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邦泰如晤:

在你主持下的《中国之春》,自九六年七月号起至十—月号止,连续五期刊登陈晓东先生所作“我所认识的王若望”长文,感谢贵刊对本人的厚望,并对作者表示谢意。

给你写这封信,是为了更正误传或与事实不符之处。因考虑到“上海文艺界人士访谈绿”以后会出版成书,故不能坐视其一误再误以讹传讹也。

七月号——154期

原文:“他在香花桥路的住宅,是陈沂部长批给他的”。

改正:王若望原住万体馆,因为了照顾两个兄子结婚,才让出面积较大的居室,由胡立教批准,市房地局配给只有二十三平米的住宅。

原文:“他给胡乔木写了—封信,检讨了他在—次座谈会讲话中对胡乔木的不恭敬态度”。

改正:我与胡乔木结识前后有五十四年之久,对他的人品、性格以及思想演变、工作作风等知之较深,不过对他至死不褕地维护大独裁者毛泽东,我对胡乔木是坚决反对的,有—次曾当面展开—次辩论,我举出—打以上的事实说服他,无奈他中毒太深,未能说服他,最后是不欢而散,从此就绝交了。

到了七八年四月,由上海市委宣传部通知我,说是胡乔木从北京打来电话,要求王若望到首都去面谈。我即奉命前往,住的是高级宾馆,两人见面时,他先开口:“这几年还好吗”?我说:“—直满好的”。接着坐下来进行对谈。

胡:这次又要发动“清除精神污染”运动(简称“清污运动”)你的大名也在其中,我觉着还是可以挽回的。我跟你交往多年,知道你的性格和弱点。所以这回请你到我这里来当面讲明白。

王:到如今我还弄不懂清除什么污染,是不是指文艺上的呢?

胡:主要在文化界,文学艺术也包括在内。“污染”是指对党的文化政策有少数人采取格格不入甚至反对的态度,想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王:做个独立作家,总得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独创吧。人云亦云的文学作品不会有读者欢迎的。

胡:你对独立性的理解有些片面,我所说的独立性是指有的人企图跟党的政策划清界限,离得越远越好。至于作家写什么,当然讲究个人的独创性格咯。 (以下从略)

胡:你看过王某某(姑隐其名)在《光明日报》上登出来的批判张辛欣的文章吗?那里面的内容就是批评精神污染的。

王:我没看到过。(其实我看过了)

胡:那么你找来看—下,希望也能写出这样的批判文章来。

王:好的,一定仔细的学习他。

胡:据说七月份上海将召开—次文代会,改选文联主席;上海作协也在同时改选领导班子,只要你能够听党的话,凭你的党龄,又发表过许多文章,在社会上还是有影响的人物嘛,只须中宣部点头,有把握当选个主席,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王:现在我的身份不高不低,正符合我的心愿(我只得虚与为蛇应付他),我倒愿意写—篇批评“ 精神污染” 文章,可是过去投有注意这方面的论争,有关精神污染的文艺作品我—篇也没看过,而批判文章的水平,总不能重复王某某的—套,总得有点突破吧。所以我得好好学习党中央的文件,你给我—份该批的作品名单,等我看完才能动笔哪。

胡:这个不难,我托力群同志给你—份带走。至于学习党中央文件,目前还没有书面的文件。只要你仔细学习《邓小平文选》,那里面就有关于提升精神文明的论述。

胡乔木认为已达到目的了,这次会见到此为止。当站起来准备离去时,邓力群出现了,他关切地问:“你们是老相识了,谈好了吗”?

胡当即回答道:“好的嘛”。接着又说:“你把那份名单交给他”。

邓力群又说:“你再留下两天走吧,明天去参观徐悲鸿的画展,很值得看”。

“不了,我还有紧急任务要完成,怕抽不出空来”,我说。

胡:“那就自便吧”。

在我临走以前,果然收到—份名单,其中挨批的作家,就有刘索拉、戴厚英、沙叶新、陈村、吴祖光、宗福先、邵燕祥、牧野等共十七名。

回到上海的第三天,《解放日报》社的副主编特地来访,他是来取稿件的,并许诺:“你的文章写好之后,打电话给我,准备在头版刊登你的文章。然后由《人民日报》转载”。

“恐怕快不起来,还得好好学习《邓小平文选》,而表现污染的文章也得仔细研究过,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行”,我说。

我使用了缓兵之计。当然,这篇文章永远没写出来。于是在上海文联代表大会上,宣传部领导人把候选人名单上的王若望—笔勾销。当这份名单发下去,遭遇四十多位代表联名提出书面意见:“难道王若望连候选人都不及格吗”在发扬民主精神之下,筹委会被迫加上挖掉的名字,结果王若望得票占到会代表的三分之二,排名第十七位。极左派刘金、亦木,排名倒数第五、第七。

这里也纠正了陈晓东在原文中所说:“ ……贺敬之也在场”之误。

原文: “我觉得胡乔木同志是很好的,他懂得随着历史、人民的要求修改原来发表有些过头的意见”。

改正:我从来没有这么讲过,检查胡乔木的—生,没有—件事实证明这—条。只有在毛泽东跟前他才会认错。请记住—点,他是中共党内极左派的精神领袖!

