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龙一家

昨天,2017年11月12日凌晨五点半,我与父亲,与妻子等,在贵阳龙洞堡机场,看着儿子走进了安检大门,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机场。此时此刻,他睡好了吧,快要醒来,和我说说他回归美国的旅程和感受了吧?

是的,如梦如幻,在下个月28日就满整整八年的2017年11月7日凌晨1时零几分,他终于在贵阳机场出口处,出现在我,在他爷爷等至亲骨肉的面前。

是的,儿子是2009年12月28日那天,坐车,坐飞机离开生养了他21年的这片土地的。他离开的那天,因为我的敏感身份和一个飞来的问询,带来了好多好多遗憾。比如,留洋读书这样的大喜事,他不能和亲友,和同学分享,甚至在紧张的气氛里,忘记了和爷爷等亲人合影,甚至,只能偷偷摸摸地“溜”出家门,“摸”上汽车,“趖”上飞机。

在毕节老车站与他相拥的那一刻,也没想到,父子想要再次拥抱,居然要等八年之久。

这八年,也不知是个什么数字。抗战八年,我在报社,刚好八年,儿子从出国留学到能够回来探亲,也刚好八年。

在机场接到儿子的那一刻,和在妇产科第一眼见到刚生下来的他的那一刻心情,有相通的地方:儿子,他怎么比视频里看到的瘦多了,苍白多了?加上他的比预计到贵阳的时间晚了整整十个小时,我本该喜出望外的心情,真是酸楚难言,一点父子阔别多年应有的开心也没有。

虽然,在贵阳的他叔叔一家一再挽留;虽然,离家还有三小时多车程,但是,为了追回损失的十来个小时,为了弥补八年来的朝思暮想,我们都一致决定:不多停留,立刻回家。

凌晨四点来钟,终于到家了。这一切,来得是那样的不真实,来得是那样的似乎太容易了。

接下来呢……接下来,只能长话短说了。

儿子这次回来,有几个明显变化的地方。一个是他的身体。出国不到两年,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2011年11月29日,他的肺部犯病,做了大手术,花了五万多美元。细节,其他日记里有,不再赘述。这次,他补充的细节是:当时,美国医生一给他检查之后,马上说:你再也不能离开医院,必须手术。

那一刻,儿子是多么的想有亲人在场啊,他多么的想有一个人给他拿主意,给他撑腰啊。可是,别说去照顾他,安慰他,就连我的电话和网络,也给掐断了……

唉,离题了。

是的,他的手术很成功,他应该身体比这样健壮不少,怎么却是这样让人揪心的憔悴?儿子说,他手术后,除了瘦,身体很好,除了小感冒,没其他的病。脸颊深陷,是因为他刚拔了尽头牙没多久。

是啊,脸颊凹陷进去的地方,就是他小时候我看不够,摸不够的脸包墩墩上那一小块乖巧极了的“平脸包”。

这一次,人人都说儿子越长越像我了。嗯,我婴幼儿时期也是胖胖的圆脸,长大了,也精瘦的不行。这一点,儿子和我再次不谋而合。

再有,就是他的身体,怎么说呢?只能说确实水土不服了吧。一个,是他说,在北京等待转机的时候,他感到,北京的雾霾空气,让他的鼻子发涩,呼吸不是那么的顺畅。还有那天,从腾龙桥那里走上碧阳小区一百来级台阶的时候,他说,肺部隐隐的不适……

加上毕节的人流,毕节的灰尘,毕节的拥堵……都完全不能与他现在生活、工作的美国那个城市相比。关于毕节的交通,没想到他竟然“佩服”那个和他“两小无嫌猜”的小妹子:没想到看起来应该比较胆小的她,居然都敢在毕节城里开车,我可不敢。

他深有感触的说:我已经无法适应这里,包含北京、上海的生活了。

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好,这才是我所期望的,我就怕他没出息或受“父母在不远游”、“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等“国学”的毒害,死活要“回家”呢。

还有个好的,与过去的他有很大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一坐到副驾座上,第一件事,就是系上安全带。那年在石门坎,在威宁遇到的那个瑞士老外,就是这样不怕与众不同,不嫌多此一举的。儿子再一个显得绅士风度的地方,就是,坐出租差下车的时候,哪怕他的中间隔着其他人,他每次也要不厌其烦地举手,和出租差驾驶员说谢谢或“再见”。见贤思齐,他在美国呆的八年,可谓没有虚度光阴。

