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倏忽之间,梁羽生大师离开我们,至今竟已十年了。忌日将至,怀念难抑。

梁羽生退休后,于1987年移民澳洲悉尼,对澳华文坛来说,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大喜事。

他一生低调,不追名逐利,且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因而十分享受澳洲平淡恬静的时光。毕生以写作为业的他,除创作武侠小说外,还对棋话、对联、诗词情有独钟,每天读书研史,谈诗作对,饮茶下棋,看来乐在其中,也算写意。多年来,悉尼文友尊称他为“生公”,而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生公。他每周必到悉尼唐人街,参加文友茶聚,而每次必定谈笑风生,滔滔不绝,时事政治、社会人生,都可以广泛探讨,至于诗词对联更是他至爱主题,让周围听者大开眼界,受益匪浅。正如台湾的张佛千所言:羽客传奇,万纸入胜;生公说法,千石通灵。梁羽生自己则说:“精神上的快乐是金钱、名利也买不到的东西。快乐是自己的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于我而言,最难忘也最难得的是,有一次和梁羽生大师相处整整两天和一个晚上。那是2003年10月下旬,他半个世纪前在香港《新晚报》作编辑时的上司罗孚先生由夫人和大公子罗海星陪同应邀到悉尼旅游,我算是海星六十年代中后期就读于广州外语学院时他的老师,也参与接待。于是,在10月23日,我们和生公夫妇一行八人,到卧龙岗南天寺参访并拜会住持满信法师,接着赶到堪培拉过夜,第二天参观游览国会大厦等胜地,到傍晚才尽兴返回悉尼。一路上,我得以近距离细心观察和欣赏生公和罗公的风采,特别是当夜,他们两人在我房间,大家一起长谈,我聆听他们世事评论感想及谈吐间所涉及的陈年逸事,真可谓胜读十年书。

时光回到几十年前。1954年1月20日,香港《新晚报》登出以义和团事件为背景的《龙虎斗京华》的“楔子”,署名“梁羽生”。其卷首词云:“弱水萍飘,莲台叶聚,卅年心事凭谁诉?剑光刀影烛摇红,禅心未许沾泥絮。绎草凝珠,昙花隔雾,江湖儿女缘多误,前尘回首不胜情,龙争虎斗京华暮。”这首卷首词,可算奠定新派武侠的基石。此后梁羽生武侠小说一纸风行,好评如潮。原本打算只写一部便停笔的他,欲罢不能,声名日隆。梁羽生万万没想到,这么一写,竟写了整整三十年,写出三十五部武侠小说,一百六十册,约一千万字,成为新派武侠小说开山祖师爷!

促成了这一新武侠文学的诞生,为中国文学史增加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篇章,便是罗孚,他也因之被戏称为“新武侠文学的催生婆”。罗孚1941年已进《大公报》,作为“大公晚报”的《新晚报》于1950年10月面世后不久,他便成为该报的总编辑,后来又同时担任《大公报》副总编辑,并为报馆中共组织第一把手。1952年下半年,罗孚把陈文统(梁羽生原名)从《大公报》延揽到了《新晚报》。1954年发生在澳门的一次比武打擂台,让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首先想到请梁羽生出手写武侠小说。

梁羽生非常感激他的伯乐。那次旅游,我印象异常深刻的是,我们对生公毕恭毕敬,而生公对罗公则始终执后辈之礼——外人可能大惑不解,该知道罗公比生公不过只长三岁。现在,梁羽生已经离世十年,罗孚也于2014年5月2日凌晨在香港去世,他的大公子罗海星因坐牢时患上的白血病早于父亲在2010年1月14日凌晨病逝。罗老是白头人送黑头人。我为他们父子写了一篇长文:《往事如火惨烈,时光却诗意如烟——罗孚及其长子海星:让人感叹的大时代故事》。他们的悲剧宿命,是中国知识分子爱国苦恋的又一写照。

纪念梁羽生,应该谈到金庸。现在,金庸大师也于去年10月30日下午在香港养和医院去世了。关于他们两人的交集情况,我曾在《金梁合论:两种人生轨迹》一文简略叙述。

金庸写武侠小说是梁羽生推荐的。1954年《龙虎斗京华》发表之后,武侠小说大受欢迎,梁羽生更被多报索稿,竟一时分身乏术,于是推荐他的《新晚报》同事金庸。金庸也是快手,能文,而且与梁有同好,早就见猎心喜,跃跃欲试。1955年某天,罗孚便找上金庸。结果,《龙虎斗京华》问世一年半之后,金庸的处女作《书剑恩仇录》也发表了,而且以更成熟的魅力吸引读者。两人以双剑合璧之姿,壮大了新派武侠小说的声势,奠定了它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

