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1008年6月12日,我去松江作最后的努力。

这次选择的旅馆离江止警察所仅二十米。它处于小弄堂中,乃居民住宅楼改造而成。旅馆旁边都是零乱的电线和晾晒的衣服。里面设备简陋,潮气逼人,四平方米的房间,只有一张窄床和一台旧彩电。彩电看了一会即见雪花,拍几下恢复正常,隔一会又没声音。租金每夜68元,后砍至40元成交。房间没有像样的窗户,仅有的光线来自东墙上一个小窗洞,住在里面有一种住监狱的感觉。住了几天,想换一间比较像样一点的房间也没换成。老是吃盒饭,排骨面,咸菜肉丝面,吃腻了,想借老板的锅灶烧饭菜,老板不同意,估计舍不得液化气。老板其实人不错,我以找工作为名登记入住。他看我付房金爽气,人规矩,对我颇有好感,曾主动示好,说:你骑的自行车是租的吧?不带锁,要注意安全。

去北闸警察分局,一位有身份的脚色接待了我,看见我就像看见讨债鬼,先老调重弹可以报销三百元电话费,至多1500元,其它免谈(他居然连答应赔偿一万五千元的事都忘了),见我沉着脸不作声,随后就像上面所说的,说出了这番话:“不要再闹了,再闹就抓起来”、“一分钱都不会赔偿”。他那表情、口吻,还有拳头击打桌子的模样,我永远忘不了!晓得他大权在手,说得出做得到!当时我的感觉是,呆在松江充满危险,他们随时可以把我送进监牢,或者在黑暗的胡同把我干掉。我想:通过法律维权此路不通,只有两种选择,忍气吞声离开松江,或寻找新的解决途径。

不甘心忍气吞声,一有机会,我就用望远镜观察警察所那儿的环境,外出上网,半夜回栈房的路上也用望远镜观察。江止警察所比较小,道路不宽敞,屋顶竖着天线,不知有何用处。人员进出频繁,有时进去一大串,估计不是赌徒就是嫖客,有的抱着头进去,有的像我那样被人架着进去,还有一个女的下了车,流着泪水,赖在警察所门口,给保安打了一警棍,硬扯了进去。最快的两小时出来,都是陆陆续续的。有个出来哭丧着脸,一边走路,一边盘点自己的钱包。夜里灯火通明,24小时有人值班。常驻人员不超过五六个,最多时二十多个。中午时分,该警察所处于休眠状态,半个小时不见车子进出。估计饭店吃酒、回家午睡、澡堂里子按摩去了。我重点关注的那个吐唾沫的警察难得见一面,也难得看见他在外面执勤。下午五点以后人去楼空,剩下一些保安与三二警察。仔细评估了行动结果:白天动手,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黑夜动手,显然鱼死网破不值得。

心灰意冷,6月23日乘火车返回幽州,闷闷不乐呆在家里。无事网上看了一部A片,挺细致的,动作新颖,力度也很大,还有荡人魂魄的呻吟,可下面仍没动静,也懒得为它操心,只当它是个纯粹的小便工具。因为有时候反过来想,雄纠纠气昂昂又怎么呢,眼前没有射击的目标,纵然手枪良好,也只能忍受煎熬放空炮。

深夜起床小便,发现窗外一道明亮的白光,水平方向来回运动,有时拉长,像一柄长剑,有时缩短,成一把匕首,波纹形状就像人的心电波,有时红色,有时兰色,有时黄色,不过都是一刹那,五分钟后,这白光连同红黄兰一起消失了。

这时冒出一个念头,变相自杀的念头,很吃惊。难道真的愿意为尊严丢掉性命?投生不容易,家中还有年过半百的老妈!我告诉自己:唯有英国绅士被人拍掉帽子,才去打碎人家的脑袋;忍气吞声固然失了睾丸,以死相拼还丢了性命,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不该因小失大;凡人的耻辱,历史不会记载,不记载的耻辱,只是感觉,一死烟消云散;韩信不名扬天下,他的胯下之辱就没人记载;又不是佐罗基度山!吃亏就是便宜退一步海阔天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恶人自有恶人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没到……可念头鬼使神差不听使唤,仍然顽强地盘踞心头,扎了根似的,茁壮成长,天亮瓜熟蒂落。

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多,有的不成句子,意思也不连贯,比如:财政的吸血鬼、人民的寄生虫!挟法律以令百姓,法律不过是他们的尿布与老千。穿了制服神气活现,其实色厉内荏狐假虎威。让我狗叫的电棍子,亡命徒眼里不过烧火棍,野狗都可以将他们咬得遍体鳞伤。他们的安全,建筑在百姓的贪生与胆怯上,抛了紧箍咒,将性命置之度外,孤注一掷,就不堪一击焦头烂额落花流水摧枯拉朽。黑壳子养尊处优,十有八九肥胖,说不定还患有糖尿病、高血压与心脏病,走路都困难,哪儿有体力拼一个回合。除了罚款敲竹杠,帮权贵看家护院,打几只死老虎,一无所能……有例为证,好多次在草民的进攻之下,失守了县城,连县官、都头都躲到部队的军营里。肩不能挑担,手不愿提篮,倭寇入侵,都是逃往重庆与延安的料,也有可能沦陷区当汉奸。袭击成功,那些我来不及收拾的、出席死鬼丧礼的条子,挺着肚皮,看上去个个都像酒囊饭袋,也等待着胡文海们去收拾……

