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读马克的信使原本就难以入睡的我更加辗转难眠。
我忽然很想听听写这些文字的马克说话的声音。
我拨了床边的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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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没有把你吵醒?”我对着接电话的马克说。
“这么晚,你还没睡?”马克问。
“看了很久你的信,这些故事需要你的配音……”我觉得声音似乎通过黑暗的隧道传到他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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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早点睡,想不想听催眠曲”?马克小声问。
“你一定巳经上床了才说这种话,是不是穿着睡衣躺在牀上了”我问马克。
马克压着几近迸裂的笑声,低低地、诡异地说:“躺在床上是真的,我没穿衣服正在读一本诗集?”
“我想动笔写你的故事,你是不是自己上场演出?那营造些煽惑情节好让我把它写成限制级吧”。
“今晚,我的情绪不宜……”。马克还没止住笑。
“你怎么了……?我兴緻正高昂!”我说。(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想读一首诗催你入眠……”。电话筒隐约传出古典音乐。
“马克,你到底在干嘛……?”我焦躁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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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在你手上。我的錶发光。如萤火虫。我听到它滴答响:乏味的耳语,从你看不见的手发出。然后……你的手又暗中触摸……”马克停顿了一下问我:“你在听吗?”
他的声音低而温柔……气氛出来了……真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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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的诗?”我问?
“是聂鲁达的……你把灯熄了,躺在床上听我继续念,然后我们一起到那首诗的梦境里见……”
“你的手又暗中触摸我的胸膛,遮蔽我好梦的韵律……”他继续用低沈嗓音、如诉如吟。
錶用细小的锯(我终于躺到床上)
一直在切割时间。(我闭上眼睛)
【有如森林中……木片屑……水珠、树干的……残枝或鸟巢(我开始放松,脑海随诗翻跃……)
“掉落……没有扰乱清静,没有改变冷暗,所以……在你看不见的手上……錶一直在切割……时间,时间,而分钟像树叶落下,粉碎时间的断片,黑色的小羽毛,在森林中……我们惯于闻树根(湿的木头带着苔藓的潮味)……”
“灰尘,大地,距离,磨了又磨,我的錶在夜里,在你手上。我悠然,把手臂暗中搁在你的颈下(记忆里熟悉的感动又回来了)
在你体重的温暖下(身躯彷彿轻轻浮起),而时间就落在我手中……“
“夜,细小的杂音、在森林中,。在分割的夜里,在影子的碎片中,在落下……落下的水里:然后,睡眠从錶如你熟睡的手……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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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松地随着诗的翅膀飞翔……被马克的声音托在空中浮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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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林中……黝黑的水降落,从錶落到你身体,你流向村庄,黝黑的水……时间降落下来……在我们心中……奔流。
“而就是那夜,阴影和空间,地球和时间,有些事流动且通过。而所有的夜跨过地球,只留下模糊的黑色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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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叶子落下,一滴……在地面……削弱了的声音,森林睡了,海洋,草地,钟,眼睛。”
“我听到你在呼吸,我的情人,我们睡了……”《聂鲁达:夜錶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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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低沈的嗓音沈入黑暗,我听到他轻轻地按熄枱灯,然后挂上电话……。
温暖的泪水将枕头濡湿了……梦我长发再次披散于风中……
作者博客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