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戎在望 不知君子于役 2018年5月16日

(化妆成羊倌)

终于在一片积雪较薄的地带发现了野草,牲口顾不得卸下重负就跑过去吃,穆斯林们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着歌舞起来,真是一群率真的部下。附近还有牦牛的痕迹,这下燃料也有了。趁着士气高涨,当晚赫定把克里木、古兰、库德斯三人召进帐篷,向他们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此行的目的是从北向南穿越整个西藏,其中包括严酷的羌塘无人区和羌塘以南的大片处女地。藏人会一路严密盯防拦截,因此一旦出现人烟,就要乔装改扮,到时候克里木扮演首领角色,而赫定自己则扮演一名最不起眼的仆人。队伍的主人是拉达克商人拉祖尔,任务是前来替主人探索一条收购羊毛的路线。

第一个目的地是位于西藏腹地的洞错,在这个湖泊以南,便是未经勘探的大片处女地,那里也是此番进藏最重要的考察对象。这段路途凶险、漫长,需要在严寒的冬日里穿过人迹罕见的羌塘,是此行最艰难的一段路途。

1908年1月8日,终于找到了前次进藏时的八号营地,已故领队伊萨曾经垒起的石人路标,如今仍挺立于此,难免睹物伤情,这里是计划中向东南折入羌塘的起点。起步的这段路途,就已经比原计划落后了将近10天。前往羌塘的漫漫长路将更加艰险,气温已经降到零下40度,每晚都需要擦脚以防冻伤。

牲口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但从现在开始,真正的艰难考验才刚刚开始,每天都有牲口倒毙,它们只能靠吃大米和饭团为生。老克里木是位善良无私的长者,他善解人意、克己奉公。但他既没有涂厄都的乐观豁达,也没有伊萨的刚毅。狂风似乎终年不息,队伍缓缓向前,每天只能行进不到10公里。

他坐在马鞍上,全部的生命力都集中在手中的罗盘、地图和怀表这三样物件上,以至于铅笔都象沉重的铁榔头一样把持不住。一尺多深的雪地里根本找不到水草,即便有,在这大雪之中也无济于事。每个晚上都需要在雪地上扎营,狂风中隐隐夹杂着穆斯林的悲歌,可还有人仍在期待着远方?

1月31日,队伍只行进了5公里。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这天把行李全部疏理一遍,非必要的东西全部集中起来烧掉,箱子砸碎了做备用柴禾,所有东西都腾到口袋里。不仅减轻负重,还便于驮运。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刚刚翻过的山口被封住,如果未能在这场大雪之前翻过来的话,一定会被困死其中。

这场想起来就令人后怕的大雪也有好处,至少不会有追兵从背后赶来了。雪势渐渐平息的时候,队伍挣扎到薛们错湖边,这里有丰美的水草,精疲力竭的队伍停下来休整。从薛们错拔营后不久,地上出现了人类的足迹,大伙时时向天边翘首期盼,被矛盾情绪折磨:既急不可耐想要遇上人烟,又恨不得藏起来躲过任何一丝人迹。

对游牧民来说,偶然闯入的生人是他们最好的谈资,一旦和游牧民接触,风声就会在广袤的高原上不胫而走。但仍在持续不断倒毙的牲口,催促着他们赶紧找到羌巴人。

2月8号这天,发现一只踩上羌巴人陷阱而动弹不得的羚羊,肥了大家都五脏庙。不久羌巴人的帐篷也出现了。赫定换上随从的衣物,他的衣服太整洁了,不过才半天功夫就被他弄得到处是脏兮兮的羊油和灶灰。克里木从羌巴人那里买到一只羊和一些鲜奶,还付了羚羊的钱。

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羌巴人的影子,为了攀爬一座海拔4660米的山口,损失了三匹驮兽,现在牲口只剩下10头而且疲惫不堪。只能继续扔东西,能烧的都当柴火:所有的欧式衣服、书籍、毛毡;再扔掉一些锅碗瓢盆;药品除了奎宁什么都不留……就象遇险的热气球,只能不停地扔掉东西让气球能继续漂浮。