这八年,儿子不但没有虚度光阴,甚至可用大喜过望来形容他的成长,成熟。不说文聘和他现在的工作,就说他的谈吐。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是他与八年前显然不同的地方之一。他和教会的弟兄,谈起有关基督的信仰,谈起教会历史等,不仅有根有据,而且还有自己的见解;谈起金融啊,银行啊这些,我则只有听的份了。
生活能力方面,儿子的长进,也是令人信服的。八年前,作为独生子,我们从来没有让他在家里炒过一次菜,可是,去到美国的这八年,大多数时间一边读书,一边在餐馆打工的他,不仅学会了诸多家务,甚至,他还成了某个餐馆的“二厨”。好多在美国吃过他做的菜的人,都说他做的菜很好吃。这次来,他本想在我们面前露一手,可是,时间实在不允许。在家里呆了四天,勉强见缝插针在家里吃了一顿饭,他所能挣的表现,就是洗了一次碗。

毛辣子(毛毛虫)蜕变成花蝴蝶,丑小鸭飞升为白天鹅,这个说法对于儿子,是不为过的。

用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成语说,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用圣经的话来说,是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

好在那签证管十年,在这十年当中,每年他都可以来探家,而且以后来,有两个星期假期呢。

酸菜汤,铁板烧,冰粉,脆臊面……最想吃的家乡味道,得吃了;亲人,老师,同学,朋友,最想见的,基本都见了。甚至,周五那晚,吃过饭之后,那个两小无猜的小妹妹,还请他和她的朋友们玩台球。

误机,使得儿子原本就短暂的假期,失去了一个白天,加上那个大大的行李箱的“走失”,多少影响了他和我们的心情。我只好再次搬出好事多磨来自慰兼与他共勉。

好在回程出乎预料的顺畅。他是星期天清早七点早上贵阳飞北京的飞机,当十点多钟,我和父亲、妻子等回到家打开微信的时候,他的留言已经发过来:我刚到北京,两点半起飞飞休斯顿

两点,他的微信又发来:马上登上去休斯顿的飞机。下次发微信,可能是你们的凌晨两三点了。

第二天,其实也就是今天清早六点过,看到他凌晨三点四十发来的微信:顺利到达休斯顿,等上几个小时后才能登上去哥伦布的飞机,你们的早上十点左右到哥伦布。

早上八点三十多,还没把办公椅坐热,他的微信来了:已经到哥伦布了——好心的机场老奶奶给我把飞机改成提前一班,不然,现在还没登机呢。

休息了哈,开上停在哥伦布机场的车子,十点十九分,儿子微信再次发来:到家了。

我立马给父亲,给妻子,给在贵阳的他叔叔报信:李鹓平安到达住处!

是啊,回想起来,以那样的方式获得美国绿卡,去年就已经成为美国公民的儿子,几个月前出乎预料的通过了签证。这次探亲,虽说在哥伦布有误机等麻烦,但整个来去的过程,尤其是在这边没有节外生枝,其实够顺利的了。

妻子前几天得意的问我:如果你没有出事,让你丢了工作,换取儿子的今天,你干不干?我说,这个,怎么好这样说呢,哪个晓得,赌一把般让他去留学,他能有今天……?妻子小瞧我:哼,你还不愿意啊,如果是我,我想都不想,当然要让他去。

博林格林大学经济学研究生毕业的儿子目前在银行干的,是什么“尽职分析”工作,反正与反洗钱有关,听起来比较专业而高端。他和清一色的美国同事相处很好,在毕节街头给十五个同事每个人买了个小礼物。对了,他坐飞机耳膜会痛,他的见多识广的经理给他介绍了一种药,上飞机之前吞服之后,耳膜的疼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目前,他正在预备考一个证,为下一步的变换工作、增加收入打基础,甚至为“退休”之后的到大学过一把教授瘾,注意积累。还真有几分军事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政治家远交近攻、远谋近思的样范。

虽然上个月,省吃俭用的妻子还给儿子汇去两万五千美元,帮他还助学贷款;虽然他仍然欠着3万多美元助学贷款和车贷,但是,以儿子的生活态度和工作能力,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必定越来越好。有很“美化”了的人说,你儿子这样的情况,不必给他汇钱了。儿子也说,不用给他钱了,他有工作了,有能力还贷款的。但是,我们有我们对亲情的理解,他爷爷马上八十的老人了,还不时有所表示,更何况我这个爹呢。管他那样多干啥,我们愿意,我们家乐于如此。

是啊,不去美国,儿子恐怕连命,都没有了。我们的房子,卖的大赚特赚;我的坐牢,更是变悲伤变为欢笑。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此生我最正确的决策,非破釜沉舟让儿子留学莫属。

荣耀归主名,再次背诵创世纪五十章二十节来作为这篇日记的结束,来感谢我们的主我们的神吧:

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他要保全许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

哈利路亚!

2017-11-13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