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沙鸥的哀鸣

再见了,山城!

我幸存的几个伙伴已匆匆逃离,我本不忍离开我妻儿惨遭捕杀的这处河滩,但那贪婪凶恶的面孔又出现了,我只得忍痛再向荒野飞去。

我们原本就不该回来,落得如今家破鸟亡。可当初我们听说人类眼下正在提倡保护野生动物,维护生态平衡,山城人又在大力提高文明素质,以为此次回归家园可保性命无忧,可惜……

说到回归家园,又是一把伤心泪,储奇门外这一段河滩,珊瑚坝上那一块草地,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生息繁衍的家园,后来你们人类来了,枪打网捕,毒饵诱杀,我们不得不四散飘零,沦落天涯。

多年来,我们好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很大的地方。

这次我们飞回来约200只,在储奇门外的河滩上占了很小几条石缝和几丛荒草。区区200只鸟儿与你们密密麻麻数百万高等市民相比,实在不足挂齿。我们并未挤占你们的生存空间,也没有同你们争夺自然资源,更没有危害人类,最多也只拉了一丁点儿岛粪,污染了几根野草,但这并不影响你们评选卫生城市呀,为什么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悲呼!仅仅两天时间,我160多位同胞便魂断香消,惨遭捕捉逮杀!

如果说你们缺食少粮,非要吃我们身上这二两鸟肉以救性命,那么,依据“弱肉强食”的原则,我们也无话可说——谁叫我们发明不出刀枪,也不会张网捕人呢?

可是,你们现在的日子不是比我们沙鸥过得滋润多了吗?而我们,只有在被你们污染了的河滩中上顿不接下顿地觅几条残虾小鱼,你们何必还要再来吃我?

如果说你们是因为活得乏味,要打几只野鸟开心,那我就更想不通了。我们鸟类一直羡慕高等动物的人发明了那么多可供娱乐的玩意儿,远比我们的生活丰富多了,干嘛非要拿我们的生命来取乐?何况,让我们鲜活的生命飞翔在沙滩河畔,不也是世界的愉悦和祥和吗?

如果说捕捉我们是为了卖钱,那我就无话可说。眼下,还有什么能阻止你们“发发发”的欲望与“先富起来”的狂热呢?

只是可悲,难道你们非要等到一个个野生动物断子绝孙之后,等到和你们和你们的子孙成天面对林立的高楼和密匝的人群之时,才会感到悔恨与孤独?

伟大的人类,万物的灵长,你们从蒙昧、野蛮中走向了文明,这本乃地球之幸。然而,这种文明的负面,又是具有了残杀包括我们鸟类在内的一切低等动物的绝对智慧和力量。这种智慧和力量,一旦与你们本性中的贪婪和愚昧相结合,便是我们禽类兽类的灭顶之灾!本世纪,有多少大自然千百万年所形成的物种就是这样惨遭灭绝。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20世纪的大幕正徐徐垂落,新的一年里我们鸟类又逃往何方?下一个世纪你们人类是否能走向一种更高文明?我长跪在储奇门外我妻儿惨遭捕杀的河滩上,向着你高楼巍然耸立的城市,向着你华灯万点的辉煌,啼血成声——

——再见了,山城!

注:1996年12月,从《重庆晚报》得知好容易飞到储奇门外珊瑚坝上的200多只沙鸥在几天之内便被贪婪的人捕杀了160余只,心中异常悲愤,便写了这篇文章在《重庆晚报》上发表。

此文发表之后,我便如沙鸥一样离开了重庆,也中断了我写了一年多的杂文,停止了我下岗一年半的闲居生活,到成都华西药业公司去打工挣钱了。

木公的博客2007-11-29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