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和爱的阳光

我们孤独地走在这条并不寂寞的路上。

避开了五光十色的喧嚣、现代尘埃的污染,紧握一把干涩的泥土、几朵潮润的山花,鞠躬前行。

没有人迎候,也鲜有人跟随,那热闹的大舞台、闪亮的聚光灯,都在遥远的地方。

然而,这是一条足迹丰灿的路。

它绵长而坚实,在远古敬天顺道的纯朴中诞生,在数千年涓涓文明的汇集里伸延,天地人和,星光灿灿。

行走在这条路上,双手捧心,沉甸甸分明有一种感动和充盈。

当面对窑洞里剪纸大娘泥土般质朴的面容;当倾听山寨中匠人荒石般寒凉的敲打;当行走在乌江河畔,纤夫的遗痕唤起万丈绝壁的回音;当攀爬在横断山脉,高原的山风吹来辽阔河山的惆怅;我们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湿漉漉的、深沉而温润的爱——土地和人民!

久违的理想主义的灿烂旗帜,在饱含泥土清香和古老文明的中华手工的天空中招展;精神阳光的高洁打造了单纯朴实的心灵;握笔的手,流淌的情,默默是真诚的温暖。

感激上苍在冥冥中选择了我们,让我们行走在这条以华夏手工为载体,以悠远文明为内核的路上;

感激那些心地纯朴的艺人匠人,他们洗去我们心中的尘埃;

感激那些捧起了这本既不剌激也不时尚的杂志的双手;

感激那些曾经用理解的目光抚吻过它的眼睛,感激每一句在孤寂中送来的鼓励、赞赏和批评。

虽然彼此未曾会面,但相信我们都有仰望苍天的灵性。

脚踏厚重的大地,背负深远的传统,有你仰望苍天的目光,于是,我们虽孤独行走但并不寂寞。

新年的钟声响过了,又一个春天即将到来,此时此刻,我们端坐在冬天的镜头前,灵魂跪伏在苍茫的天地间,向春天祭献心底的祈愿:

把真诚和爱的阳光洒在土地和心灵上吧,父亲!

晋商古宅,斯人远逝,高墙空立

三晋大地,一块沉甸甸不敢匆匆走过的古老土地。

太多的历史遗存,太深的文明积淀,轻轻抓一把秋风,竟揽得满怀的沉重。

山西晋商,一群早已消失而又几乎被遗忘的民族精魂。

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英雄伟业,稍稍捧一段家史,竟读得双目灿烂。

想当年,这群生长在三晋大地上的铁血男儿,走西口、渡黄河、跨长城、越太行。纵横三万里,驰骋数百年,栉风沐雨,呕心沥血,打下一片金融的天空,创下一份显赫的家业。

时代的潮水,起起伏伏漫过人世的春秋;岁月的苍桑,点点滴滴吞噬了豪杰的伟业。烽烟之后,宿鸟归飞,斯人长逝,票号与信义、茶庄同道德,皆随出谷的长风消逝。

惟有带不走的深宅大院城楼高墙,尤自空立在这块厚重的土地上,任晨风暮雨吹打,听游人骚客感怀……

萧瑟秋风,吹过巍然庭院

680多年前,一个名叫王实的汉子从太原来到晋中地区的灵石县,在一个叫静升镇的地方打短工,卖豆腐。数百年暮雨晨风,代代人日耕夜读,王家一步步发展,一点点积累,终于英辈迭出,气冲牛斗,红透了静升“九沟八堡十八巷”。

如今,显赫一时的王家已经衰落了,大院内的3000男丁早已飘零四方,不知所踪。惟有二、三百年前修建的王家大院,穿过了战火的硝烟,“文革”的焚火,“丢盔弃甲”地挺立到现在,让幸存的高墙、褪色的彩绘、残留的雕刻,在秋风中殷殷地召唤游客。

“民间故宫”,抚掌叹绝

我们只看到它修复后开放的部分,然而,那气势和规模已给我们一种巍然皇城般的威压!

从车窗望出去,葱郁明黄的秋色中,一大片立于远山上的黄墙青瓦蓦地跃入视野——司机说,离王家大院不远了。

站在大门处往里看,竟需仰望。这等气势,让人未入门内,已心生敬畏。

一位颇具几分古典娴雅的纤弱女子微微笑着在前引路。她叫王海琴,此番特意做我们的导游。她神态宁静,嗓音轻柔,边款款而行,边娓娓讲述——

“王家大院整个建筑面积有25万平方米,现在开放的主要是高家崖建筑群和红门堡建筑群,共有45000平方米。高家崖修于嘉庆年间,为王家十六世孙的两个兄弟合建,兄居敦厚宅,弟居凝瑞居。两个院子都是三进四合院,有各自的祭祖堂、绣楼、厨院、家塾院,两家共用书院、花苑和家丁院。周边城堡紧围,大小院落既珠联璧合又各自成章,有上下左右相通的门户,因此给人以院内有院、门里套门的迷宫般感觉。”

