连累」或许太沉重,但她太清楚「脑残」的维稳机器如何把碍眼的人,扣上莫须有罪名。「因为占中,他们抓声援的人,然後抄家,就连声援占中女孩的男朋友都抓。我跟她男朋友同时出现在台湾一个非暴力抗争培训营,於是把我也抓。我是跟两岸三地公民社会什麽人都有联系,那他就是港独丶台独丶海外民运的 他们是抓了我之後再扣连罪名。」

第一次被抓,五十一岁的寇延丁没有心理准备。她是一名作家和纪录片独立制作人,九三年开始关注和倡导残障人问题,近年她写下《可操作的民主》丶《行动改变生存》丶《为公益而共和》丶《柔软改变中国》等书籍,建构中国公民社会。○九年她首次来港,观察香港公民社会生态,一三及一四年与港台两地公民社会人士访谈,写下《走》和《走着》两本书,作为发展中国公民社会的借镜,中文大学公民社会研究中心前主任陈健民亦是书中主人公,两本书将在香港出版。

「我没有想到会抓到我这种人头上。我既不碰权力问题,也不碰权利问题,我只说社会服务,我也不参加任何签名丶倡导。我那麽多自我审查,拒绝推特(twitter)丶脸书(facebook)丶博客(blogger),拒绝与(维权律师)腾彪这种做倡导的人联络,我都已经够了吧!」寇延丁幽幽的说。

但维稳焉有满足时?一四年十月八日,她在台湾的访谈结束,翌日来到金钟占领现场,那是意外收获,皆因她的行程早在大半年前已定好,碰巧遇上香港爆发雨伞革命。十月十日早上她已离港回北京,去朋友家收拾爬山行装,傍晚登上火车到山西五台山的路上,就被警方以「寻衅滋事」罪名抓捕,带返北京,此後音信全无。

被囚禁的那些细节,寇延丁没办法完全重复,不时紧握手中茶杯,着记者翻看她的着作。书中提到警察这样说∶「让你活着,就是为了接受我们的审讯。你在我们面前完全是透明。」

被抓以後,当局在她的电邮找到她过去几年的工作和行程,还有一千多万字的访谈资料。此後她在满布拍摄镜头的房间,经历几十场审讯,短则两丶三小时,长则通宵达旦,未得审讯人员批准,不准闭眼也不能打盹。

从电邮中,当局知道寇延丁认识海外民运人士王丹丶失明维权人士陈光诚,也知道她一四年去过台湾太阳花学运和香港七一占领遮打道示威现场观察,「遮打道现场,我说就成了警民表演文明与克制的一个现场。」

往後的审讯,不外乎是问她跟陈健民的关系,审讯者更声称占中是得到美国民主基金会支持云云,「他们的那个思维,我都不可能想像。他(审讯者)自己承认没去过香港,不了解香港 他们不是要事实,他是为了用我来证明陈健民和台独丶港独的关系。」

其实,魔鬼无非要讨好北京,这种思维她比谁都清楚。十七岁那年,她高中毕业後曾在解放军总参谋部服役,三年後退役,在多个体制内的企业单位工作。她形容那时很混沌,「我根本没有感觉,我是在那个教育长出来的,我就是这样的东西。」

直至二十多岁,她在工作单位看到数千万以至近亿名残疾人士的需要,竟被体制视为不可避免的社会代价而拒绝提供援助,冲击她固有价值观之馀亦触发她怜悯之心,同时她也看到体制内同事在灵魂上「死去」。她不想成为下一个「死人」,决定要逃出体制找一条新路,由关心残疾人开始,进而推动社会进步。

「我天生不会撒谎。」寇延丁诚实,但国家体制接受不了。九六年,她发现工作单位纸箱厂的厂长伪造发票,她向上级举报,换来下岗下场。此後二十年,她专注发展公益事业,整个人生为了推动公民社会而活,想不到因而认识陈健民,也因此被囚在一个约四十二平方米的牢房一百二十八日,吃饭丶走路丶甚至放屁,都得向看守人员申请。房间所有东西包上发泡胶板,防止自杀;身边无时无刻有两名守衞看守。寇延丁是毅行者,在囚禁後期才获批准限时在八格地砖内走路,但看守人员怕背黑锅,擅自减至六格甚至四格,令她生不如死。

撰文:袁慧妍 摄影、摄录:汤兴汉(台湾《壹周刊》)、邹洁珊

来源:壹周刊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