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我在住宅附近散步,路过江苏省常熟市环城东路,见路边围着一群人,走前一看,一男子躺在车号为苏EECC026的常熟城管的白色小货车的车头底下。他下身穿着短裤,上衣敞开,露出肚皮,仔细一看,发现他的上衣已经破裂,拖鞋也没套在脚上。起先以为车祸,但看地上没血迹。

一外地中年女人在旁哭哭啼啼,问了一下,才晓得常熟城管执法时,打了她跟她的丈夫。起先十多个城管打她,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后来这十多个城管继续殴打上前劝架的丈夫。理由是路边设摊。女人告诉我:他们已经给了路边商店的摊位费,并向城管出示了收据,城管仍然殴打,并将他们的车子及商品一股脑儿没收。他们除了车子一无所有,不得不向城管索讨。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那男人的身体,捏了捏他的脉搏,并询问了他几句。他一动不动,连脉搏也没有明显的跳动,也不知他不理睬我,还是身体受了重伤。

后来女人躺在马路中间,嚎啕大哭,试图以堵马路的方式,迫使政府出面,可结果没人出面解决问题。估计黄昏时份,作主的都去吃老酒了。唯有一警察在旁和颜悦色的安慰劝说。

这时,马路两边围了越来越多的观众。戴头盔的协警也出现了,不过无精打采的,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估计他们收入微薄,晓得自己是警察的民工,也明白自己朝不保夕的处境,犯不着出力出汗为随地拉屎的城管擦屁股。十多个城管呆在四周维护秩序,也许明白闯了祸,因此脸上没了凶神杀气。有个城管不时拿出数码相机朝人群拍照,似乎在制造证据、寻找闹事者。

可他不晓得常熟历来是模范县,国民党统治时乃模范县,东洋人统治时亦是模范县。个个拍照踊跃,领了良民证。连家属一起算在内,一百个东洋人太平无事的占领了八年常熟。当时,郭建光一边跟胡传魁搞磨擦,一边跟卫生员躲在芦苇荡里养伤,唱生动的“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根本无暇顾及一百个东洋人。常熟人一向温文尔雅,害怕树叶落下来打破头。出了事,胆大的至多在旁说几句公道话,根本不会闹事。

闹事的都是外地人。今年城东派出所,就是那个将我扁担绑十多小时的城东派出所里(详见拙作《细麻绳》),不明不白死了个年轻的违章超载驾车员(说超载,其实多乘了几个亲人),有亲属前来常熟闹事,看客及闹事者将派出所门前的马路都塞满了,据说里面的设备,包括电脑都受到重创;前几年常熟招商场交通商厦大火,烧得像豆腐渣,大批浙江客商前往市政府闹事,要求赔偿。

常熟人除非位于长江边的化工厂毒气泄漏,大批孩子中毒,恶心呕吐,生命垂危,才会闹事,就像常熟福山镇的居民。结果吃了顿生活,就躲在家里养伤了。据说,除了使用电棍子,还辣手辣脚,使用了我不敢说出来的东西;还有,血汗铜钿给人卷走,才会去市政府闹事,就像阪神集团的集资职工。上次为了件灭门凶杀案,衙役破案心切,滥用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了不少人,过后释放,我也不见有哪个人出来闹事。

隔了一会,有人扛了摄像机来摄影,表面上拍了当事人,但更多镜头,我的感觉是对着观众,我晓得这是他们的老戏法。只怪我看了《古拉格群岛》,了解了他们的底牌。有人说是电视台的,其实我晓得他们是些什么人。在我写这篇文章快结束时,仍没看见常熟电视台播送此条新闻。即使日后播送,估计也是常熟城管如何正气凛然,不畏强暴带伤执法。

后来这女人,及他们的儿女安慰他们的亲人,说城管同意将车子还给他们。那男人说:车子小事,这时头里昏得吃不消。七点半,救护车来现场将这个躺在车头底下的男人接往医院。我不知这男人的伤势如何。有目共睹的是,他躺在滚烫的马路上,躺了有二三个小时,一动不动,没喝一滴水。我也不知这女人明天的命运,其实给她按一条堵马路的罪名,可以将其送进谢桥宾馆(常熟拘留所),吃几天“二三三”(早餐二两、中饭三两、晚饭三两)。到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世界寻饭碗难,吃官司易。

观众评语,举四条:

应该给穷人一条活路,打了人,抢了车子,叫穷人怎么过活?

贼骨头不捉,我家的车子老是给人偷去,没人破案,对付外地人却来得个有劲。

他们在给政府抹黑,政府要和谐,他们要动乱。

那个穿青黑色(圆领衫)的矮胖子打人最起劲,估计是城管头头,这时维持秩序也蛮起劲。其实不打人,这时候也用不着维持秩序。

江苏/陆文
2006、7、28、夜11时

文章来源:博讯作者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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