两座宅院看来相同,却又不同。凝瑞居的主人身居高官,在宅院的布置装饰上更为大气,连门前的上马石都要比敦厚宅的高出许多。但官位虽高,尊卑长幼的秩序却不能不循,因此,高悬“大夫第”灯笼的凝瑞居,院门怎么也高不过敦厚宅的“鸡头门”。

宅院书香气息浓郁,花苑小巧,还有座玲珑的“望月楼”伫立其间。映着山色,品着茶香,仰望皓月清辉,想必别有一番诗意。

出花苑,过石桥,便到红门堡。背倚高坡面向平原的红门堡,其实更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堡。堡内88座院落,按“王”字的写法整齐排列。其意是张扬家族的荣耀,还是企盼家业弥久?导游说:“红门堡布局就像一条龙。高高耸立的堡门是龙头,东西两眼水井是龙眼,堡内纵贯南北的甬道是龙身,甬道上铺砌的卵石是龙鳞,各条小巷是龙爪,堡墙后曾经与堡门遥遥相对的那株柏树则是龙尾。”站在甬道低处看上去,还真不觉得这个说法牵强,想来,作为名门望族的王家,当初也许真的有过龙盘虎踞的憧憬吧。

88个院落无法一一细看,夕阳斜晖下,我们登上了离地28米高的堡墙。墙后,是萋萋荒草、绵延黄坡(那儿曾是王家600年祖坟所在地,占地300多亩,非常壮观。可惜“文革”时全部被毁,改造成了“大寨梯田”);前方,是一片辽阔无边的平原,暮霭中透出文峰塔塔模糊的影子;堡墙的右面,一条泛着青光的石板路蜿蜒向上,却是通向一堆破壁残垣——那里,也曾是辉煌的王家宅院,但彻底毁于战火和“文化大革命”,再也无法修复。导游说,建于明代的王家凝固堡正在建设,准备开发成娱乐休闲场所,剩下的好多个堡里,还住着当地的老百姓,由于暂时无力组织搬迁,修复保护也就只好先想想而已。

黄昏的暮色沉下,附近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站在堡门上回望,层层迭迭的木檐青瓦默默无声。纵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漫步堡中,也遮掩不住黄土堡墙散发出的无尽苍凉。

画栋雕梁,意醉心迷

院落内的雕刻,是一篇篇传统文化的写实和一个个手工艺人的杰作,扑面而来的文化和艺术气息,浓烈而美妙,让一颗“现代化”的心灵,生出对祖先虔诚的敬拜。

进入王家大院,精美绝伦的木石砖雕就是一座艺术的宝库。“建筑必有图,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蕴涵着中国古老文化和深厚积淀的雕刻,不仅养眼,而且养“心”。

砖雕是王家大院的一大特色。屋脊上仰天长啸的“鸱吻”,门前照壁上活泼的“狮子滚绣球”,如门上窗下栩栩如生的“八仙”,更有看似不经心实为匠心独运的四季花鸟,处处盼着吉祥如意:功名富贵(牡丹公鸡)、安居乐业(菊花鹌鹑梧桐叶)、喜上眉梢(梅花喜鹊)……既有书香人家“事事如意(双狮)”的淡雅,也有官宦人家“六合(鹿鹤)同春”的大气,既有小幅砖雕的灵动,又有系列砖雕的磅礴。至于门楼上、屋檐下、墙壁上的零散砖雕,虽也精妙之至,各有典故,但相比之下已是小块文章了。

院内的木雕也是毫不逊色。浮雕、圆雕、镂空等多种手法,把题材各异的图案展现于垂花门、廊檐、帘架、窗户、梁枋之上。红门堡绿门院的通廊木雕《满床笏》,堪称其中的代表。它表现的是唐代大将郭子仪六十寿辰时,七子八婿皆贵为显要、堆笏满床的盛况,由此寄托了主人福禄寿考、富贵昌达的憧憬。

王家大院的石雕更是别具风韵。仅是石狮形象,就有大有小,有俯有仰,或雄踞门前,或蹲于扶手尽头,或趴在踏跺两端,有的威风,有的活泼。更有养正书塾的竹子门框,底部寿石盘根,中间竹子节节拔高,顶上枝叶相绕喜鹊报喜,寄予后代深刻的学习道理和美好愿望,涵义丰富,形象突出。难怪20世纪80年代一位南方商人甚至愿意以一辆小汽车的天价来换取它呢。

王家大院的砖雕、石雕、木雕艺术品随处可见,件件精妙。它们是王家大院总体建筑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内容、布局、技法集中地体现了清代纤细繁密的艺术风格,并将儒、道、佛思想与中华民俗文化凝为一体,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中国古老文明的文化传承。

楹联匾额,诗书气华

那高悬在在院落内的楹联匾额,日日夜夜洒下无言而有声的清辉,它们在冷冷的高墙深深的庭院中,细细“润物”,轻轻扣心。

在大多数人对着雕刻大加赞赏的时候,院子的精魂已被众生忽略。

房屋建筑是没有灵气所在的,木石砖雕又难免雷同,图案再精美,也不过是考验工匠们手艺的娴熟的明证。院子的精魂神气,在哪儿?

