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应邀朋友家吃酒。路过街心广场,看见一擦鞋女躲在一花坛的杂树后,向行人招徕生意。我皮鞋刚巧蓬头垢面,就给了她顺水人情。坐下后,见这女人擦鞋心不在焉,动作漫不经心,且老是东张西望,像给贼骨头望风,于是我责怪:擦鞋怎么这样子?她回答:没办法,要提防城管。我说:既然怕城管,为何不搞个擦鞋摊。她说:有了摊子,要交费用,也不见得生意好。没生意,不是白赔了费用?交了费用,擦双鞋二元,不然没赚头。多数顾客宁愿花一元,叫我们擦。仔细算下来,还是打游击。我道:你这么害怕城管,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老是担惊受怕,心脏也吃不消。她答:城管发现,至多将鞋箱没收砸烂,没啥大不了,我曾给他们一天没收两只鞋箱。这东西不值钱,下雨天没事,我在出租屋多做几只,备在那儿,这样也不怕没收。现在我做鞋箱手脚很快,三夹板钉子,半个钟头就可完成一只。

这女人四十左右,短头发,舌头挺活络,眼睛也顾盼有神。衣着比较整齐,上身穿白色细绒线衫,手臂套黑袖套。脸色有点憔悴,像为了生意没睡好。

我问:你生意还算顺利吧。她答:现在竞争厉害,生意不好。不瞒你说,有几个同乡,见生意难做,赚钱又慢,后来转行当了那个,每接一次客,赚三、五十元,自家丈夫还厚着面皮帮忙收钱放哨呐。我们生意虽然难做,但像前年那种事没有了。我问:啥事?她道:一夜之间,同那些讨饭的、还有捡垃圾的,给城管捉了去,捉了几卡车,押送到苏州,又押送到南京,罪名就是“盲流”,我亲眼看见他们这么写的。我问:拘留?还是收容?她说:拘留有期限,收容没期限,一直关在里面,没钱不放人。一人每天要交五十元伙食费及住宿费,允许打电话,有亲友来,交钱就放人。我关的时间太长,交钱不划算,横下一条心,让他们关了三个月,后来押到安徽滁州才放了我们。

江苏/陆文

2005年11月7日

陆文补叙:

有个细节讲出来,生怕人家罩我煽动卖淫,不敢写在文章中。我曾推心置腹对擦鞋女说:随便问问,你莫怪罪。既然那个赚钱快,你为啥不做?反正同行不讲,老家也没人晓得。老实讲,我山穷水尽,也愿意做鸭子。她难为情说:年纪大了,没人要了。

文章来源:博讯作者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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