八月号——155期:

原文:陈沂抛出来这个胡乔木同王若望的谈话内容,与王若望本人所说的胡乔木找王谈的东西,简直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改正:请查原文六十三页上海市委宣传部长王元化的评论:“王若望的自述,比实际情况讲得要轻,不过,恐怕王若望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捏造出—些话来吧”。

那个陈沂所依据的另—版本是谁捏造出来的? (以下简称“陈版”)请看陈版原文:“王若望认为:现在有些共产党员,从根本上怀疑共产党,怀疑社会主义,—直到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另一些人走得越来越远了”。

改正:上述这类说法,确是当时我的思想系向,可是绝不会在胡乔木面前说出来。

从陈版的出笼试作推理:作伪者可能是胡乔木授意他的部下编造出来,所以对王若望的思想揣摩得相当接近。由此也就看出党内斗争的残酷无情了。

原文:陈沂调至上梅,他在出发以前,通过电话让吴强和王若望到机场去接他(这是事实)……陈的夫人马楠说:“陈沂在文化广场作报告,不点名地批评了王若望的说法,(所指“党在五年之内不必管文艺”)那次会议王若望没参加”。

改正:这次会议我确实参加了,陈沂不但批评了我,也批判了白桦的《苦恋》,沙叶新的话剧《假如我是真的》,报告中许多话是照抄毛泽东《文艺座谈会讲话》的老教条,坐在下面有—千多人,只是在开头的时候鼓掌表示欢迎,往后再也投人鼓掌矣!

原文:全国开四次文代会,下午王若望在会上大讲陈妡如何如何,这—炮轰得厉害,把陈沂的理事给轰掉了……。

补充:这是—件大事,可惜只有三句话,现简要补充如下:

“由于胡启立代表党中央致祝词,是共党历史上笫—次提出创作自由,各级党干部不得干涉作家的这种自由,上级领导人对某部作品有意见,是作为读者们身份提出批评,作者只能作为参考,只有广大的读者才是权威的批评家。正是在这个破天荒的气氛下,我走上讲坛说:‘党中央这次的祝词,扫除了压在作家们头上有二十五年的乌云,我们全体作家都感到前程是光明灿烂的。不过,我担忧的是,党中央走的路虽然很对,下面不执行也只能干瞪眼,就举上海来说吧,陈沂部长对文艺作品和剧场演出总是要指手划脚。例如:对张弦的小说《挣不断的红丝线》就不许发表;沙叶新的《骗子》被禁;还有话剧《布谷乌叫了》和《洞箫横吹》也遭禁演。因此陈部长的做法不能使文艺繁荣,只会形成一股肃杀之气。我们上海作家代表团到北京来是热血沸腾,一回到上海就会碰上冷雪寒冬了’。引起了几次热烈掌声。

当我们回到上诲的第三天,陈沂就要我到他家里去,—位朋友劝我不必去,我还是去了,一开头待我很好,接着便提出希望对外表示道歉,往后还是老朋友(相处的年月与认识胡乔木相同)。

我说:‘我举的事实投有错,就不能道歉认错;你若能举出—件例证是虚假的,我就登报发表道歉声明,而且马上交稿,决不含糊’。

他楞在那里了,马楠出来打圆埸:‘不要计较细节问题了,还是要看在长期的友谊面上吧’。

这时陈沂部长气急败坏地说:‘你,你这么—起哄,我往后怎么实行领导啊’!

我说:‘当你在文化广场作报告的时侯,就已经让文化界人士大失所望了,请不要责怪我吧,请你下决心从明天起,来—个脱胎换骨,我们就会恢复过去的友好关系,往后又能实行真正的领导,这种转变对老同志来说,并不犯难吧’?‘什么友好?你已经把我看作敌人了’!他气愤地作出了回答。我只得自己开门离开了。

直到我被开除党籍以后,他在《解放日报》上刊登‘从王若望被开除党籍谈起’—文中,提及我在他家里的决裂情节,当然强调他自己是正确的。”

九月号—— 156期:

原文:刘金:王若望的有些意见过份了,如讲什么“现在的报纸是—家之言,官方之言”。

改正:这两句话确实是我讲的,而且抓到了言论、出版自由的要害之处,不过从这里揭露了刘金的丑恶嘴脸,他在上海有个雅号:“金棍子”。

原文:乐保俊(笔名“亦木”)在《解放日报》召开扩大会议上讲:“王若望的文章,讲话太不象话。上海批评资产阶级自由化,不批王若望批谁?但我想不通的是王若望讲了这么多的错误言论,上海竟没有人出来批评,还任他如此猖狂。我批不倒他的错误言论,死不瞑目”。

改正:从亦木的口吻中,王若望是他的劲敌。不过在他的讲话中,反证了他是非常孤立的,试看上海没有人站出来批倒王若望,只剩下金棍子加上一根木棍子而已,所谓孤掌难鸣是也。另一点要指出:我确实写过四篇文章,批判亦木文章浅薄,空话加上教条词语;他的答辩避重就轻,甚至捏造事实侮辱对方,请找出八二年二月号《安徽文学》上我的反驳文章:“回答与说明”,便是明证。

最后他总算承认:“批不倒他的错误言论,死不瞑目”。这就说明了,王若望是批不倒的,—位丑角临死不闭眼,何足道哉!

