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大选后政府更迭的启示

今年9月,瑞典举行了四年一度的大选,结果是以国会第二大党保守党为首的中右四党联合政府下台,以国会第一大党社民党为首的中左两党“红绿联盟”上台。其实就大选结果而言,“红绿联盟”得票率约占40%,比上届提高极为有限,在新国会中仅增加一席,总席位比丢失了大量议席的原执政联盟仍少三席。为什么出现这种相对多数派下台,反而让少数派上台的局面呢?这就要从瑞典政党政治的特点和分野来说明了。

瑞典是立宪君主制国家,政体是议会内阁制,实行多党制民主。国会议席按政党比例代表制分配,并设有大选得票率的门槛下限(目前是4%),在上世纪数十年中,国会经常由五党——二左、二中和一右党稳定组成,但自1980-1990年之交,几个新兴政党先后加入,到2010年大选后,增加到八个政党,尤其是近年来极右政党的崛起,使瑞典的政党政治复杂起来。

按政治倾向和意识形态从左到右,这些政党可依次排列为:左翼党(前共产党)、社会民主工党(简称“社民党”)、环境党(绿党)、自由人民党(人民党)、中间党、基督教民主党(基民党)、温和联合党(保守党)、瑞典民主党。如果以传统的左右两大阵营划分,前三党为“左派”,其它五党为“右派”;如果按今年大选及组阁的各党结盟细分,社民党和绿党为“中左”的“红绿联盟”;左翼党虽然过去也加入过“红绿联盟”,但由于其部分主要领导人不时流露出要坚持马克思主义教条的倾向,也就被部分选民视为仍未脱离共产党传统的“极左”,尤其令偏右选民反感;瑞典民主党为“极右”,遭到其它七党的一致唾弃;原四执政党则继续保持“中右”的“瑞典联盟”。

社民党自1920年代以来,至今一直为国会第一大政党,并且自1932年起连续执政44年,其中多数时候为单独执政;此后30年间,除1976-1982和1991-1994年共9年在野外,也一直是单独执政。2006年9月大选,“瑞典联盟”一举夺得国会349个议席中的178席,占51%的绝对多数,因此上台执政;左派三党总共只得到171席,社民党再次沦为在野党。2010年9月大选,排外反移民的瑞典民主党获得5.7%的选票,首次进入国会,占20席。“瑞典联盟”虽然失去5席,只获得173席,比过半175席还少2席;但左派组成的“三党红绿联盟”更是惨败,失去15席,只获得156席;由于国会原有各党都拒绝和瑞典民主党合作,因此“瑞典联盟”得以继续执政。

今年9月的大选中,左右两大阵营的得票总比例变化极小,原第三大党绿党议席不变,社民党仅增加1席,左翼党增加2席,因此左派三党总共也只获得159席,离过半还差16席。瑞典民主党成为唯一大赢家,得票率翻了一番还多,一举夺得49席,超越绿党,成为国会第三大党,对组成新政府似乎有了举足轻重的决定权——该党领袖在大选结果出来以后欣喜若狂,声称“现在谁也不能忽视我们的存在,我们一定会在瑞典政治中起到关键作用。”因此,该党对国会其它各党的政治立场和结盟关系确实构成考验,也使得瑞典政局形成了非常微妙而复杂的局面——如果继续不与它合作,左右两大联盟在国会的议席都远远不过半,因此弄不好就会令新政府难产,或作为少数党政府很难作为;哪方与其合作,就能形成绝对多数而稳定执政。“瑞典联盟”惨败,只获得141席,如果与瑞典民主党合作,总席位就达190席,可以组成非常稳定的新政府,但他们坚持原则立场,放弃了如此获得继续执政的机会,反与长期对立的“红绿联盟”达成妥协,只要两党组成新政府不包括左翼党,尽管因此在国会减少到只占138席,比“瑞典联盟”还少3席,但由于“瑞典联盟”不投票反对而得以组阁通过。

事实上,瑞典民主党的政治立场和政策原则,除了极端排外和反移民以外,与“瑞典联盟”没有多少本质不同,而与“红绿联盟”则基本对立,因此支持该党的选民甚至党员,几乎都是“瑞典联盟”尤其是保守党的传统支持者或愤青新选民。如果没有这个极端的新选择,那些选民基本就都会支持“瑞典联盟”——瑞典民主党增加的29席,全部是来自“瑞典联盟”的损失,其中23席来自保守党。显而易见,瑞典政府在今年大选后更迭,右下左上,完全只是由于亲右选民中的极少数(13%)转向极右的选择所致。这些选民以一次选举中的极端情绪发泄,后果却是帮助自己更反对得多的左派政府上台,从而换来可能更多更大有损于自己切身利益的新政策。因小失大,物极必反,由此可见一斑。

“红绿联盟”新政府在国会中所占议席数不但没有绝对多数,甚至也非相对多数,但仍是瑞典这种相当稳定的民主政治的一种选择。由此可见,民主也并非一些人误解概括的“少数服从多数”,而更在于多数与少数之间的互动和妥协,包括为了坚持基本原则,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惜放弃多数的领导地位,宁愿“多数服从少数”。左右两大党领导人在选后都明确表示:绝对不与瑞典民主党合作,也绝对不让它在瑞典政治中发挥作用,因为87%的人民反对他们的极端理念。而“红绿联盟”的中左新政府,由于更与极右党缺乏同质性,因此极端派虽然是今年大选得票的唯一大赢家,实际上帮助了左派政府上台,但在国会中比上届更边缘化,更无法影响政府政策,虽得犹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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