在满院必不可少的楹联匾额上。只有它们,才是独一无二、绝不重复的。

有行书,有隶书,有篆书;或石雕,或木刻;有秋叶额,手卷额,折扇额;或颂德,或言志,或宣教——它们仿佛无处不在的精灵,默默地以不同的面孔点缀着这个古朴而堂皇的大院,绝不张扬。且摘取一二细细品来:

“簏簌风敲三径竹,玲珑月照一床书”,清凉的晚风拂过,翠竹飒飒作响,仿佛闻到那股清幽的书香。

“勤治生俭养德四时足用,忠持己恕及物终身可行”,没有耳提面命的絮叨,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处世箴言就这样无声地润着子孙后代的心。

“桂馨”“映奎”,盼的是科考顺利、出类拔萃;“视履”“观我”,想的是时刻提示自己考察个人所作所为;“就日瞻云”,夸的是谒见帝王之荣耀;“木本水源”,记的是同亲血缘、一脉传承之根本……

见字如见人。进出间不时抬头望一眼楹联匾额的王家子孙,想来应该也应如字所愿,一个个知书达理、好学奋进。惟其如此,王家才能在三晋大地上深深扎根、代代繁荣,成就了诺大的家业。那些不曾出声的字,刻在院中,刻在心上,在岁月的沉淀中凝聚成家族的精魂。

如今,人去楼空的大院里,楹联匾额仍高悬无声。或许,浮躁的现代人,也应该在进出间抬头望一望,细细地咂摸品味一回。

秋风萧瑟,美韵残缺

萧瑟秋风,吹过被毁得片石不存的王家祖坟;游客的喧嚣,掩不去人去楼空的冷寂。千里赶来,站在劫后余生的城楼上,“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从600多年前那一声叫卖豆腐的吆喝起,王家近20代人前赴后继,亦商亦官亦儒,一步步打下了25万平方米的“巍峨江山”。

日移星摇,“风水”轮转。100余年前,王家开始衰败,不管是地利天时之牵制,还是不孝子孙之糟蹋,总之,早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土改”劈天而降之前,大院已是“此地空余黄鹤楼”。

阎锡山的士兵驻进来了,解放军的炸弹丢进来了,“土改”后分得“果实”的农民搬进来了,“红卫兵”破“四旧”的战火烧进来了,“农业学大寨”的锄头挖进来了……

一些大院(如崇宁堡)被拆毁了,好些石雕木雕艺术品被卖掉了,占地300亩、延续600年、近似城垣的王家坟地被改造成“大寨梯田”。还有,据王家大院民居艺术馆馆长侯延亮介绍,“文革”时,“红卫兵”将大院内的“软件”——各种文字资料,如诗书字画、账本、族谱、信函等等搜缴一空,整整堆了两间屋,然后一把“革命”的烈火,烧毁了“封资修”的灵魂。“所以,现在我们研究王家600年历史,很缺乏文字资料,不得不找一些老人回忆。”侯馆长无奈兼痛心地说。

幸而,王家两个主要的大院还在,依山静卧,气势尤存,仿佛丢失了手臂的维纳斯塑像,残缺的美风韵依然。更庆幸时代由“阶级斗争”转入了“经济开发”,王家残留的雕梁画栋倏地凸显出黄灿灿的金钱魅力。游客从四方八面蜂拥而来,那不知真假的“王家豆腐”猛然间卖得火热……

尽管,秋风萧瑟,在张口而无语的鸱吻间冷冷掠过。

(与金枝合写)

士魂商才与渠家大院

1912年,一群山西商界的头面人物聚首京城,想通过梁启超促成一桩大事——由他们来出面筹备中华民国的中央银行。

民间商人组建国家中央银行似乎不可思义,但梁启超却慷慨放言:“鄙人在海外十余年,对于外人批评吾国商业能力常无辞以对,独至此,有历史有基础能继续发达之山西商业,鄙人常自夸于世界人之前。”

由此可见,三晋大地上的商人们,当年具有何等的实力和气魄!

