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终结篇）
再说知州刘大人，因为在内阁大学士张灵均张大人的力荐下，他顺利出任顺天府知府，虽然花了他不少银子，可是想想这个肥缺儿，用不了几年他花出去的银子就会回来，因此倒也不心疼，反倒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呢。送走家眷，跟新上任的知州交接完之后，他坐上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几个贴身随从骑着马跟随，一行人朝着顺天府而去。
一路上几个随从谈起他的升迁，不由得对他佩服有加，佩服他的路子广，头脑精明，左右逢源，也希望自己能跟着大人学得几手为官之道。刘大人在随从们的奉承之下，内心得意非凡，随口就给他们讲了一些在官场生存的学问，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快，狠，准”，正要一一解释，忽然一个随从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你往那里看！”一个随从指着路边的田地说道。
刘大人命令车夫停下来，仔细辨认田地里干活的人儿。
“是哪个？”
“大人，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们去子虚县城见过他一面，他是陆离啊。”
“陆离？他竟然还活着？”
“是啊，听说轩原放了他。”
“哼！他倒是大度！”刘大人想了想，阴沉着脸说道，“此人知道的太多，不宜久留。”
他朝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随从看看他，会意了，从腰上系的袋子里拿出了火枪，对准了田地里的人。
在田地里干活的正是陆离和嘉卉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陆离自从上次失败回去之后，变成了一个老鼠过街的角色，知道底细儿的人更加看不起他，他因此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过起了正常的生活。嘉卉和孩子们对他的转变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今日一家来到地里收割黄豆，两个孩子也乖巧地来帮忙，嘉卉和孩子们收割，陆离负责把割下来的黄豆收集起来，再往车上装。嘉卉直起腰让自己休息一下，擦了擦汗，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正在发愣，抱着一捆黄豆的陆离就一头栽倒在尖利的黄豆梗儿上。
“陆离！”嘉卉尖叫了一声。
“爸爸——”辰良和馨宁扔下手里的镰刀和黄豆秸秆儿，扑到陆离身边哭喊着。
嘉卉拍着他的身子叫他，发现他一动不动，又看一下自己的手，一手的鲜血！她往大道上看去——
几匹马、一辆马车正飞奔而去，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在子虚县城里，这日利贞晚上回到她和轩原的住处，发现轩原正在卧室的灯下看书，看见她回来，笑着说道大忙人终于回来了。论起来，利贞还真是他们中最忙碌的一个，她和轩原甚至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很少。
“你又在用功？”利贞说道。
轩原把手里的《三国志》扔在一堆经书上面，说道：“用啥功呀？看来看去，总感觉不对胃口，简直没有能看的书。”
利贞笑道：“对了，今天收到一封信，你肯定喜欢。”
“谁的来信？”轩原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原来是羲之的来信。 信上说他正在意大利半岛漫游，这是一个位于地中海沿岸的美丽地区，历史上曾经兴起一个罗马共和国，平民和贵族都可以参与政治活动，后来出现了一个凯撒大帝，开创了罗马帝国时代的开端，使罗马成为一个横跨亚非欧的大帝国。“越了解外国的历史，我就越热爱、怀念我的祖国，中国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辉煌的文化，但是如果能够吸收融合一些国外的文明，诸如共和、民主、平民政治的概念，我相信她的文明一定会更加灿烂。我知道你们一些人在努力，真希望再次和你们相聚、畅谈，希望下次回去后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中国。”他的信里写道。