我至今认为,最后决定不是神经失常,就是接受了天意。这天意,冥冥之中的天意,说不清道不明,就像那道白光,它也许藏在天涯海角,也许藏在人们心中。我想:蝼蚁尚且偷生,一介草民为了不能当饭吃的尊严,性命相拼同归于尽,其中自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将平时保存的那张“万古流芳”的照片,连同一张寺门前的照片一起放在博客中。这张照片乃纪念碑,是在“郎八拉”其中的翠微山里的一座寺庙门前拍摄到的。纪念碑颇有年代,它乃花岗岩凿成,雕凿考究。图案双龙戏珠,中间“万古流芳”四个大字,下面镌刻的则是《重修翠微山双泉寺记》。我不早不晚,将此图片贴于博客,连同那座寺门,其实暗示我最后的归宿。我在自述中,用上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还有我至今没说出口的“伏尸数人,流血百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说明今生今世受苦的我,潜意识里对青史留名还是在意的。纪念碑拍了半截,略去了下半截的碑文,其实也告诉大家,我重点拍摄的就是“万古流芳”。

我想写封遗书给瘦子,事情发生后帮我贴到网上,担心事情泄露,还担心知情不报瘦子吃官司才打消了这想法。此外,担心母亲安危,犯所谓的包庇罪,这件事也没让她知道,也不给她留什么遗书了。

26日再度折回松江。临走前问母亲拿了三千元,她不知我有啥用途,起初不肯,我板着脸说有急用,她问什么急用,我说你不要管了,她太宠爱儿子,只好给了我钱。

攻击目标选定北闸警察分局。选定这目标是因为这儿搞影响大,门户路径我有点了解,再者,我能原谅警察无理盘查的心血来潮,但不会原谅那一口唾沫、一脚裤裆,还有那电人的电棍子,更不会原谅刁钻促狭的督察游刃有余的狠毒,稳坐钓鱼台、看人出洋相的狠毒。他们,尤其那个姓吴的,将我最后一条维权的路堵死,让我无颜活在世上,活在屈辱中,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住处选在安长路上的桃园招待所,住的是二楼,每天租金50元,它也处于弄堂里,距离北闸警察分局不过五分钟路程。

入住招待所期间,在化工原料、劳动保护用品等商店,陆陆续续不让人注目地购买了催泪瓦斯喷雾器、单刃刀具、榔头、橡胶手套等物。买汽油有点困难,我是以高价在小货车司机手里搞到的。防尘面具同样如此,是在网上求购的,花了1200多元买了个“山M”牌的。也许卖主觉得我形迹可疑,吃准我非要买这种东西不可,才出了这高价。

水果刀单刃,是在一家“章小钱”商店买的,产品说明书称之谓“料理庖丁”,意思大概是倭国韩国厨师的工具,价值160元。刀柄刀刃近三十公分,手指轻轻刮了刮刀口,听见滋滋声,十分锋利,锋利程度不亚于解牛庖丁的屠宰刀,更不亚于剃头师傅的剃须刀。难怪斯大林恐惧理发师手中的工具,只让信得过的人接触他的颈项。黑暗的房间里,我左刺右戳挥舞了几下,只见点点寒光缭绕我的四周,犹如寒夜飘舞的片片雪花,又像夏日里流动的萤火虫。我对着假想敌的胸脯、颈部,以及肚腹重重刺了几刀,后来又朝姓吴的肾脏戳了一刀,并扭腕搅了一下,耳朵里只听见咯嚓咯嚓、哎哟哎哟,眼前一片雨雾,血液像花朵那样开放……恍惚之中,我成了铜头铁臂剑法娴熟的侠客了。

反反复复旅馆里练习了四天。练习刀法,还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时间安排在上午起床之后到午后二点。每套练习30分钟,休息15分钟再继续。我认为30分钟足够,局势不会给我20分钟以上的时间。第一攻击目标为颈部,其次胸部和腹部。时间有限,刀刀致命才能扩大战果,乱戳大腿屁股是对体力与时间的浪费。最大限度地废物利用蝼蚁般的的性命,成就才可能出类拔萃独占鳌头。我问自己:牛嘉,不吃兴奋剂,使用冷兵器,你有能力刷新夜郎历史上行刺的吉尼斯纪录吗?当然是真实的荆轲式的纪录,不是虚构的飞云浦、鸳鸯楼式的纪录。此外,担心体力不支,功亏一篑,夜晚我还马路上跑步,一夜三次,每次一刻钟。

去意已决,心情反而平静下来。空闲时,我去家得利与联华两家超市流连,没想到准备走向不归路,居然仍对各类促销广告饶有兴趣,这让我惊奇,估计这是我的职业习惯,也可能是潜意识中对生命的留恋。

眼看离开尘世,我仍保持基本的生活质量,吃八宝粥,饮牛奶,甚至连续几个晚上喝啤酒,即使薯片这类零食,洗涤所需的消毒液,驱蚊用的蚊香花露水,还有雨伞牙具,该花的我仍旧花。我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委屈我的人生,也不想剩下的血汗钱最后落到警察手中。

趁着酒兴去了网吧,不留只言片语看了博客。我在“万古流芳”的纪念碑前瞻仰了刻把钟,眼眶噙满了泪水,用卫生纸擦拭,越擦越多。临下线,我还欣赏了鲜艳的“桃花”,以及那只自由的“鸟儿”,最后一眼看了那位我怯于承认的、其实内心喜欢的、戴着太阳眼镜的MM. (未完待续)

江苏/陆文
2008、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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