今天,当我们穿行于山西的古老城镇,观赏晋商们留下的高墙深院,聆听当年的悲欢故事时,不由声声喟叹。

在祁县一片纵横交错的老街中,我们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渠家大门。

庭院幽深,跨过两道垂花门,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个平坦宽敞的戏院。细细看下去,渠家人物,逐一在清晨的薄雾中依稀登场——

渠家的先祖渠济自明初开始创业,在上党和祁县之间奔走,艰辛谋生。

四百多年过去了。渠家第十四世孙渠同海从“走西口”的庞大队伍中脱颖而出,不仅在包头城置了地,独资开了商号,还将买卖扩展到了粮、菜、油、面、茶和钱业各个方面。之后,渠家在茶叶、盐业经营方面大显身手,生意遍布全国乃至蒙古、俄国和欧洲,积累了大量的商业资本。金融资本与商业资本的结合,使得渠家在清同治、光绪年间达到了辉煌的顶点,乃至清史中记载“山西多富户”,就以渠家为例。

渠家到底富到何种程度?年代久远,资料散失,而渠家后裔也早已飘零四方,无可统计。民间只是传说,清同治、光绪年间,渠家一共开设了5家票号,占到了全国票号总数的五分之一。同时,还在国内各大中城市和水旱码头开设有商号。渠家“长裕川”记的砖茶,在俄国甚至可以直接当作货币使用。辛亥革命后,渠家一次就借给阎锡山军政府30万两军费……

小本生意起家的渠家有着不同于一般晋商的独到眼光。在经营商业获取巨额利润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工业,实现了商业金融资本向工业资本的转移。渠家第十八世孙渠本翘对此颇有建树,政界与商界的长期历练使得渠本翘的眼界与思维远远超过了老一代晋商:他积极倡导引进西方工业文明,兴办民族工商业,他所创办的双福火柴公司成为山西省第一家民族资本的工业企业,为晋商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他的经商,或多或少的掺杂了许多政治因素,带着实业救国的理想——这一点,在20世纪初爆发的山西省爱国保矿运动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在他的据理力争和积极筹措下,国人得以赎矿自办,建成了山西省这一最大的近代采矿企业。同时,作为名震祁县的“一门三进士”之一的才子,渠本翘比其他晋商更明白教育的力量,他不仅成立了山西最早的私立学校,还主动任职山西大学堂,为早期的山西高等教育发展贡献了一份力量。

1919年渠本翘猝然病逝于天津,一年后其父渠源浈也撒手西归,渠家大院至此风流尽落,再也没有出现更大的辉煌。渠家几代饱读诗书,入官言商,周旋于知识分子的出世与入世之间,由商而士,士商交糅,以其士魂商才冀望于国家强盛与民族复兴,这不仅是渠家人一生都在身体力行的人生抱负,而且也是中国近世商人摩顶放踵,亟亟于天下的情怀与品性。

同大多数意欲光宗耀祖、叶落归根的晋商一样,聚敛了巨额利润后的渠家也大兴土木,大建豪宅。于是,祁县城内出现了一大批气势不凡的建筑:大院、豪宅、茶庄、票号……当地人说,祁县古城东半城的东大街、新道街、高园圪道、段家巷、小东街和仓道街等,大多数是渠家的房产,因而人称“渠半城”。

院里无处不在的精良雕刻,如“一蔓千枝”、“和合二仙”、“三星高照”、“四时如意”、“五福捧寿”、“六合同春”、“七巧回文”、“八仙过海”、“八骏九狮”、“葡萄百子”、“出将入相”等,遍布门墩柱础、门楣墙壁上,同匾额楹联构建了一个内敛儒雅的环境。高大的门洞、玲珑的眺楼、巍峨的抱厦、错落有致的庭院、大气的戏台、十一彩牌楼……仍隐隐散发着儒雅的晋商风范。

百年过去了,精彩纷呈的戏在历史的舞台上继续上演,但“半城”当年的辉煌已无可追寻。财产散尽,人去楼空,雕梁画栋虽在,朱颜已改。

不过,在经历了数番战火洗礼和“文化大革命”十年焚焰之后,渠家还能留下这么一个宅院供后人凭吊,已算幸运。况且,大院戏台上那付楹联还在:“借古喻今教化众生知伦理,以假为真规劝世人明是非”。

只是,晋商数百年积淀下来锤炼而成的精魂,竟注定与大院的辉煌一样,只是昙花一现?

(与金枝合写)

渠家茶庄:石雕和灵肉都损伤

祁县的渠家茶庄,曾是一个响遍海内海外的名字,想当年,茶飘四海,白银汇聚,气吞万里如虎。如今茶庄仅存几间院房,一垛残存的巨大石雕。

十月,山西的清晨已觉轻寒。沿曲折蜿蜒的小巷走去,来到高悬两盏红灯笼的门前。

这里就是祁县渠家的茶庄,名“长裕川”。进门分为两个小院。西南院是为茶庄培养专业人才的学院,对面则是茶庄掌柜们办公的地方。

我们顾不得细看别的,因为院门上高15米、宽10米的大青石浮雕深深吸引了我们,我们肃然驻足,声声惊叹。

粗大方正的石柱默默透出西方教堂式的威严肃穆,头顶上,几尊无头的残破佛像茫然地端坐着,猜不出是何方神圣。

一位妇女闻声出来,她向我们介绍,她叫陈春凤,是茶庄博物馆的检票员,喜爱看书,在这茶庄算得上个专业导游。

陈春凤说,根据历史资料记载,长裕川茶庄的生意当年遍布全国,还逐渐扩大到蒙古、俄罗斯乃至阿拉伯地区和欧洲。“正因为生意做得大、做得远,渠家主人博闻强识,才造出了与其他别家都不相同的门楼雕刻,既兼顾了中国传统的吉祥图案和典故传说,又充分体现了西洋建筑风格。”