“信的日期是去年八月份，在路上走了一年的时间，可真够快的。”轩原对利贞说道，“不过呢，他的中国的期望太乐观了，真正做起来就知道困难重重，过去根深蒂固的习俗形成的强大阻力，以及当下人们对新思想、新观念的排斥，对未知的不了解引起的恐惧，都使得变革举步维艰啊。有时候真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你也不要太悲观，毕竟我们已经开始了，是好是坏只有做着看了，我还是喜欢人们能积极、乐观一些，生活总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
“你说得对，利贞，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管啥时候都是那么乐观。我的确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如果没有你的调和，我恐怕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怎么样呢？”他拉着利贞的手放到嘴边亲吻。
利贞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期间穆清也和轩原通了几次信，两人交换了许多的看法，有了很多的共鸣，这使得轩原对未来有了些许的期待。如果人们以为他要的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这可实在是误解了他。可惜几个兄弟不是很明白，对于胜利后就要放弃权力实在想不通，“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还费力打啥仗呢？”幸好还有穆清。以后再好好跟他们解释，未来的道路可没有那么轻松啊。看来，行动上的革命很容易，只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就行了，要让中国人的内心刮起革命的风暴可没有那么简单啊！但是最根本的还在于让人心发生革命，否则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
第二年的四月份，穆清终于给他来了信，邀请他一起行动。兄弟几个坐在会议室里热烈地讨论着。
“信上说，顺天府算是中国比较大、有影响力的城市之一了，如果能够拿下顺天府，距离攻打京城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轩原说道。
“好啊，其它起义军也拿下了大小不等的城市，可是中国这三大城市——京都、顺天府和应天府谁也不敢碰，我们先拿下它一个再说。”广志兴奋地说道。
“如果真被我们拿下的话，我们占据着几个大的城市，我看中国又回到了分割成块、各自为政的局面。”翰飞担忧地说。
“这倒不必担心。不管咋样，总比现在这个局面，被一帮蠢材统治着好。”利贞笑着说道。
承宇听到“顺天府”这三个字，早已变得更痴呆了。
“你们看承宇，不爱说话了，自从去年从德州回来之后就大变样，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听翰飞兄弟说，半路上他拐回家了一趟，看他的爹娘。”广志低声说。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肯定有事儿。回头劝劝他。”轩原说道。
广志点点头答应了。
原来翰飞认为承宇和刘大人的小姐肯定没戏，所以没告诉其他人，怕别人的议论反而会加深承宇内心的痛苦，就连对承宇本人他都没有谈起过这事儿。
轩原大声说道：“我现在决定：由翰飞留守子虚县城，我和广志、承宇、扬波，加上利贞，带兵与穆清会合，商议攻打顺天府的事儿！你们有啥想法吗？”
“攻打顺天府？”承宇失神地问了一句。
“对啊。你咋想？你不想去吗？你要不想去让翰飞兄弟去。”轩原看他犹豫的样子问道。
“啊，不，不，我去，我去。”
翰飞看看承宇，又对轩原说道：“大哥，你们在前方作战，让我待在后方，我受不了啊。”
“放心吧，需要你的话，我会派人来叫你。你在这里多训练当地的民兵，教他们做好自我防护工作，把他们自己的武装力量训练强大后，这里就不需要我们了。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团聚。”轩原说道。
翰飞点了点头。
经过十来天的准备之后，轩原等人终于带着队伍要出发了。其中遣散了一部分当地的士兵回家务农，一部分愿意留在子虚县城居住的，最后愿意长期跟随轩原作战的大约有六千人，包括利贞的八百名女兵队伍，除了留给翰飞的一千名士兵，轩原等人就带着五千名精兵出发了。这个正合轩原的意思，用兵不在多，贵在精，在于神速。