金庸曾表示,人生就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他是现实中的大侠高手,精通英文,熟悉中外史籍,思想深邃,敢言敢为,既能写武侠小说,又能编剧,更能成功办报,纵横政坛,可谓文政商三大江湖应付自如。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他敢在文革中公开对抗嚣张一时的中共当权者,因而获得台湾好感,于1973年春应邀访台与蒋经国进行深谈(蒋介石当时病重没能见他);又能在1981年文革之后获得中共最高权威邓小平的隆重接见和热情称赞。而梁羽生,恐怕做梦也没有这种胆量和这种欲望。人们说,梁羽生是真心好侠,以说剑的胆色豪气来弥补文士身上本质的先天不足;而金庸的好侠,却是他的一种政治理想的隐喻。所以梁羽生就真的先写了武侠小说,如若不是梁的成功让金庸技痒,很难说金庸是否会主动来干这一行。

梁羽生骨子里是传统名士,赋性忠厚而坦挚,更始终与政治保持远距离。显然,金庸和他虽然早年有些经历相似,但两人性格不一样,并导致了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有一次梁羽生这样说到金庸:“他是国士,我是隐士。他奔走海峡两岸,我为他祝贺,但我不是这块材料。当年青岛市市长请弘一法师(李叔同)赴宴,应邀的有社会各界名流。弘一法师没去,回信道:老僧只合山中坐,国士筵中甚不宜。”

梁羽生去世时,金庸发来挽联,自称“同年弟”、“自愧不如者”,敬挽道:“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辈 亦狂亦侠亦文好朋友”。他们或有瑜亮情结,但终归是朋友一场。晚年金庸是有争议的,也许“自愧不如者”不会自觉那些争议之处。

到目前为止,为梁羽生大师作传的有五部作品。它们是:《梁羽生传奇》,费勇、钟晓毅合著,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1月出版;《琴剑书生:梁羽生传》,李斌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01年3月出版;《梁羽生新传》,孙宜学著,山东友谊出版公司2002年1月出版;《梁羽生评传》,渠诚(私家侦探)著,网络版。澳华作家刘维群博士也出版了一部。书名为《梁羽生传》的由长江文艺出版社于1999年10月出版;另一版本书名为《名士风流》,由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于2000年出版。我当面问过梁羽生大师:谁写他的传记他最认可?最早是在2000年8月4日,那次刘维群在座,刘离开悉尼后几年里我和梁羽生还谈过好几次,他始终最认可刘写的传记,对它最有感情。

刘维群利用同住一城之便,多次面对面采访梁羽生,非常幸运地获得丰富而且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他是趁此机会,对与梁羽生有关的一切人事包括事件来龙去脉均仔细入微地一一考察,给以交代,这是他一番苦心。他在“后记”中自称:“我的意愿,是想为坊间提供一部有关梁羽生先生生平事迹最为详尽和尽量准确的研究参考资料。”刘维群这个愿望,应该说是实现了的。

但是过去论述梁羽生生平时,有一重大事件经常被刻意忽略。1951年2月,一个周六的下午,梁羽生父亲陈信玉(陈品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当地政府处决。梁羽生的二哥陈文奇亦遭捕杀。梁羽生在父亲被捕被杀后曾有三十七年未踏广西蒙山家乡一步,1987年他第一次回到家乡时,不禁顿生伤感。此年,他又离开了容纳成就了他的香港,移民到了更为遥远的澳洲。

1940年,是年十六岁的陈文统写过一首《人月圆》:“不堪回首当年事,休上望乡台,故园荒芜,故人零落,故迹难埋。”那时他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但不想竟是一语成谶!

金庸生父也是被“镇压”的,他后期皈依佛学,梁羽生晚年则是信奉基督,不少研究者感觉,这与他们各自丧父的经历不能完全无关。

梁羽生崇尚侠义。“宁可无武,不可无侠”,是梁羽生武侠小说写作的核心观点。他明确指出,在武侠小说中,“侠”比“武”更重要,“侠”是灵魂,“武”是驱壳,“侠”是目的,“武”是达成“侠”的手段。他反对“武多侠少”、“正邪不分”。他反复阐述:“侠是什么呢?十六个字——侠骨文心,云霄一羽,孤怀统览,沧海平生。”梁羽生解释说,侠有很多不同的定义,其内容甚至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有所变化,但不管怎么变化,他们都会留有中华传统文化的深深烙印。梁羽生笔下经常出现忧国忧民、为国为民的历史英雄,而这些以历史英雄面目出现的侠客,“报国”并非因为“忠君”,在其家国意识中并不认同当朝皇权,他们要捍卫要挽救的是人民群众的国家,而并非皇帝或权臣的国家。这是梁羽生对“侠”的意义的一种拓展和提高。