四方的门柱、高高在上的雄狮、院内支撑窗台的石雕吉祥鸟,都带着渠家主人见多识广的暗自夸耀。而大禹神兽、罗汉菩萨、琴棋书画、鹿鹤松柏、施衣舍饭等图案,又丝丝缕缕透出儒雅的传统文化气息。看来这渠家主人果然颇有独到之处,不然,如何能让不同文化的精髓浸入到骨子里,随着岁月的推移而沉淀下来呢?

学院窗台上浅浅地雕着的《朱子家训》表明,在长裕川,学习茶叶的经营管理只是其中的部分课程,更重要的是学做人。事实上,长裕川茶庄录用人才的标准是近乎苛刻的,即使一个小伙计,除了五官端正、能写会算的基本要求外,还要“家世清白,需得力人士担保举荐,试用期三年”。开在外地的分号,除了门房、接待、送信等人用当地人之外,其余店员皆由祁县输送——这样严格的用人制度,保证了晋商特有的“信”与“义”,使得茶庄生意远至世界各地,而“长裕川”的砖茶在俄国、蒙古甚至可以作为货币流通。

但同大多数商号一样,绵延的炮火轰散了长裕川的繁盛。伙计们遣散了,主人举家逃往四川,账本不知所踪,惟独剩下偌大的院子。

但,院子也没逃过被蹂躏糟蹋的命运。

侵华日军看上了大院,把茶庄当成了指挥部。西南院修成了澡堂,大量的污水被他们顺手泼在院子里,使得地基下沉。院门口的大青石浮雕,顶部已被扯开了两条小指宽的裂缝。

还有,渠家举家逃亡时,有40万两白银没有来得及带走,埋在了院子地底下,日军挖防空洞,意外地发现了这笔巨款,日寇大喜,全数运回日本。事后,还不无挖苦地致函渠家,表示“感谢”。最奇特的是,这封“感谢函”辗转数十载,最后落到了“红卫兵”手中。“红卫兵”们据此判定渠家为汉奸卖国贼,不由分说将渠家主人抓来斗打,渠家主人因此又丢了性命。

日寇占据了院子,掠走了银子,但未毁坏石雕和房屋。几十年后,手举铁锤的“毛主席的红卫兵”杀来了。他们首先冲那典雅的大青石浮雕门下手。

叮叮当当,碎石乱飞。

然而,由于石料坚固,“红卫兵”们战果不大。他们恼羞成怒,把这个“砸烂旧世界”的任务交给了当地的一个石匠。石匠领受了这项光荣的革命任务,架起梯子,一阵专业性的敲打,于是,佛像的头和脸没有了,雄踞的石狮威严尽失了……

不过还好,虽然渠家茶庄的石雕和灵肉都受到损伤,但总还有一个大院幸存,它那精美绝伦的雕刻艺术和文化内涵仍然让我们赞叹和感叹不已。

只是,心头有些困惑:这些虽残破却仍不乏震撼力的艺术之美,当初怎么就没有令那些充满革命激情的人生出一丝不忍与爱惜呢?

平遥,千年的龟城,幽深的庭院

这是一座拥有2700多年历史的古城,这也是一座侥幸逃过了“开发”刀斧的完整遗存。据说,它是国内现存最完整的明清县城。因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它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极目远眺,千年城池神光四射,走进庭院,雕梁画栋古韵悠然......

位于山西省中部的平遥古城,始建于西周宣王时期(公元前827年~前782年),当时为夯土城墙,现为明洪武三年(1370年)重修的砖石城墙。

龟,是古人心目中的吉祥物,平遥古城便仿照灵龟的式样建造。

平遥城墙,呈平面八卦形,是一个形如龟状的精巧之作。城墙共有6道门。南门为龟头,门有里外两门,如龟头向外探伸,门外的两眼水井象征龟的双眼。北门为龟尾,北门的外门向东弯曲,好像龟尾东甩。东西两面相对的4门为4足。其上西门、下西门、上东门的城门曲折开向南方,形似龟的3条腿正在向前屈伸。看上去这是一只正向南爬行的充满活力的灵龟。但是古人不能让“乌龟”一步步爬走。于是,设计者匠心独具地把下东门径直地开向东方,意即灵龟的一条后腿被绳索牢牢地绑住拉直了,绳索被拴在了距城东北10公里外的慈相寺的麓台塔上。这样,这座龟城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此外,城墙上还设有3000个垛口,72座堞楼,象征着孔子周游列国讲学时的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城墙是打仗御敌用的,但却配以文道设施,蕴含着思想文化,称得上是一件高超的艺术精品。