队伍披挂整齐，开始出发，其中包括一千骑兵和四千步兵。翰飞和城里的很多市民站在城门口送他们。珵美也骑着马和扬波一起，在扬波和利贞的亲手指导之下，珵美的骑术和武术都有了很大进步，她很佩服利贞，决心以后要跟随着她。
轩原和利贞、广志等向翰飞和刘平等人告别之后，正要出发，忽然看到人群前面有一个蓬头垢面、穿着又破又脏的傻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轩原觉得有点面熟，仔细辨认，原来是乌有广播台的那个主持人。自从上次被铁疙瘩儿击中之后，又被拥挤的人群踩踏，他的脑子受到重创，变得疯疯癫癫，流落在了街头。轩原认出他之后，没有说什么，一拍马，和利贞等人跟随着队伍往前走。
队伍浩浩荡荡地在路上走着。行军的时候，轩原命令适当加快速度。第五天上，队伍走到一个地界的时候，轩原发现前面的队伍有了骚动，他和广志等连忙骑马赶过去看个究竟。
只见路边站着三个人，一个妇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有的士兵认识她们，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朝他们扔石块儿。三个人躲避着石块儿，母亲搂抱着两个孩子，不敢回话。
“快看呀！陆离的老婆孩子！”
“害人精儿！”
轩原看到了，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干啥？不得无礼！”
广志叫起来：“我认识她们！她们曾经上山找过陆离。”
两人走到她们跟前，下了马。
“听说陆离被害了？”轩原停顿了一下，“你们现在咋过的？”
“种着几亩薄田儿。”嘉卉低垂着眼皮说道。
“请问你，咋称呼？”轩原问。
“我叫嘉卉。这是辰良，这是馨宁。”
“嘉卉？”广志搓着手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们上山的时候我还跟你们说过话儿。”
嘉卉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我记得你。你还说要送我们下山。”
“对呀！太好了，你还记得我？”
轩原说道：“你们娘仨儿过得咋样？乡亲们对你们好吗？”
“因为陆离的事儿，经常被人欺负。”嘉卉低声说道。
辰良和馨宁一句话不说，睁着两只大眼睛观察着他们。
“既然这样，你们，何不跟着我们队伍走呢？你可以帮着做做饭啥的？”轩原说道。
“士兵们，恨我们。”嘉卉的眼睛亮一下，又暗淡了。
“没事，别怕！如果有人欺负你们，就找我！我会替你们做主的。我叫广志，是大将军，他们不敢不听我的。”广志说道。
轩原看他一眼，笑着说：“那就这样定了。找人去帮她们收拾行李吧。”
轩原上了马，正要离开，辰良叫住了他：“叔叔——我爸爸？真的是坏人吗？”
轩原笑着说道：“成人的世界比较复杂，也许，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他拍了拍自己的马背前面，问道，“愿意上来跟叔叔一起走吗？”
“我愿意！”辰良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别！”广志拦住了他，“轩兄弟，你事儿多，让我来照顾他吧。来，上我的马！”辰良快乐地答应一声。
广志把他拉上了马，回头对嘉卉说道：“我来照顾辰良，你不要担心他。”
嘉卉向他道谢施礼，又对他启齿一笑。嘉卉本来年轻，只是因为生活的磨难，让她早早失去了笑容，变得有些苍老和痴呆，如今的露齿一笑，青春和活泼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广志看的有些呆了，不禁也对她笑了笑，回头一拍马，他赶上了轩原。
轩原回到队伍之中，利贞和承宇、扬波等人在等着他。他和利贞对视一笑，骑着马并排朝队伍的前面赶去，后面广志、承宇等人紧紧跟随。
从此以后，轩原的起义军南征北战，在推翻朝廷、结束暴政的历史时期成为了一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完）
“等等！”一位记性好的看官一看势头不对，大喝一声，“前面你说轩原最后疯掉了，我耐着性子看到现在还没有见他发疯，难道还不到时候？”
诸位看官，且听作者我细细道来！前面我说了，轩原所在的时代是一个荒谬的时代。在一个荒谬的时代里，如果你拥有正常的心智而又不愿意跟那个时代同流合污的话，结局往往是悲惨的，心智崩溃是一个人通常的命运。但是轩原不一样，他是一个英雄！英雄往往是坚强的，有着非凡的意志和无畏的勇气！这就是轩原没有疯掉的原因。任何荒谬的时代，我们人类永远不能缺少的就是坚定、坚强、勇气和信念！这是中国人希望之所在！切记啊，切记！
来源：作者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