到了小湖蓝琼错边,他们在冰上凿了窟窿,将昂贵的备用仪器也沉入湖底,已经再也没有可以扔的东西了。虽然再次路遇两顶帐篷,但是主人太穷了,什么都没有买到。

有两个小湖躺在一片洼地上,羊倌在湖畔放牧羊群和几头牦牛,这里的人们看起来要稍微富裕一点。队伍湖畔扎下营来再次休整,拉伯森和塔布吉斯去问一位老汉做买卖,被老汉一眼揭穿谎言,认出这是欧洲人带队的队伍,两人碰一鼻子灰沮丧地回来了。不过克里木却是交涉高手,他买到了一只绵羊和一些鲜奶。

第二天,本打算拔营,但风势凄厉,无法动身。傲慢的羌巴老汉来到旅队营地,优厚的求购价格使他心肠立刻软化,为旅队带来12只绵羊。

现在,队伍规模重新扩大到了3匹马、6头骡子和12只羊,绵羊也要扮演驮兽的角色,他们的运载能力大约赶得上骡子的五分之一。

飞沙走石如枪林弹雨一般,前路艰险,然人迹渐多,从游牧民陆续购得的绵羊成了队伍的主力。历经近四个月艰难跋涉,终于在隆冬中穿越羌塘,来到洞错湖边。过了洞错湖,便是未经勘探的处女地。这里人烟稠密,运气好得出奇,因为首领恰好不在。陌生旅队的到来对当地来是桩大新鲜事,老百姓纷纷跑来围观。有些人来兜揽生意,更多的只是来看热闹解闷。赫定扮成羊倌,和塔布吉斯走在队伍前面,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棍子,学着样打口哨,但羊儿们却四处乱跑。参观者们疑窦重重,不晓得这个蹩脚羊倌是怎么干活的。

这个新羊倌名叫“哈吉巴巴”,是队伍里最卑微的仆人,克里木首领动辄对他吆三喝四。夜里扎营时克里木的首领帐篷和另一顶帐篷紧紧相邻,其间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密室。“哈吉巴巴”在两顶帐篷间爬来爬去躲避来客,必要时藏进密室。克里木面不改色地应付各色人等,遇上躲不过去的情况,他就吆喝一名手下带“哈吉巴巴”离开营地去跑趟外差。

根本无需预先沟通,他干这个得心应手。有一天克里木遇上一个骑马牵着一头凶恶獒犬的藏人,便花高价买下他的坐骑,再搭上一点小钱把藏獒也买下。藏獒凶猛异常,依赫定的主意,四名最大胆的手下把它按到,在他脖子上拴了一根木棒让它没法抬头咬人。尽管如此,还是没人敢靠近这头藏獒。

把这个凶恶的家伙栓在帐篷外,参观者们再也不敢靠近帐篷,赫定得以安心呆在帐篷里,不必再狼狈地爬来爬去躲避来客。

不久,赫定居然熟练地掌握了赶羊的技巧,他看上去已经是一个邋里邋遢,非常老到的羊倌。大藏獒塔卡尔也被驯服,平时狂暴的它有一天忽然想和旅队里刚出生不久的小狗“Baby”玩耍,便象一个忠实朋友一样蹭到赫定身边,在他身上挠着,用殷切的眼神渴求。赫定和它亲热了一番,给它解开绳索,去掉脖子上的可恶的臭棍子。

重获自由的塔卡尔兴奋异常,他尽情来回狂奔,用庞大强劲的身躯把“Baby”一次次温柔地撞翻在雪地上。从此它成了一位最得力的护卫,他从很远地方就开始对试图靠近营地的陌生人发出愤怒的警告,再也没有人敢到营地周围探头探脑。但它经常来不及制止就扑上去攻击牧民,撕坏他们的衣服甚至咬出伤口,害克里木首领赔了很多钱给人家。此番探险,它功不可没。这支寒碜的队伍有四匹马、三头骡子、两头牦牛,以及一群数量起伏不定的绵羊,完全是一群脏兮兮乞丐,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怀疑会有“洋大人”藏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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