平遥的街巷由4大街、8小街、72条蚰蜒巷构成,呈现着龟甲上的八卦图案,经纬交织,主次分明。另外,古城的建筑结构还遵循了汉民族的传统“礼制”。例如,无论是整个古城区的群体建筑,还是小小的四合院,都充分体现了“五方四象、突出中心,强化中轴、面南为尊”等传统的“礼”序思想。五方即东西南北中,四象指古代标志四方及四色的四种灵兽符号:即左青龙(东方、青色),右白虎(西 方、白色),前朱雀(南方、红色),后玄武(北方、黑色)。还有,古城的传统建筑群在分布秩序上,体现了“左文右武”的布局。古城内在左面保存有以文庙、城隍庙、魁星楼为首的文系建筑,右面则是以武庙、县衙署、集福寺等为首的武系建筑。

平遥,又是大院的汇集繁胜之地,古城内星罗棋布地布满了许多传统民居建筑。其中有380多处院落保存得非常完好,如开创了票号事业的雷履泰故居、张兴邦故居、侯殿元故居和百川通、日升昌票号店铺等。这些民居、店铺多为布局严谨的四合院形式。南北长,东西窄,轴线明确,左右对称,主次有序,院落之间用矮墙和垂花门分隔。宅院都建筑有风水墙、风水楼、风水影壁、门神龛、土地龛等。有些还加筑木廊檐,饰以精美的砖雕、石雕、木雕和梁枋影画等。这些由正房、厢房、前房、马厩等组合在一起的住宅,由高达七八米,对外不开窗户,外观坚实雄壮的外墙围护,有的还在墙顶做成城堞式,像一座座小城堡。

同样的富商宅院,布局却各有千秋。票号财东侯殿元宅院的特点是“阔”,七间七檩大厅大院,宽阔高大,内有斗拱支撑,整体建筑恢弘壮观。中国票号鼻祖雷履泰的旧居显其“雅”,为轿轩式楼院,前院像轩,后院似轿。商人冀祜堂的旧居则为“奇”,整座宅院的平面犹如一尾鲤鱼在跳龙门......

平遥城中的院落居于闹市之中,大门一关,阻隔了外面的人马喧嚣,独守一院净土;打开院门,便是店铺林立,往来四方商客。

平遥古城,无论是其巍然的城墙、古老的街巷、深幽的庭院、陈旧的庙宇,都透射出祖先传统文化的神韵,它对生长在传统断裂,“现代化”威烈浩荡环境中的现代人具有强烈的诱惑力。于是,一群群旅游者、一个个参观团蜂拥而来。小旗招摇,人头攒动,电喇叭此起彼落。一家家店铺则竭力“打扮”,大红大绿,店员们站立门外,声声吆喝......一步步走过“明清一条街”,偶尔竟有穿行于嘈杂拥挤的农贸市场之感。至于千年古城变作旅游胜地之后,人心是否还如祖辈们那样宁静、那样古朴,住上一宿,吃上几餐就知道了。

乔家大院:灯笼仍旧鲜红

提起祁县的乔家大院,脑海中便蹦出一幕压抑的画面:漆黑的夜幕、森森的高墙、象征着宠幸的大红灯笼,争风吃醋,偷情,告密,私刑,疯了的姨太太……出于寻根究底或是窥私的好奇,一拨拨游客去了、看了、笑了、叹了、散了。

很久以前看过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那时尚小,只有夜幕沉沉的黑暗和灯笼点点的幽红长久地留在记忆里。去看乔家,心里想的是去印证那暗不见天日的高墙大院、阴暗腐朽。

去了,然而不然。

乔家的院子,虽有封闭的水磨砖墙围着,却并不压抑。在秋高气爽的季节,站在院里看翘起的飞檐和灰瓦蓝天,竟然有驰骋于华夏大地的豪迈——正如大多数晋商大院一样,院子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皆是数代儿郎洒血流汗挣下的,它们是主人艰辛创业、谨慎守业的明证。何曾碌碌无为地寄生过?何曾纸醉金迷地腐朽过?乔家一代又一代的主人,谨守家业,严守家训,使得这个精心打造的大院处处呈现出从容的儒商气派来。

惹眼处太多。双喜形状的院落分布、精美的木石砖雕、吉祥的图案、文雅的楹联匾额、140多座无一雷同的烟囱……和同一地区的其他大院相比,乔家大院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并不是最特别的。

乔家的院子里,没有偏于一隅的绣楼。虽然一样是家教甚严,但乔家的小姐们不必循例在13岁时登上绣楼,一拘数年。她们住在宽敞明亮的厢房里,可以不时跨出房门,在小巧的院子里享受明媚的阳光;