研究者更发现,“杀父之仇”这样的情结在梁羽生的小说中常常出现,许多故事都从身负杀父之仇开始。比如《白发魔女传》的男主角卓一航,一开篇就收到父亲被人诬陷致死的噩耗。《七剑下天山》劈头一句:把剑凄然望,无处招归舟。人们也说,梁羽生晚年的澳洲生活,看似惬意悠然,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思考,却难与外人道。1999年末,所有人都忙着欢度世纪之交,他却拿出一首诗来:“一去萧萧数十秋,劫余相见慨浮沤。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岂女流?谁遣龙蛇归草莽?空余涕泪泣神州。自怜多少伤心事,家国飘零到白头。”

也有批评者说,梁羽生因为常年在左倾报纸供职,也因为时代局限,他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大多非黑即白,二元对立、阶级斗争的痕迹明显。另一方面,他作品的家国忧伤,固然与其身世有关,但似乎在惨痛中陷得太深,没能像同遭杀父之痛的金庸那般跳脱出来审视家国悲剧,就这点而言,他不如早年金庸开阔。

关于梁羽生的内心世界,金庸在《痛悼梁羽生兄》一文中写道:“他写名著《云海玉弓缘》第十二回的回目是:‘太息知交天下少,伤心身世泪痕多。’可见他内心的伤心处还多,只因知交无多,旁人不知罢了。”梁羽生的确不轻易谈及他的身世。金庸这个解读,或许应该引起研究者的重视。

近年来,人们越来越重视梁羽生除武侠小说之外的写作,他的各种散文随笔选集开始不断编辑出版。据说倘若把他一生所写的散文随笔全部整理出来,论字数当有武侠小说的一半以上。梁羽生自己也说过:“写作生涯五十年,我大约也可算得是个‘资深写作人’了。我写小说,也写散文。小说是‘独沽一味’,全属‘武侠’;散文呢?则真是‘散’得‘厉害’了,山水人物,文史诗词,对联、掌故,象棋、围棋,几乎什么都有。这并非我的知识广博,只是说明我的兴趣之‘杂’。”

梁羽生过去出版过《文艺杂谈》《古今漫话》《笔•剑•书》……以及《名联观止》和《笔花六照》等文集。《笔花六照》分为六辑,精选1956年至2005年的散文随笔,并由梁羽生亲自增订,既记武侠因缘、师友轶事、史论典籍,又有谈诗品联、云游记趣、棋人棋事,彰显武侠世界之外的梁羽生之性情与志趣。《名联观止》是他耗费半个世纪潜心研究对联之巨制,近千篇联话勾勒出对联的“内学”与“外学”。他痴迷对联,视之为一生挚爱,自认为在“资料的收集和研究方面,所花的时间和精力,恐怕还在武侠小说之上”。

1984年,出版了三十五部新派武侠小说的梁羽生决定收笔不再进行本体裁的创作。以大师自嘲的说法:他“木盆洗手”。他说,武侠小说中的人物退出江湖要“金盆洗手”,自己乃一介文人,没钱买“金盆”,就以“木盆洗手”吧。但梁大师“木盆洗手”以后,虽不创作武侠小说,还是写了一些文章的,如他选收进《笔花六照》的散文随笔和添加进《名联观止》的联话。有些篇什,发表于世界各地,恐怕会有流失的。他于1990年2月1日在台湾《中央日报》上发表的《挥汗忆围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该报纸媒已于2006年6月1日停刊,梁羽生此文近三十年来似乎无人提及,现在我决定向世人披露。

我为此写了一文:《梁羽生与那场北京风波——披露梁羽生一篇佚文》。窃认为,《挥汗忆围炉》应该说也是深入窥探梁羽生内心世界可以借助的一篇不可或缺的文章。它本来是遵命应景之作,但写得相当动情,是掏心掏肺的。当时离震惊全球的所谓六四“反革命暴乱”被血腥镇压不久,梁羽生作为一位有良知的文人,不能不在他行文言谈间有所反应。

此文讲到当时悉尼征联评选,在入选的对联中,他最为欣赏其中两副。对联有“敢忘身是避秦人”等句子,梁羽生解说,澳洲的华裔移民,恐怕十之八九亦是为了“避秦”吧,既然来到一个能尊汉腊,可以按照中国传统风俗过年的地方,纵然欠缺围炉之乐,亦可心满意足,不必分他乡故乡了。作为评委的梁羽生的评论,也可谓夫子自道。