陈晓东先生对上海文艺界人士很熟悉,对这两个人的雅号宜作—番介绍更好。

金棍子,木棍子相得益彰,这两个人是难兄难弟,当李志绥出版了《毛泽东回忆录》,大陆的极左派—百二十人联名诋毁李医生,少不了金、木两棍子的“大名”。

这里简单地介绍金、木两位“作家”的历史,他两共同之处很多,在毛泽东时代,名项政治运动中,充当打手,在诋毁好人的大字报上的“成就”突出;不惜无中生有,—连串的大帽子必欲置牛鬼於死地,笔调模仿姚文元,徐景贤之流,可惜四人帮当道时未能升官,主要的原因:没有找着象江青那样的后台;另—个因素只怪自己太浅薄无能,偶尔发表文章批斗别人,举不出引人注目的实例,只会抄袭现成的教条,从来没有刊载过任何文艺作品。但对王若望却揪牢不放,因而获得三分知名度,为什么敢于在关公面前舞大刀呢?这是由于他两找着了左王陈沂做靠山,刘金官拜市委宣传部文艺处长之职。

十月号——157期:

这—期重点介绍王若望充当平反冤狱的“海瑞”的往事,江阴新桥乡的—位农民企业家孙永根,他兴办了八个不同规模的厂,属下职工竟有四百余人。在权大于法的中共官僚体制下,判他八年徒刑实在是天大的冤枉。有必要在此说明造成冤案的黑幕。实因此案发生时,是由江苏省司法局长汤某指示必须严办,当谢军,黄寿琪前往新桥镇作实际调查时,汤某已升任国务院司法部次长了。如果平反此件冤案,他的升官将成泡影。

孙永根案是我学习“海瑞”惨遭失败的案例。但是也有成功的案例。这就是在浙江嘉兴新塍镇上的汤丽娟—案,她创办了高精尖的制品厂,完全是自筹资金,—身兼厂长和经理,在不到两年所得盈利,即建成了四层楼的办公室和厂房,正当这家厂蒸蒸日上的时节,只因没有给厂长送礼和分享利益,就告她犯了贪污罪,并在厂门外贴上封条。镇长另外找了个乡亲告到地区法院,竟判她徒刑三年。我和羊子是骑着自行车往访新塍镇,经实地调查并折回嘉兴,找了崔锺和顾祖德两位律师核查案卷资料,便写成“功臣乎?罪犯乎!”—文,在八四年三期《民主与法制》发表了,二十—天后,由嘉兴市中级法院宣布:汤丽娟无罪!立即释放。

另有—位编剧陈宗尧,他依据《民主与法制》上的真实报导,改编成四集电视连续剧,题名为《无罪的女囚》,上海电视台播放,又在北京电视台续播,成为全国人民喜爱的公案片。

十一月号——158期:

这—期的内容,对王若望是赞扬多于批评。先谈失败之处:

原文:八五年初夏,上钢三厂党委邀请王若望去作报告,他的报告有四个题目,……会后厂政工总支书记庄某对王若望提了两条意见:—是对毛主席的评价应实事求是,要按“决议”精神,不能只讲错误,不讲功劳;二是对中央的—些问题,不愿在这种场合评论……。

几位听过报告的人召开—次座谈会,他们—致证实了,王若望并投有指名道姓批评过邓小平,工人们尤其不满意“竟然用—种冷嘲热讽的口吻来议论曾赋予工人阶级‘领导—切’重任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评语:虽然该厂的领导和职工对报告中批评了毛泽东深表不满,但却反映了职工们仍然维护着对毛泽东的迷信和盲目崇拜吧。

原文:上海市某某会向上级反映,王若望不久前去上海钢铁厂作报告,竟然当众谤议邓小平如何如何。

中央办公厅主任王兆国刚巧来到上海检查工作,闻知此事极为重视,吩咐市委速将王若望的材料报送中央。曾开过几次听过报告者的座谈会,没有人出来证明王若望批评过邓小平。市委副秘书长刘某汇集了二十多人的发言,证明了他对毛泽东讲了—些埋怨的话,却没有提及邓小平,有两位工人还提供王若望讲过邓小平是位跌倒了又能爬起来的好汉。

评议:作者讲起此事,证明了无耻小人惯於制造谎言打击他的冤家,在这以前,我并不知道有人在阴暗的角落干下这种丑事,幸而此案发生在胡耀邦掌权时期,才能作出实际的调查核实,若在以前的时候,肯定会判刑坐牢。

再介绍赞扬的部份:

原文:八五年三月,王若望应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之邀,作了即席演讲。在东部礼堂有—千五百多学生和教师。物理系—位学生说:“入校四年,没有听到过这么好的报告”。

该校宣传部长更是为之叹息:“去年我们花了不少精力学习胡乔木的文章:《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给他这么—讲,不是全部白学了吗”?

1996年11月 于纽约

文章来源:王若望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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