乔家的院子里,有专门为女眷开设的书塾。待字闺中的小姐也好,新来乍到的媳妇也罢,读书识字是她们的日常功课;

乔家的院子里,有一块刻有“华北一杆笔”赵铁山手书的隶书《省分箴》的照壁,提醒家人知足、反省,强调了传统的“中庸”之道。而就在同一个院子里,正房的窗户特意做成了西方教堂式的装饰,并全部镶上了大格的玻璃。中西文化在同一个小院融会结合得近乎自然天成;

乔家的院子里,有专门停放西洋小轿车的“车库”,有篮球场,有溜冰场,甚至在屋脊的砖雕上也有西式座钟的身影——乔家子孙,比别人更懂得铭记“惜时如金”;

……

院子并不压抑,争风吃醋的闹剧也从未在这个院子里真实上演过。卓识远见的乔家祖先,一早就已制定了严厉的家规,“不准纳妾”名列其首。难得代代子孙们谨守家规,以至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古老预言,到第六代才分家,将整个家族的繁衍昌盛一直延续了数百年。

同断送于子孙之手的王家大院相比,乔家的“腐朽”真是奇冤!

由农而商,由商而仕,似乎是许多晋商乐意并向往的发达之路。不难理解,当商人的地位注定排在最低等的时候,再卑微的官位也能带给他们不少的安慰。假若正好遇到朝廷急需粮草或是朝纲混乱的时候,捐上银两财物便能达成心愿——所以某富商家出现全家人人为官的壮观史实,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乔家生来就有一份从容淡定。

乾隆年间,青年农民乔贵发凭着精明的头脑和绝好的运气,从庞大的“走西口”的队伍中脱颖而出,开创了乔家大院最初的家业。他和后代的努力不仅带来了一个家族的发达,更奠定了一个城市的发展基础。民谣流传:“先有复盛公(乔家商号),后有包头城。”到乔致庸时,商业达到鼎盛时期,完成了家族产业由商业向金融业的过渡,成为三晋贵族,在商界称雄二百余年。

由勤而富,富不忘本。乔致庸随后回到家乡乔家堡,主持修建了乔家大院“在中堂”。“中”,指中庸之道,以此定下了后代为人处事的标准。

富可敌国之后,很难保持清醒,但乔家做到了。花钱捐官的“时髦”,乔家没有盲从;山西一带流行的“读书人弃书经商,可谓改邪归正”之说,乔家也没当真。他们在自己心里衡量过,家族要想长久发展,还是必须靠教育。所以,到民国初年,乔致庸十一个孙子中,除三人仍经营祖业外,其余皆以股本坐享其成,既不从商也不从政,只一心投资子女教育。到乔致庸玄孙一代,二十个子女中就有两个博士、三个硕士和十二个大学生,其中还包括五名女性。

说到读书,不可不提乔映霞。作为最受乔致庸信赖的接班人,他早年曾出洋留过学,回来后果然一展其丰富见闻和开明思想,信奉耶稣,支持维新,兴办教育,废除缠足,破除迷信,倡导体育活动,整顿商号,禁种鸦片……整个家族深受影响。正是他立下了“六不准”的家规,才使得庞大的家族没有出现一代一代的纨绔子弟,避免了诺大家业败于子孙之手的尴尬。

以商立家业,教育为根本,诚信是本分,谦和处乡邻——据说这就是乔家的治家秘诀。其中看不出乔家对官对仕的丝毫艳羡,仿佛他们看透了官场,一直默默坚守着修身养德的底线。

但钱和权什么时候能分得那么清楚呢?院落中张之洞的亲笔题词、乔家与李鸿章、丁宝铨、阎锡山等大人物关系密切、乃至慈禧太后西逃时下榻乔家,总不是一个单纯的富商能够办到的吧。

诚信,可以说是晋商之本。中国最早的金融资本在山西商人手中萌芽发展,与山西人的信义不无关系。乔家把“以义制利”四个字写入了家训:“首重信,次讲义,第三才是利。”

在游人如织的乔家大院里,听一个又一个手招小旗、口对喇叭的导游们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乔家在生意场上的光荣史:

有一年,包头“双盛公”财东杨老五面见乔映霞,说明“双盛公”欠“复盛公”白银6万两,确实无力偿还。乔映霞笑笑回答说,那就算了吧。杨老五双膝跪地,给乔映霞磕了一个头,6万两白银的债务就此一笔勾销。

“大顺公”绒毛店欠“复盛公”现注一千元,象征性地还了一把斧头和一个箩筐,即算了结。

乔家有一掌柜,一年因经营不善亏了20万两银子,但乔家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又投入了30万两银子让他接着经营。掌柜感激不尽,勤谨敬业,苦心经营,终于赚了大钱,报答了乔家的知遇之恩。

