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饭后无事,我独自出城漫游。过南门汽车站,路边出现块块流绿凝翠的菜田。肥大的叶子盖没土地,长势极盛。我不由停步细观那厚厚的叶儿:线细的茎脉网状伸展,白色的条纹清晰刻画于宽宽的绿叶中。伫立片刻,心中油然浮现当年我的一块菜田。

记得它的四周布有七八个馒头形的坟墩。坟上长满青幽幽的野草,数块不能称其谓碑的墓石斜插其间。由于地里没有碎砖瓦屑,又近河取水方便,队里的海金老伯就为我高兴说:根生,田蛮壮,只要种好,小菜舒齐哉。

托人从古里村买回三百棵菜秧,利用下午割稻早收工的空余辰光,我赶去种菜。待松好土,栽上菜,夕阳已悬在远处的山顶上。瑰丽的晚霞映红了波光粼粼的河面。水上吹来的阵阵秋风,一下子吹散了我身上的汗意。我又累又饿,点燃一支向阳牌。飘散的烟雾中仿佛出现了一野碗青菜,油光锃亮鲜嫩碧绿,热气腾腾地入在籼米饭旁。

以后,我不厌其烦地模仿农人浇水施肥捉虫除草,几乎将那块菜地当成了我黄昏的安慰和全部寄托。眼看嫩叶不断从菜心钻出,叶子由浅绿化为浓绿,渐渐舒展开来,才一个月,青翠翡绿的厚叶便层层叠叠越长越大,菜的底部亦日见日粗,我的心醉了,站在田头竟会忍不住抽出口琴,让《深深的海洋》、《知青之歌》的乐曲飘荡在暮色苍茫的田野上。

唉,往事如过眼云烟。尽管现在我吃不到亲手种的菜,再也吃不到了!可今天眼前优美的田园风光,这一片葱茂的菜田,却唤回我插队生活的缕缕情思。它催我重游旧地,使我思念过去,思念我河边的那块菜地,思念那经霜后的片片绿叶。

发表于92、12、12《常熟日报》

《陆文文集》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