此文更忆及孩童时代一次除夕晚上围炉共话时,他“不合时宜”给表兄弟姐妹讲安徒生童话《一个卖火柴的女孩》。新近发生的“北京风波”,现在却让梁羽生联想到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小女孩,让他“感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寒冷”。此文这样表露心绪:

我在雪梨过的将是一个很热的除夕,但不知怎的,我却感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寒冷。若按“相应”的季节,澳洲的唐人除夕应是七月下旬。去年六、七月那段时间,我在香港寄来的录音带上听到青年人唱“血染的风采”,在电视录映带上,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如泣如诉地说“北京风波”。不知怎的,我也联想到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小女孩。这个北京女孩子燃起的一根根火柴,能够照明黑夜吗?

倏忽之间,那场“北京风波”竟然已经成了三十年前的“往事”。那些燃起的一根根火柴,能够照明黑夜吗?梁羽生当年的弱弱一问,至今尚难解答。“欢乐过新年的人发现街头有冷毙了的女孩”,怎么说呢?虽说往事并不如烟,梁羽生当年挥汗忆围炉,现在也成了“遥远的记忆”了。但无论如何,在那场“风波”三十周年纪念与梁羽生逝世十周年纪念之际,披露梁羽生这篇佚文,想来也自有其意义的。

梁羽生晚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最不幸的是,2007年底回香港出席天地图书出版公司三十周年庆典时在旅馆中风,返回悉尼后便一直住在护理院。他觉得这是“人生一劫”,注定难逃,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曾笑言,人类的三大杀手皆缠上了:癌症、心脏病及糖尿病,即使如此,他庆幸自己还是有福之人,甚至觉得七十岁后的日子都是赚来的。他说老年人要拥有“三老”才会幸福,第一,有老伴;第二,有老友;第三,有老本,他庆幸自己这“三老”都拥有。至于问到对自己一生作何总结和评价时,“不后悔”是他不假思索说出来的三个字。

2009年1月22日,梁羽生久病之后终于在悉尼逝去,从此天人永隔。世界各地的华人,特別是他的作品的众多讀者,都為失去一代文学大師而深感悲痛。今天回想起来,令我很感宽慰的是,在他逝世之前两个半月,鉴于他杰出的文学成就以及他对澳华文化界的贡献,我们澳大利亚华人文化团体联合会于2008年11月7日向他敬颁“澳华文化界终身成就奖”。这是澳华文学历史上重要的一个篇章。

现在,在澳大利亚悉尼北区麦考利公园陵园(Macquarie Park Cemetery),安息着梁羽生大师的英魂。他的墓碑上刻着:“笑看云霄飘一羽 曾经沧海慨平生”。这句话出自梁羽生用心撰写并作过修改的对联:“侠骨文心,笑看云霄飘一羽;孤怀统览,曾经沧海慨平生。”“侠骨文心”,这是梁羽生所有武侠小说的精髓也是他一生为人要义;而“孤怀统览”,则不单是他写作之道也是他人生之道。梁羽生“文如其人”,他对“侠”义的执着,融进了最美丽的理想与情怀,融进了自己整个的生命意识。此联抒发了梁羽生自己一生的情怀一生的抱负一生的业绩一生的感慨。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在梁羽生大师逝世十周年之际,我们铭记不忘他的情怀、抱负、业绩和感慨。

(2019年1月19日于悉尼,当天悉尼文化界举行纪念梁羽生大师逝世十周年座谈会,《澳洲新报.澳华新文苑》出版“梁羽生大师逝世十周年纪念专辑”。)

照片说明:

梁羽生大师生前风采(摄于悉尼,2004年)

本文作者拜见梁羽生大师(2006年7月5日摄于梁家)。

已经垂垂老矣又经中风打击的梁羽生又回到自己的平生至爱——他在病榻上每天背读诗词,把一本本诗词书籍都翻破了(摄于2008年9月20日,本文作者到颐养院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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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7日,澳大利亚华人文化团体联合会向梁羽生大师(香港中文大学杨健思主任代领)敬颁“澳华文化界终身成就奖”。图为典礼上合照。

这是颁奖典礼前梁羽生曾经高兴地手捧着端详过的奖座。

2009年2月21日,梁羽生博士追思会在悉尼举行。本文作者代表澳大利亚华人文化团体联合会在追思会上作了悼念讲话,会后在梁大师遗像前留念。

在澳大利亚悉尼北区麦考利公园陵园(Macquarie Park Cemetery),安息着梁羽生大师的英魂。他的墓碑上刻着:“笑看云霄飘一羽 曾经沧海慨平生”。

——《纵览中国》首发 —— 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站刊登日期: Sunday, January 2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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