……

一代又一代走西口的精壮汉子,终于历经磨难变得成熟之后,一种超越了时利的民族精魂渐渐被磨砺出来:那是具有普世意义的一种责任、一份道义。

钱财会在岁月流逝中无情地烟消云散,只有道义,才会铭记镌刻、日久弥坚。

我们不能把乔家的败落,完全归结于他们自身。正如余秋雨所说,它不过是历史浪潮中又一个被牵涉进来的不幸个体——

太平天国大军,纵横驰骋十多年,所到之处店铺关门,商人狂逃,商业一片萧条;

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兵匪一家反复扫荡,一批批商号、票号纷纷倒闭。南方数省的独立更彻底中断了商家票号的业务,一时间商家索要无门,民众挤兑加剧;

之后,日本侵华,战火十余年;

再之后,三年内战,你死我活;

紧接着,是“斩草除根”的革命——“分田、分地、分财产”

……

乔家子孙早已在兵荒马乱中举家逃得无影无踪,带不去的,惟有一爿百年老院。说来也还算幸运,这个精致的院子,竟然能完好地保存到现在。

一个导游说,也许真的是因为乔家大院的风水不错,它竟两次化险为夷,躲过了那场横扫“四旧”的“大革命”:

1966年夏季的一天,一群“红袖章”举着铁锤斧头,高喊“横扫四旧”,向乔家大院汹汹杀来。当时的乔家大院被县委党校占用,但师生们早已停课闹革命去了,只有一个叫原成瑞的老汉看门。原老汉眼看“红袖章”们冲来,急忙将大门关上,任凭外面杀声震天,就是不开门。乔家大院本是一个全封闭的院落,院墙10余米高,大门结实厚重,“红袖章”们无奈之下悻悻而归。

过了几天,不甘心的“红袖章”们趁着原老汉开门清扫之际突然冲进了大门。关门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原老汉往甬道中间一站,大喊一声:“不准动!这是国家财产,谁敢破坏?谁要砸,我就把钥匙交给谁,你们哪个敢负责?”说着,把一串钥匙摔在了地上。“红袖章”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头,一个个只好又退了出去。原老汉就这样痛快地演了一出“当阳桥”,毫无毁损地保住了大院。

据说,乔家大院能保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由于乔家一向宽于待仆、对乡邻也特别关照,每年都要花费相当多的银两济困扶贫,赢得了极好的声誉。正因如此,在“文革”到来时,乔家堡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保护乔家大院,使之既没有被破坏又没有被瓜分。这是乔家行善积德的善报。

不过,风水也好,善果也罢,反正晋商们积累数百年的“信义”之道、宽恕精神、传世家训,已经被绵延不绝的炮火和“阶级斗争”的焚火烧得灰飞烟灭。“琴棋书画”被革命的风暴刮没了,家具陈设被作为“胜利果实”分掉了。。。。。。

惟有几堵谁也带不去的高墙冷冷地立着。

这些高墙庭院在逃过了旧城改造的“开发”劫难之后,被颇有经济头脑的现代人装扮起来,作为旅游景点,狂收门票。

虽然晋商风范早已作古,民俗精彩已不再现,但有个保存完好的晋商大院可看,还是令人感恩的。

更何况,这儿还拍过一部电影,电影里演过一幕“由来只有新人笑,何曾听见旧人哭”的好戏……

(文/金枝)

走出院楼,抬眼望天

山西晋商,曾称雄商界500年!

想当年,他们小本创家业,大笔写春秋,忍抛妻别子之苦,受餐风露宿之累,一点一滴,聚沙成塔,把一股农耕土地上生出的商业豪气,轰轰烈烈推到海内海外。

大江南北的票号,蒙古俄国的贸易,金融、商业、工业、实业.....。

正当长风浩浩,气势如虹之时,时代的大动荡到来了。

鸦片战争、庚子之乱、日俄战争、辛亥革命、世界大战、十月革命、蒙古独立.....

亿万的银俩被“革命”了,众多的票号被剿杀了,精明而勤奋的山西商人,纵有经天纬地之才,金山银海之阔,亦无力挽狂澜于既倒。

其实,就算能挺过那一波接一波的狂涛巨浪,又焉能逃过后面那斩草除根的“土地革命”和“三大改造”?

所以,从舞台上黯然退下,消隐到历史的深处,是山西晋商悲壮而无奈的命定。

惟有这一段幸存的城阙和几个残留的大院穿过历史的烽烟挺立到现在。

雕花重檐里,分明可见逝去的荣华富贵;斑驳楹联上,隐约可品当年的文化精神。

想重头再来,从历史的深处寻拾起那依旧闪光的精魂,革心洗面,抬眼望天。

巍巍的城楼未倒,沉沉的土地仍在,只可惜,长风不兴,日蔽云乱......

木公的博客2008-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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