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多前的那个早春(1986年,这一年还是“国际和平年”),上海“地下-黑道”诗界遭到了一场极为秘密的地毯式冲击。但凡参与、热衷于上海民间诗歌沙龙、民刊、串联等活动的人员,悉数遭至了拘捕、搜查、传讯……这是打倒“四人帮”以来,换言之,也是这些二十来岁的文学青年从未遭遇过的由国家机器带来的“洗礼”。茄子打了霜!这就蔫了?这年秋天,凑巧躲过一劫的孟浪从深圳回了上海。没啥可说的,怎么能没有姿态呢,我们一拍即合,决计逆袭出一期扎实、分量的民刊《大陆》。凭借着前些年捣腾《MN》同人杂志的经验和去年云游祖国各地所结识的“牛鬼蛇神”,北京四川、新-西-兰、江浙云贵,老伙计孟浪充分发挥他那联络、鼓动的神通与激情,迅速组来了昌耀、海子、廖亦武、阿海等几乎当时所有一线优秀诗人的作品。为安全起见,我白天上班晚上在孟浪任职副厂长的单位,通宵达旦地打字、校对。在朱乃云、黄文弟、巴海、王小君等朋友的鼎力相助下,是年底,一百本集结、彰显上海包括全国民间-地下诗人创作实绩的诗歌民刊《大陆》,由专人传递至京城、蜀国和祖国的角角落落。实现了孟浪常说的“立足上海,面向全国”、“杀开一条血路”的雄心壮志。

四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1976年,这是个多事之秋的年头:周、朱、毛相继去世、唐山大地震、粉碎四人帮),我和俊良/孟浪正在宝山老城的护城河边“割草积肥”(那时的学生常常要学工学农),下午三点听闻田间的高音喇叭广播“毛泽东逝世了”。我俩疾步赶回就读的宝山中学,在所有的黑板上写上了“伟大……沉痛……永垂不朽!”的字样。没过多久,四人帮被粉碎了。年方十五的俊良和我(还有一位李尧同学),干劲冲天从学校总务科拉来了浆糊、毛笔和五颜六色的纸张,在宝山城的大街小巷刷满了“打倒……粉碎……永世不得翻身”的大幅标语。校门口化成路上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厕所,俊良也不放过它,白底黑字直接写墙上:四人帮遗臭万年!俊良同学的正直、机智可见一斑,似乎也应验了那句老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纵观、感受孟浪/俊良涌动的诗性和介入现实的热情,从发轫到投身,我们完全可以说,贯穿了他骄傲、价值的一生。

俊良不死!孟浪永生!

郁郁
2019、1、12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